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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权政(7) ...


  •   深秋的夜。
      凌晏柏处理完西域农桑局的章程,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一阵模糊的痛感便从太阳穴蔓延开来,像细针在轻轻扎着,却又说不清具体的痛处。

      凌晏柏:“……”

      “奇怪。”他低声呢喃,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让微凉的风灌进来。风拂过脸颊,头痛似乎缓解了些许,可只要指尖离开太阳穴,那股钝痛又会悄然浮现。
      他以为是连日处理政务太过劳累,随手拿起桌上的安神茶喝了一口,便没再多想,转身洗漱后躺到床上。

      一夜无梦,第二日清晨,凌晏柏醒来时,头痛竟还没消散。他对着铜镜整理衣袍,看着镜中面色如常的自己,伸手按了按额头:“许是没睡好,今日忙完早些歇息便是。”

      早朝时,墨叙坐在龙椅上,听着户部尚书汇报西域粮食调运的进度,偶尔转头看向站在偏殿的凌晏柏,眼满是温柔。
      凌晏柏察觉到他的目光,微微颔首,脸上扬起惯常的笑容,丝毫没露出异样。

      散朝后,墨叙快步走到他身边,伸手握住他的手:“今日下朝早,陪我去御花园看看那花好不好?昨日我让人浇了水,怕是开得更艳了。”

      “柏儿,行吗。”

      凌晏柏点头,指尖却不自觉地收紧——方才听户部尚书汇报时,头痛忽然加剧,眼前甚至闪过一丝模糊的黑影,幸好他及时稳住身形,才没被人察觉。“好啊,正好看看姐姐送的花种,是不是真如她说的那般耐旱。”

      两人并肩往御花园走,路上遇到正在巡查的尤习情。尤习情躬身行礼时,目光不经意扫过凌晏柏的额头,眉头微蹙:“凌先生,您今日脸色似乎有些苍白,可是身子不适?”

      “……”

      凌晏柏心头一跳,随即笑着摇头:“许是昨夜睡得晚了些,不碍事。倒是你,西域农桑局的选址定了吗?”

      尤习情见他不愿多提,便顺着话题答道:“已选定在西域主城的市集旁,方便百姓前来咨询农桑技术。只是局里还缺几名懂西域方言的文书,臣正打算今日递奏折,恳请陛下从西域本地选拔。”

      “此事你与吏部商议便可,若有难处,再找我与陛下。”凌晏柏点头,说话间,头痛又隐隐袭来,他下意识地抬手按了按太阳穴。

      墨叙心想:“柏儿,是怎么了?”

      这细微的动作没能逃过墨叙的眼睛,墨叙握住他的手,语气带着关切:“是不是真的累了?要不我们先回寝殿歇息,御花园的花改日再看也不迟。”

      “不用。”凌晏柏抽回手,揉了揉他的掌心,“只是一点小累,不碍事。你看,前面的紫花开得正好呢。”

      墨叙看着他强装轻松的样子,心里虽有疑虑,却也没再多问——他知道凌晏柏向来要强,若是真的不适,定会主动开口。

      接下来的两日,头痛不仅没有缓解,反而愈发频繁。凌晏柏白天处理政务时,只能靠按压太阳穴勉强支撑;晚上回到寝殿,刚坐下就觉得浑身无力,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这日傍晚,凌晏柏从户部核对完西域赋税账目回来,刚走进寝殿,就踉跄着扶住门框,头痛像潮水般涌来,眼前阵阵发黑。
      他缓了好一会儿,才扶着墙走到椅子旁,无力地坐下,指尖紧紧抓着椅柄,指节泛白。

      凌晏柏:“……”

      “不是……我…”凌晏柏说道。

      “我这是怎么了……”他低声喃喃,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慌乱。从小到大,他从未有过这样的症状,头痛来得毫无征兆,痛处又模糊不清,像是藏在骨头缝里,无论怎么按压都无法缓解。

      他想起前几日尤习情说他脸色苍白,想起墨叙关切的目光,心里泛起一丝愧疚——他一直瞒着墨叙,不是故意要隐瞒,只是不想让他担心。如今西棠国刚稳定下来,墨叙要处理的政务本就繁多,他不想再给墨叙添乱。

      可越是强撑,身体就越不听话。凌晏柏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试图让自己放松下来,可头痛却像缠着他的藤蔓,越收越紧。不知过了多久,他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头歪在椅背上,眉头紧紧皱着,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

      “快上啊!快上啊!”

      一阵急促的呼喊声在耳边响起,凌晏柏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身处一片漆黑的空间里,四周什么都看不见,只有那道声音在不断重复。他站起身,试图寻找声音的来源,却发现自己的脚步像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凌晏柏:“谁!”

      “谁?是谁在说话?”他高声喊道,声音在黑暗中回荡,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只有那道“快上啊”的呼喊声,越来越急促,越来越清晰。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从黑暗中缓缓走出。那黑影看不清脸,只能隐约看出是人的轮廓。凌晏柏下意识地后退,却发现自己依旧无法移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黑影一步步靠近。

      “快上啊……”黑影走到他面前,声音低沉而沙哑,“再不上,就来不及了……”

      “上哪里?你到底是谁?”凌晏柏追问,头痛却在此时再次袭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剧烈。他捂住头,蹲在地上,眼前的黑影开始变得模糊,那道呼喊声也渐渐远去。

      “柏儿!”
      “快醒,柏儿。”

      “柏儿!柏儿!”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凌晏柏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寝殿的床上,墨叙正坐在床边,一脸担忧地看着他。“你怎么了?做噩梦了吗?刚才喊了你好几声,你都没反应。”

      凌晏柏:“哥哥。”

      凌晏柏坐起身,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全是冷汗。他看着墨叙担忧的眼神,心里一紧,连忙摇头:“没什么,就是做了个奇怪的梦。可能是最近太累了,所以睡得不安稳。”

      凌晏柏:“我没事。”

      凌晏柏!“没事。”

      墨叙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又摸了摸他的手,眉头皱得更紧:“你的手怎么这么凉?额头还有汗,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真的没事。”凌晏柏避开他的目光,掀开被子下床,“时候不早了,你也早点歇息吧,明日还要上朝呢。”

      墨叙:“……”

      墨叙看着他慌乱的样子,心里的疑虑越来越深。他拉住凌晏柏的手,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柏儿,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这几日我总觉得你不对劲,脸色苍白,还总揉你的太阳穴,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凌晏柏的身体僵了一下,他知道自己再也瞒不下去了。他转过身,看着墨叙担忧的眼神,低声说:“就是……有点头痛,不知道具体痛在哪里,已经好几天了。我以为是小毛病,过几天就好了,不想让你担心。”

      凌晏柏:“对不起。”

      墨叙闻言,心里又气又急:“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能瞒着我?万一是什么严重的病症,延误了诊治怎么办?”他拉着凌晏柏的手,走到桌边坐下,“明日我就传太医院院正来给你诊治,不许再拒绝。”

      看着墨叙紧张的样子,凌晏柏心里满是感动。他伸手抱住墨叙的腰:“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瞒你,就是不想给你添乱。”

      “柏儿。”墨叙轻轻拍着他的背,声音温柔而心疼,“你的身体比什么都重要。就算天塌下来,还有我陪着你,不许再一个人硬撑了。”

      “好。” 凌晏柏想了想还是答应了。

      第二日一早,墨叙就传了太医院院正前来为凌晏柏诊治。院正给凌晏柏把了脉,又仔细查看了他的舌苔,眉头皱了半天,才缓缓开口:“回陛下,凌先生的脉象平稳,舌苔也无异常,并未查出明显的病症。”

      墨叙闻言,脸色沉了下来:“可他已经头痛好几天了,怎么会查不出病症?”

      院正躬身道:“陛下息怒。凌先生的头痛,许是早年落下的隐疾,或是连日操劳,气血不畅所致。臣建议,先开几副安神理气的汤药,让凌先生服用几日,再看看情况。”

      “若是仍不见好转,臣再与太医院的同僚们商议,另寻诊治之法。”

      墨叙无奈,只能点了点头:“那就按你说的办。务必用心调配汤药,若有任何差池,朕唯你是问。”

      “臣遵旨!”院正连忙躬身领旨,随后开了药方,躬身退下。

      凌晏柏看着墨叙紧绷的侧脸,伸手握住他的手:“哥哥,别担心院正都说了,可能只是气血不畅,喝几副汤药就好了。”

      墨叙转头看着他,眼底满是担忧:“可查不出病因,我怎么能放心?这几日你就别处理政务了,安心在寝殿歇息,西域的事还有尤习情,朝堂的事有我,不用你操心。”

      “不行。”凌晏柏摇头,“西域农桑局刚成立,还有很多事需要敲定,我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歇着?再说,只是一点头痛,不碍事的。”

      墨叙知道拗不过他,只能妥协:“那你答应我,处理政务时不许太过劳累,每隔一个时辰就歇息片刻,汤药也要按时喝。若是头痛加剧,必须立刻告诉我。”

      “好,我答应你。”凌晏柏笑着点头,心里满是暖意。

      接下来的几日,凌晏柏按时喝着汤药,处理政务时也刻意放慢了节奏,可头痛却依旧没有缓解,反而在夜里睡觉时,频繁做起了那个奇怪的梦。

      梦里的黑影越来越清晰,虽然依旧看不清脸,却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急切。那道“快上啊”的呼喊声,也越来越响亮,像是在催促着他做什么。每次从梦里醒来,凌晏柏都会浑身冷汗,头痛欲裂。

      “……”

      这日夜里,凌晏柏再次被噩梦惊醒。他坐起身,靠在床头,大口喘着气,头痛像要把他的头劈开一般。他伸手按着头,脑海里不断回响着梦里黑影的呼喊声:“快上啊……再不上,就来不及了……”

      凌晏柏:“不要说了。”

      凌晏柏:“不。”

      凌晏柏惊叹“不要说了。”

      黑影:“快上啊。”

      “上哪里?到底要我上哪里?”他喃喃自语,心里充满了困惑。他不知道这个梦到底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那道黑影是谁,更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就在这时,墨叙被他的动静吵醒。墨叙坐起身,伸手抱住他,语气带着浓浓的睡意,却依旧充满了关切:“又做噩梦了?”

      凌晏柏靠在他怀里,点了点头,声音沙哑:“嗯。那个黑影又出现了,还在喊‘快上啊’,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墨叙安慰道:“柏儿。”

      墨叙轻轻拍着他的背,低声安慰:“只是个梦而已,别想太多。说不定等你的头痛好了,这个梦就不会再做了。”

      凌晏柏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抱着墨叙的腰。他知道墨叙是在安慰他,可那个梦太过真实,那道呼喊声也太过急切,让他无法不放在心上。

      几日后,尤习情从西域回京复命。他刚走进紫宸殿,就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墨叙坐在龙椅上,脸色阴沉,凌晏柏站在偏殿,虽然依旧面无表情,可眼底的疲惫却无法掩饰。

      “陛下,凌先生。”尤习情躬身行礼,“臣已完成西域农桑局的筹备工作,特来复命。”

      墨叙点了点头,语气平淡:“说说吧,农桑局的情况如何?”

      “回陛下,农桑局已正式挂牌成立,臣从西域本地选拔了五名懂方言的文书,还邀请了三名经验丰富的老农,负责指导百姓改进耕作技术。目前已有不少百姓前来咨询,反响很好。”尤习情答道,目光不经意扫过凌晏柏,“凌先生,您的脸色似乎比之前更差了,是不是身体还没好?”

      凌晏柏刚要开口,墨叙就抢先说道:“他最近身体不适,一直在喝汤药调理。”“

      “西域农桑局的事,你多费心,有什么问题直接向朕汇报即可。”

      “不用再麻烦他。”墨叙说道。

      尤习情闻言,心里明白了几分。他躬身道:“臣遵旨。只是臣在西域时,曾听闻当地有一位老医者,擅长诊治各种疑难杂症,尤其是头痛之症,治好过不少人。若是凌先生不介意,臣可以让人把那位老医者请来京城,为先生诊治。”

      墨叙眼睛一亮:“哦?真有这样的医者?”

      “回陛下,确有此事。”尤习情点头,“那位老医者姓秦,常年在西域游历,救治过很多百姓,名声很好。只是他性子古怪,从不轻易为权贵诊治,能不能请动他,还要看缘分。”

      “没。”

      “没事。”

      “不管能不能请动,都要试一试。”墨叙站起身,“尤爱卿,此事就交给你去办。务必尽快找到秦医者,将他请来京城。”

      “臣遵旨!”尤习情躬身领旨,心里暗暗祈祷,希望这位秦医者能治好凌先生的头痛。

      待尤习情离开后,凌晏柏走到墨叙身边,伸手握住他的手:“你别太着急,说不定过几天,头痛就自己好了。”

      墨叙转头看着他,眼底满是心疼:“我怎么能不着急?看着你每天被头痛折磨,还频繁做噩梦,我却什么都做不了,这种感觉真的很难受。”

      凌晏柏心里暖暖的,他知道墨叙是真的担心他。在墨叙的唇上轻轻吻了一下:“有哥哥在身边,我就什么都不怕了。不管头痛能不能治好,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就很满足了。”

      墨叙紧紧抱住他,声音有些沙哑:“不许说这种话。我一定会找到能治好你头痛的医者。”

      凌晏柏点了点头,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他不是不害怕,只是有墨叙在身边,他就有了面对一切的勇气。

      日子一天天过去,尤习情派人在西域四处寻找秦医者,却始终没有消息。凌晏柏的头痛依旧没有缓解,噩梦也越来越频繁,每次从梦里醒来,他都会觉得身心俱疲。

      这日,凌晏柏处理完政务,回到寝殿,刚坐下就觉得头痛加剧。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试图让自己放松下来,可脑海里却不断回响着梦里黑影的呼喊声:“快上啊……再不上,就来不及了……”

      凌晏柏:“……”

      “到底要我上哪里?”他忍不住高声喊道,声音里充满了无奈和迷茫。

      就在这时,他忽然想起小时候在西府国的一件事。那时他才几岁,沈知砚带着他去玩,不小心遇到了一只狼。沈知砚让他躲在树后,自己拿着木棍和狼对峙,还不断喊着:“柏儿,快上啊!用石头砸它!”

      当时他吓得浑身发抖,根本不敢动,最后还是沈知砚击退了狼。如今想来,梦里黑影的呼喊声,和当年沈知砚的声音,竟有几分相似。

      “难道……梦里的黑影是砚哥哥?”凌晏柏喃喃自语,心里充满了疑惑。可沈知砚现在在西府国的边境,怎么会出现在他的梦里?而且那道黑影的气息,冰冷而陌生,一点都不像沈知砚。

      就在他陷入沉思时,墨叙走了进来。墨叙看到他脸色苍白,眉头紧锁,连忙走到他身边,伸手握住他的手:“是不是头痛又加剧了?”

      凌晏柏点了点头,把自己刚才的想法告诉了墨叙。墨叙听完,陷入了沉思:“说不定这个梦,和你小时候的经历有关。你小时候在西府国,是不是发生过什么让你印象深刻的事?”

      凌晏柏仔细回想了一下,除了遇到狼的那件事,似乎没有其他印象深刻的事了。他摇了摇头:“我想不起来了。小时候的很多事情,我都记不清了。”

      墨叙轻轻拍着他的背,低声说:“想不起来就别想了,说不定等秦医者来了,治好你的头痛,你就能想起更多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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