38、错漏百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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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不上劲，感觉全身的感官都被麻痹了，倒有点碰上水母汁液的感觉，只不过这次是直接被内部吸收而非仅仅是皮肤的接触。
阿莫斯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只能任由它倒下。
在一阵刺痛之后，整个世界都变得安宁下来。
阿莫斯乱喝药剂倒下前的唯一念头是，希望这个药剂瓶子不要被砸碎，不然如果要按照药剂师协会规范来清理地板的话，又繁琐又费钱。
他想，应该有更合适的方法验证自己的猜想，而不是非得用这么极端的行动证明。既让自己冒了饮用功效未知药剂的风险，也没有让他们的氛围变得和缓，完完全全没有任何的益处。
耐下心来跟两位解释自己的直觉，至少以他们之间的关系，阿莫斯可以争取到一个化验这个药剂的机会。
化验后就可以知道药剂成分，自然而然也就明白了这药剂到底有什么效果，到底伊莉雅是不是纯粹的好心，到底阿莫斯的直觉有没有遭到坏情绪的影响。
猜错了就道歉，并不是什么大事。
但看着那两人默契地望向自己，伊莉雅的眼神很凶，而弗洛斯的眼神软一点。他突然就不想要做这种事了，不想要好好解释，耐心安抚。
阿莫斯乱来只是因为，他心情很坏。
理智明明还很充足，它拼命警告自己不要这样做，就差尖叫了，而身体完全不听它的指示，像是想要把一切搞砸那样。
用稳定的情绪做出相当不成熟的事情，阿莫斯可太擅长了。因为与母亲的分歧没有留意她的状态，无可避免地在母亲的落水事件中负有责任，还是因为错过入学考试而接受加梅教授的邀请，以及最最复杂的，与席恩的纠葛。
他总是做不出最好的选择，永远在左右摇摆。
在这些事情中，阿莫斯总是感到无所适从的遗憾，为什么事情不能往好的方向走呢？为什么遗憾总是那么多？
在幽深的黑暗里，在感官的无限延展中，阿莫斯再次感到了浓浓的疲倦。
那就干脆把一切搞砸吧，难道会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结果吗，只是他把很多东西都看得太重，才导致自己觉得无可挽回吧？
当象征毁坏的潮水涌起，淹没一个又一个看似重要的事物，什么高悬于最安全的地方，什么就是他最重要的事物。
再说了，他很信任自己的直觉，这是最方便快捷让那对关系处于悬崖边缘的情侣不再吵闹的方式，主要是让伊莉雅闭嘴。
在他胡乱想些什么的时候，感觉脸颊被什么柔软又潮湿的活物碰了一下。
下意识睁开了眼，入目的柔和光辉让他陷入了深深的迷盲，身体也不再有麻痹的感觉。
阿莫斯坐起身，掌心下刺刺的触感让他有些不好的猜想，然后低下头一看才发现只是普通的，被他压得七扭八歪的草。
这里是哪里？
难道自己真的被那药剂毒死了，来到了死人齐聚的地方吗？那还真是为弗洛斯可惜，他没能品尝到伊莉雅特地给他准备的这份礼物了。也要为伊莉雅感到可惜，横死在他们面前的自己会成为挡在他们爱情间无法忽视的尸体。
不过伊莉雅怎么可能想害弗洛斯呢？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
阿莫斯皱眉，他怀疑伊莉雅被骗了，至少把这瓶药剂给她的人并没有告诉她全部的信息。
四处张望，眯着眼适应着这种光线，但是连直接蹭他脸颊的不知名活物都没看见。
他站起来想要往别的地方移动，可一起身就想到了席恩。
对了，还有席恩，他要是真的死了席恩该怎么办呢，他们重逢还没多久呢。阿莫斯后知后觉，他攥紧拳头，强行按压住想要冒头尖叫的恐慌，他怎么跟他父亲一个样？
阿莫斯深呼吸，尽全力安抚自己狂跳的心。
身下的草坪，不远处有一颗繁茂的树，绿叶轻轻摇动，做出一副被风吹拂的样子，实际上阿莫斯没感觉到一点风。
等下，真的一点都没有感觉到吗？
发梢被吹起，脸颊有被风拂过的错觉。
他张开五指，感受风穿过指缝的触觉。
阿莫斯小小地惊叹了一下，对席恩的牵挂被这种特别的景色冲淡了一些，这里到底是哪里，反正不是现实。
他站起身，拍了拍衣服，试图拍去并不存在的露水，现实的经验在这里并不适用，至少布料上没沾上一点水，无论是露水还是草的汁液，都没有。
往前走，来到视线中最醒目的那颗大树下，阿莫斯抬起头，窥见在树影之下，有一个人正坐在枝干上，一手扶着身旁稍细的枝桠。
一袭长发如绸缎般滑落，几缕被绿叶托起，几缕落在胸前。
阿莫斯想，他以为自己会见到伊莉雅，毕竟这药剂经过她手，也又想过自己会不会见到席恩。他梦见了太多次了，多这一次也不算多。
但他无论怎么绞尽脑汁，都想不到出现在他眼前的人是她。
是乌丽卡。
阿莫斯并不熟悉的曾经的同窗，莱斯特的女友，喜欢水母的驯养师。
水母啊，还真是水母。
不知不觉间，那些或小或大，透明程度不一的水母涌现在阿莫斯的身旁，正准备挤满他周围全部的空间。
他扭头往后看，过来的路正在逐渐被空白吞没，颜色和形状被一点一点抽掉，不知道进到了谁的肚子里。
看来是没办法回去了，阿莫斯想，身旁的水母不断蹭着他，就好像在引起他的注意，让他不要走神。
阿莫斯拍来贴上他脸的那只水母，扭过头望向乌丽卡。
手上的触感黏黏糊糊的，按压手指时却没有感受到任何粘液，仿佛那恶心的触感只是他的臆想。
“乌丽卡，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阿莫斯喊道，边喊边拨开挤在他身边的水母，动作粗暴，弄得好多水母的触须在抖。
乌丽卡微微低下头，她的头发随着她的动作继续垂下，大半都坠在了空气中，漂亮得不可思议。
现实里她可没让人有这样的感觉。
“别挣扎了，阿莫斯。”
“我还好奇呢，怎么是你来到这里了？”
乌丽卡居高临下，表达着自己的疑问。
“嘿，有什么关系吗，”阿莫斯努力往树下走去，用手拍，也用手臂推开那些水母，“反倒是你，是不是该给我个解释，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出现在喝下来路不明药剂的阿莫斯昏迷后的景象里，他们可没有熟悉这种程度，至少乌丽卡不会是到阿莫斯做梦都想见的人。
他挣扎着抬起头，越来越多，越来越膨胀的水母把他的手臂托起，甚至逐步把他整个人都托起来，于是他不能再走一步。
乌丽卡百无聊赖地捏着她的发梢，说：“你还在挣扎，什么时候你放弃了，我再告诉你吧。”
好吧，既然她都这么说了，阿莫斯停止了任何动作，当然也有他现在已经被水母彻底制住了，完全动不了，只能蛮横地用力的缘故。
可就算阿莫斯不再动作，乌丽卡也安静了很久。
水母把阿莫斯整个人都托起，脚尖离地，缓慢有力地浮起来，让阿莫斯相当不适应。他忍住下意识的自救动作，望向乌丽卡，发现这人居然还在摆弄自己的头发。
“乌丽卡？”
“嗯，我在。别烦了，往下看吧。”
下面？下面除了草地还有什么？
阿莫斯先是无奈，但他只能按照乌丽卡说的做。可当他向下看的时候，原本记忆中的草地被黑潮淹没了。
他听到了火焰燃烧噼里啪啦的声音，还有黑色潮水涌动的拍浪声。这到底是黑色的浪潮，还是燃烧着的焰火，阿莫斯分不清。
“怎么样，漂亮吗？”
乌丽卡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虽然是问句，但她并不期待阿莫斯的回答。
她继续开口：“比起我，更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是你，我对你还没了解清楚呢，所以只能给你看这个世界被毁坏后的样子了。”
阿莫斯把目光从地上的恐怖景象拔起，望向乌丽卡，“你这话什么意思？”
乌丽卡凝望着阿莫斯，忽而笑出声，说：“不该是一个和恋人闹了矛盾的男学徒来这里吗，应该是叫弗洛斯来着。”
“我为他精心准备一个水母般的美梦。”
这种比喻真是让人一头雾水，但至少，乌丽卡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也代表着，她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和我说这种话，不担心我醒过来后找你麻烦吗？”
还是说，他根本回不去了。阿莫斯的心往下一沉，但乌丽卡的回答给了他一个全然不同的方向。
乌丽卡用手指戳着自己的脸颊，问：“为什么要找我麻烦呢，我是来给在现实不如意的各位提供一场美梦的，超级大好人哦。”
“人生的缺憾真的太多了，你就没有幻想过如果当初做对了某些选择，会比现在幸福多少吗？”
她整个人倒下来，头发从丝绸变成瀑布倾倒下来，用腿部勾住之前坐着的地方。
水母如她所愿那般把阿莫斯带到了能看见乌丽卡正面的地方。
“整个世界都倒转起来的感觉真不错，我建议阿莫斯你也试试。”
“如果你愿意放开我的话，我确实挺乐意试试的。”
“你老是各种抱怨，有时候嘴上说，有时候心里想，”听出了阿莫斯话里的不满，乌丽卡继续解释道，“试试看吧，感受你人生的另一种可能。”
乌丽卡的话在阿莫斯看来恶意满满。
“不过，这次是不可能了，我还没准备好呢。”
“临别前，只能送你一个错漏百出的梦了。”
乌丽卡遗憾地说，接着，她微微一笑，腿部不再用力般，整个人轻盈地滑落下去，掉进了那黑潮，掉进了那黑焰之中。
阿莫斯好像在喊她的名字，可是他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只有潮水平静前低落的拍打声，以及火焰将息前微弱的呼吸。
呼吸越来越急促，可空气好像越来越稀薄，不知是溺水还是窒息。
他不断地挣扎，可黑暗依旧温柔又坚定地笼罩了他。
直到他重新睁开眼，再次感知到光亮。
“——，你醒了啊？”
趴在他床边的是个孩子，或者说正处于孩子和少年的过渡状态，身量不像个孩子，却还稚气未脱。他的头发是天生的灰白色，眼睛是绿色的。
阿莫斯躺在床上，侧头便对上他的视线。
这双眼睛还没有被打磨出透辉石的光芒，还不够冷酷，面无表情关心人的样子更像是柔软的青提，皮是涩的，果肉是甜的。
上身只穿着一件白色的衣服，没有任何的图案。男女统一的服装在他身上却显得很合身，很吸引人。
……席恩？
如此年幼的席恩，阿莫斯没有见过，他只从席恩或者其他人嘴里听过，席恩在福利机构生活度过幼年时期。不过阿莫斯连照片都没见过，因为席恩本人没有留下任何一张，他不觉得这段日子值得留念。
所以，乌丽卡到底让他做了什么梦？让阿莫斯能见到这个年龄的席恩。
“——，不要再睡了，今天说好要陪我的。”
阿莫斯不知道席恩叫的是谁，他明明开口叫人了，自己却辨别不出他的口型，声音进到脑子里变成了一段无法理解的音调起伏，只知道他叫的是自己。
阿莫斯听见自己说：“走吧。”
他下意识坐起身，这时阿莫斯才发现他现在身体的年龄也变小了，应该跟席恩同龄。阿莫斯好像丧失了自己肢体的掌控力，完全不能把目光从席恩身上移开，他只能靠余光猜测这是一间毫无装饰的房子，应该填满了床和穿着白色衣服的男孩女孩，微弱的呼吸声叠到了将要淹没他的程度。
随着起身，阿莫斯感觉到无数的视线像针扎一样投向他，很难说这些视线里面蕴藏着什么感情。
这副身体和他无关，这副身体里诞生的感情也与他无关。
于是阿莫斯只能感知到，在自己走在席恩身后跟他离开时，某份不属于他的感情在猛长，心脏如同腐烂的浆果，一戳就可以流出怨毒粘稠的苦液。
难以言喻的嫉妒如箭一般洞穿了他的全身。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错漏百出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