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之交淡若水》大年初一吃元宝

4、一个五位数的数字！

　　新项目拿是拿下来了，但是仗却是刚刚才开始打。
　　纪宝言也就放松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业主公司就通知，中标事务所需要和高层再开一次碰头会，做一个初步的深化提案，需要将另外两家公司的优点都纳入到深化设计中。
　　这是所有业主的特点了，既然花了钱买了三家方案，自然是一点都不能浪费。
　　只是中标单位虽然拿了最大头的深化费用，需要花费的精神可少不了。
　　毕竟三家背靠背出的方案，从理念到构想有时候可以说是南辕北辙，想要融合并不如外行想象的那么简单。
　　会议安排在三天后，业主公司已经提前把两家单位的成果内容发过来，让他们先消化吸收，这时间安排显然人家就没打算让他们透口气。
　　这一区写字楼林立，倒也并不止纪宝言他们事务所到了这么晚依然灯火通明。

　　他们事务所规模不大，前身是纪宝言在大学时和两个同学成立的工作室。
　　起初是另一个合伙人温让，拿到了一家大公司溢出的下游杂活，拉了纪宝言和林晓一起做，三个人为了方便走帐，注册了一家工作室。
　　原本纪宝言只是抱着玩玩顺便赚些零碎银子的心态在做，因为在她的规划中，她并不会在国内呆太久。
　　宝言父母在她大三时已经移民，去到那个家族亲戚抱团的国家。实际上纪家很早就有移民计划，但因为宝言父亲不舍得结束公司业务拖了下来。
　　直到几年前，纪家的生意遇到了些难关，父亲终于下定决心退休，好在这么多年辛苦打拼下来，也早已能保生活无忧。
　　只是纪宝言是家中独女，一向是父母的心肝宝贝，母亲虽然也想念国外的家人，却更不放心将她留在国内。
　　宝言了解母亲心愿，于是向父母打下包票，一毕业就会申请国外的学位，去那边念书定居，一家团聚。
　　纪母见女儿学业也就剩下两年时间，且宝言在外地念大学，父母在国内或国外实际上差别并不大，也只有在寒暑假才会在身边。这才同意和纪父先行出国，也是为了在那边提前安顿好，省得宝言过来时手忙脚乱。
　　却没有想到，这家工作室临到快毕业时，竟中了一个不小的竞标项目，合同额十分诱人，纪宝言便与父母商量，先暂时留在国内把这个项目做完。
　　当时纪母无奈地摇了摇头，笑道：“跟你爸一个样，见了钱就眼花。”
　　纪父倒是十分支持：“现在国内他们专业正是劲头上，让宝言闯一闯，这是难得的历练。”
　　于是，纪宝言就这么留了下来，工作室临时招募了几个学弟妹加班加点，结果成绩居然十分不错，在城中做出了一点名气来。
　　毕竟他们这个专业在国内可以排得上前三，在这座城市更是当之无愧的第一，拿出学校的牌子，内行都会自然而然先生出几分尊重。
　　后来就如滚雪球般，经过了这第一轮扩张，他们的业务量越来越大，工作室变成了事务所，人数也从五六个人变成了二十几号人。
　　看着账户上分红蹭蹭上涨，纪宝言无力抵抗这样的诱惑，一再和母亲打商量，父亲也帮着劝说，纪母终于同意让她在国内再疯五年，待到母亲六十岁时再出国团聚。
　　其实宝言知道，母亲之所以同意，也是因为知道她的专业在国内正是红利期，出了国即便学位念下来，也不可能接得上什么大项目，用武之地远比不上在国内。
　　当然红利期也意味各种项目都在纷纷抢滩上马，意味着业主资金周转速度在加快，没有太多的时间和耐心等待他们慢工出细活。
　　就比如现在这个业主，三天出提案这样在国外简直天方夜谭的要求说提就提，不过相应的，他们也提供了令人乍舌的报价。

　　会议室里，浓郁的咖啡味裹挟着沉沉的疲倦气息扑面而来，做他们这一行，工作强度大，熬夜时间长，既伤神又耗脑，全靠一杯咖啡吊着半条命。
　　小蕾偷偷打了个哈欠，看了看正在过提案的头儿。
　　真是奇了怪了，连熬两天夜，一屋子人都显出一副蓬头垢面的邋遢样子。
　　只有纪宝言，明明天天熬到最晚，甚至根本就是睡在这里，可是人家看上去依然发丝顺滑、皮肤白腻，脸上亮晶晶的冒着光，老天爷真是不公平啊。
　　应是察觉到了晓蕾的目光，纪宝言转过头来，刚好看到她张大嘴打哈欠，忍不住失笑：“就这样吧，你们先回去。明早小蕾阿顺和我一起去开会，其余人调休一天。”
　　话是这么说，但是显然还剩些收尾的工作没有完成，就这么丢下头儿加班，自己回去休息，实在是说不过去。
　　小蕾立刻坐直了表态：“头儿，我陪你调完吧。”
　　项目组其余八个人也纷纷表示，工作量分一分，到最后时刻了，也不在乎多干一两个小时了。
　　纪宝言摇了摇头刚要说话，外头门厅的灯亮了。
　　这间会议室对着办公室的一面是落地玻璃，一眼便能看见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绕过门厅的方向朝着他们走来。
　　来人身上穿着衬衫西裤，一只手上搭着件深色西服，另一手拖着只小小的黑色行李箱，一看便知是刚出差回来。
　　温让越走越近，五官在灯影下显得尤其立体，小蕾忍不住感叹，他们事务所的头儿们到底是些什么神仙人物，个个都好看的不像话，也难怪到现在他们依然是学校里的传奇。
　　温让是工作室另一位创始人，他家的家族企业算是行业龙头之一，在业内颇有些影响力。
　　原本纪宝言以为他搞工作室是玩票性质，毕业以后自然是要回去接班的。
　　谁知道温让并不是这么想的，毕业后不但没有离开工作室，反而一心一意地将事务所扩张起来。也是托他福，不少想要亲近温家的人找上门来，为事务所带来了不少业务。
　　温让的敬业程度也让众人叹为观止，就比如现在，出差了一个多星期，刚下飞机又是大半夜的，竟立刻风尘仆仆往工作室赶来。
　　这回连纪宝言都忍不住乍舌轻笑：“这么不放心？连口气都不舍得歇。”
　　他们现在手上这个项目是事务所的头号任务，前期方案阶段，包括温让在内的主创人员参与了头脑风暴。
　　但即便再怎么要紧，温让这样马不停蹄地也还是未免有些夸张。
　　温让将行李箱放在墙角，走了过来，在纪宝言旁边坐下，笑道：“倒不是不放心项目，只是担心你把他们熬坏了。”
　　纪宝言玩笑道：“原本就要放他们回去了，你这一来又要重头过一遍。”
　　小蕾听到这话忍不住眼前出现了黑线，好在温让立刻转回头，对他们说道：“倒是不用了，你们先回去，宝言陪我过一遍就行。”
　　项目组九个人如获大赦，纷纷千恩万谢地站起来开溜。温让不比纪宝言，他要求奇高，务求十全十美，这一轮修改下来，大概率是要到天亮了。
　　纪宝言看着众人离去的背影，忍不住偷笑，转头低声对温让道：“看你把他们吓得。”
　　她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压得很低，有些气音，听起来与平日很不相同，像是在窃窃私语。
　　纪宝言说完就转回头去，将提案翻到了第一页，并没有注意到旁边的温让微微一愣。
　　这边纪宝言见温让半晌没出声，又转头看他道：“开始了？”
　　温让这才回过神似的，转头对着屏幕道：“不用一页页讲了，你给我讲一下需要调整的地方，先去休息一会儿。等我调好了，再叫你起来一块儿过一遍。”
　　纪宝言知道温让的个性，也不与他抢活，将座位让开来，做出一个请的姿势：“那就谢谢了，温让，你可真是个大好人。”
　　温让忍不住微微一笑，那笑容里隐隐有些酸涩之意。
　　“温让，你可真是个大好人。”从入学第一天温让认识纪宝言开始，这句话他不知道听过多少遍，然而可惜的是，如今听到时的心情与当初已经大不相同。
　　不过纪宝言并没有发现温让笑容里的玄机。她回到自己办公室，躺靠在沙发椅上，拿起手机翻了一翻，通讯软件右上角红色的提醒符号里显示有几百条未读讯息。
　　她顺手点了进去，立刻跳出来一条好友申请，头像看上去像是幅儿童画，申请上只有个问号。
　　纪宝言愣了一下，再往里一点，显示对方是通过阿紫分享的名片添加，这才想起来，这人是卓家豪。
　　这是他发的第二条好友申请了，那天在酒吧见过面的第二天，他就有发过一条申请，申请上只写了个“卓家豪”。
　　当时纪宝言刚好接到业主方通知开会的电话，她挂了电话就立刻安排项目组开会，一时忙碌就把这个事情给忘记了。
　　纪宝言把头靠在躺椅枕头上，点了一下通过，备注好姓名“卓家豪”。
　　她正准备放下手机，对方对话框里跳出来一条信息：“还没睡？”
　　这个卓家豪也不知道从事什么行业，竟也和她一样大半夜没得睡。
　　虽然号称是幼儿园同学，可是这个人对于宝言而言和陌生人无异，这样漫无边际，又失了些分寸的话题，她实在没有兴趣回答。
　　她正在对话框中输入“现在就要睡了”，准备结束话题。
　　对方对话框又跳出来一条信息：“保险的费用出来了。”
　　接着又立刻跳出来了一个五位数的数字，直接把纪宝言的瞌睡虫给气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