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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误佳期(十一)·南阁 ...

  •   床畔帷帘低垂,屋内燃着袅袅沉香,与岑澈衣衫上的药香味闻起来很是相似,窗外有风忽起,吹得檐铃一阵轻响。

      那道泛着光晕的字迹就悬在二人身侧。

      书越筝不疾不徐坐在床畔,她抬眸对上岑澈的视线,微微俯身靠近岑澈,这个动作被她拖得格外漫长,不经意碰到的指尖如燃烈火般在一瞬将整个人都灼得滚烫,除此之外,书越筝能够清晰感觉到岑澈的目光正不偏不倚地落在她身上。

      大抵依旧是温柔的,包容的,或许仔细看来还会带有一星半点的侵略性。

      思及此处,书越筝将将顿住动作,定在他侧颈附近,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岑澈的喉结微微滚动一下,而他的耳尖早就染上一片绯红。

      他也在紧张。

      这种想法一旦冒出苗头,书越筝就没法继续动作。她敛眉思索一瞬,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将将坐直身子,对上岑澈有些疑惑的视线,抬起手掌掩去他的视线。一如那夜在马车上,他掩着她的双眼,让她别用那种目光看他。

      岑澈能够感觉到书越筝冰凉指尖落在他眉眼处的颤栗,只是这样轻轻一触,岑澈本就泛红的耳畔倏尔晕上侧脸。视线被遮挡,其他的感官就变得格外明显,书越筝倾身向他时衣物微微摩擦的声夹杂着她的呼吸声尽数收入耳中,他甚至嗅得到面前姑娘身上清淡幽雅的苏合香,与他身上的沉香混为一团,将二人挟裹在这小小的床榻之上。

      微凉的唇宛如蜻蜓点水般贴上侧颈,她的呼吸轻撒在喉间,尽管做好了准备,可温软贴上肌肤时岑澈倏尔僵在原地,滚烫的呼吸与肌肤相接之处倏尔窜起一片红,像是燃起小簇火苗,将他的理智灼烧殆尽。

      一吻尽,书越筝放下手掌,侧脸晕红向岑澈眨了眨眼示意他继续演下去。

      那道字迹依旧没能消失,书越筝深觉困惑,她咬咬牙站起身来,决心继续那场二人没演完的戏,她一心离开,他并不在意。

      她甫一起身,只见岑澈倏尔拉住她的手腕,清亮干净的声音带了几分喑哑,他抬眸望向书越筝:“你方才在做什么?”

      书越筝心间微动,被这样的话卡在原地,脑袋还昏沉着,不知如何接下岑澈的台词。然一瞬过后,她便带着几分不屑般撇了撇唇角,做出一副浪荡姿态。言语轻蔑开口道:“我没事就爱乱亲人,师父莫要当真。”

      此言一出,书越筝就要挣开他的手走出房门,谁知她一转身,那道字迹竟摇摇摆摆间褪去几分痕迹,浅浅浮在半空竟比方才还要惹眼。

      岑澈也见到了这幅场景,心头一动,想来是二人想对了,他倏尔站起身来,握着她的手将她向回拉扯,一来一往间动作激烈,甚至将她倏尔带倒在地。

      二人就此倒在床榻边的地面上,岑澈的手掌死死护在她的脑后,一阵闷哼后,二人就变成了拥抱倒地的姿势。发丝交缠,四目相对,岑澈分出半只手抵在地上分担重量,不至于将整个人压下她身上。

      书越筝不明所以,眸光微闪,片刻后,她便瞥见了那行褪色般的字迹。

      “若我偏要当真呢?”

      岑澈将书越筝抵在地面,眼神里满是失魂落魄,声音也闷闷的,带了几分委屈般的温声询问。

      “阿筝……”

      他的眼尾似乎也在这一瞬间泛起红晕。

      “只喜欢我一个,不行吗?”

      这幅场景悉数落入眼中,书越筝不由得在心中惊呼道,师父到底还是师父,纵使这样临场做戏,但这幅楚楚可怜的表情和语气真的很难对他说出一个不字。

      落在她脑后的手指微微动了一动,书越筝的思绪顷刻回笼,她想到方才二人倒地时的剧烈声响,他的手指那样修长漂亮,也不知道这一摔会否让他受伤。

      想到这里,书越筝也不再害羞,抬手握上他的小臂,拥着他劲瘦的腰身便带着二人调转身位。轻巧地将他方才落在自己脑后的手抽出抵在地上,果不其然,他的指节有一片蹭破了皮,晕出浅浅血痕。

      书越筝做出一副调戏良家子的模样笑道:“先生这也是控制不了自己吗?”

      被自己这样的话惊出一身鸡皮疙瘩的书越筝暗自咬咬牙,余光扫向那道近乎消亡的字迹,又颇为挑衅道:“既然师父这样,便莫怪学生以下犯上了。”

      话毕便做出一副要俯身吻他的表情。然而在她的吻离岑澈只有毫厘的瞬间,那道字迹却顷刻消亡。

      门口传来格外突兀的一声关门声响,书越筝隐隐约约还能听到女子逐渐远去的声音:“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身下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书越筝连忙从他身上手脚并用地爬了下来:“师父,它不见了。”

      “那是管家的女儿,不久前才同夫君和离无处可去,我想左右南阁这么多闲置的屋舍,不如让她同父亲待在一起。”

      “我没吃味,师父。”书越筝坐在一侧看着他,抿唇笑了。

      既然验证结束,这道对他们而言的限制或监视大抵不能在房中生效。她便安下心来,抬手就要去拉岑澈的手腕。

      “倒是师父手疼吗?”书越筝坐在他身侧,珍视地握着岑澈方才摔到的手,喃喃道,“都出血了。”

      “不碍事,你别担心。”岑澈宽慰笑笑,反握她的手掌轻轻晃了晃,“我上点药很快就好了。”

      书越筝看着他被自己搞得乱七八糟却还好脾性地对她开口的模样,忽而心头一软。她弓着身子将尚且坐着的他拥进怀里,声音也闷闷的。

      “师父,我不想再和你演吵架了。”

      “怎么突然……”岑澈抬手轻轻拍了拍书越筝的后背,这个带了几分宽慰的拥抱也就变得格外温和。

      “师父,它无法控制我。”书越筝从他怀里探出头,看着岑澈的眼睛坚定开口道,“方才那行字只能让我无法动作,但它第三次出现的时候,我就已经能够自如活动了。”

      “所以我以后不和你吵架了,好不好?”

      书越筝拉着岑澈坐直身子,心头骤然软做一团。她不明白这样的虚幻人生究竟要控制她走到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要如何彻底打破这种限制让一切恢复如常,日后恐怕还是要慢慢试探。可她在今日却弄清楚了它也是有限制的,既然它也有弱点,那她还有什么好害怕的。除此之外她还明白了岑澈前世今生的所有心意,她不想再恃宠而骄。

      方才岑澈明明只是按着她说的往下演了几句而已,而看着他蹭破皮的手指时书越筝的心却忽而深深浅浅地疼。

      “只喜欢我一个,不行吗?”

      方才他对她说这句话时,或许连他自己都未曾注意到自己颤抖的话音和微红的眼尾。

      但她看到了,书越筝清清楚楚看到了这些。他还是那个会时时刻刻考虑她的感受的师父,除此之外,他也总是在患得患失。

      因为二人曾经共度过那样长的一段时光,他甚至能透过她的一个眼神轻而易举看透她的想法,可他会忍耐,肆无忌惮地纵容她一切想法。

      “某日却忽而喝得烂醉,席地而坐,靠在院中几人高的玉兰树下,眼圈发红一遍遍唤着一个姑娘的名字。”

      苏枝筱的话一股脑钻入脑海,书越筝咬咬牙,强忍喉间倏尔涌上的热浪。书越筝不由得想起前世,她定定站在他面前,对他说玉兰花死了的时候,他是否也曾心痛如催。

      大抵是这样的,可他演技实在太好。好到她丝毫未察觉到那时自己转身离开时,他攥得发白的指尖;好到她几乎从未有一刻看到他失控,从而窥探到他的心意。

      前世在她痛的时候,他也毫不轻松。

      书越筝清楚地明白自己的心意,她喜欢岑澈,而这点绝对并不是出于造物者的设定。

      她甚至开始怀疑,这个造物主是否当真安排过她与岑澈的相遇。他是自律克制的儒生,她是流落飘零的孤女,被他教导同他一起长大的书越筝,也耳濡目染地沾了几分他的坦荡。

      因为他对她说过善恶有报,在她走投无路身陷囹圄时为她燃烛指明前路,知她满腔恨意也从未劝过她放弃复仇,只是对上她的视线说上一句“你并非性格顽劣之人,南阁此后便是你的依靠,你不必对这个世界如此紧张。就算决意复仇也好,遑论如何,切勿自伤。”

      这话对那时的书越筝而言无异于救命稻草。

      若非一夕之间痛失所有,她也不愿意夜夜惊梦屈辱求活;若非命运使然,她也不想满手鲜血地活着。

      她也希望自己能够如同书方沁或是苏枝筱一样,有家人陪伴在左右,可是造物主没给过她这样的机会。

      如今她却明白了,她的一切痛苦,岑澈的一切痛苦,大抵都是为了能为宁皓人生铺路的装饰罢了,或许造物主根本没有想过她会同岑澈相遇。

      正如同那夜幻境中的画面,她只是固执地把自己所有的情感寄托在自己救回来的一个少年身上,再将自己的权势系数递交,换取宁皓的爱慕或垂怜。她只是一个转交权势的工具,她存在理由就是让受到造物主眷顾的主角拿走蓟州城的兵力,让他更好地登上高位。身为书越筝的任务就到此为止,她的一切痛苦都可以忽略不计。

      岑澈始终是高高在上的帝师,教导皇帝,高不可攀,毫无人情味。

      可这样的她和他,却依旧相遇了。

      或许从前世的事情开始,一切就已经脱离了造物主的掌控。所以她的死才会如此草率,甚至有些狼狈退场的意味。

      而重生后,她也没有按照它的设定发展,所以它宁愿弄出那样灵异的字迹悬在她面前,搞出午夜惊梦般的幻境来恐吓她。

      它在怕她,除了那些超出认知的恐吓外,它拿她没有任何办法。

      思考到这种可能性,书越筝的心骤然停了半拍。她忽而意识到,或许这并非是一场戏中角色与造物主的对抗,而是一场造物主对于过往剧情的纠正。

      它并不在意书越筝的命运走向什么地方,它只推动主角达成结局。在那场原定剧情的结尾中,宁皓最后或许是称帝了。

      可前世的书越筝却突破剧情设定,显露出了惊人的破坏力。一路蛰伏,收拢人心,甚至最后压制所有,势不可挡地走上了称帝的道路,而这条路恰恰是原书中宁皓继承蓟州后的剧情发展。

      是她亲手杀了郑知彦。

      是她只差一步就能高坐王位。

      而那个所谓主角的宁皓,变成了一个被她救回来放在身边的贴心下属,仅此而已。

      剧情偏离太多,所以才会草草收场。

      将这一切尽数串联起来,书越筝大彻大悟,虽然她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忽而重生,但它搞出这么多的是非,恐怕只是为了将兵权以另一种方式转交到原定的主角手中。

      而她与宁皓,迟早都会再见。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误佳期(十一)·南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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