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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岛沉家亡无所依,惘心迷境裂魂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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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
礁石崩裂,浮土被巨力狠狠掼向海面,蛛网般的裂痕瞬间爬满整座岛屿。滔天烈焰紧随其后,舔舐着青翠,蒸干水分,眨眼间便将生机勃勃的无忧岛烧成了焦黑的骨架。断木残骸滚入海中,“滋啦”作响,腾起遮天水汽。支撑岛屿的巨树根系寸寸瓦解,如同被抽走了脊梁,整座岛哀鸣着下沉、崩解,最终彻底被幽蓝吞噬。
江潭的眼睛瞪得溜圆,几乎要裂开。他被柳翼止像夹包裹似的箍在腋下,动弹不得,也无力动弹。他就那么死死盯着岛屿的方向,眼睁睁看着他的家,他的世界,被海水一口吞没。
明明身在颠簸的小舟上,他却感觉沉入了最深的海沟,冰冷刺骨,无法呼吸。一双手突然捂住了他的眼睛,酸涩的眼皮被迫合上,积蓄的泪水瞬间决堤。身后传来一声沉沉的叹息。
“哗啦!”水声突兀响起。两个脑袋猛地从船边冒了出来。
柳翼止反应极快,掌风已凝,却听水里那个顶着乱糟糟水草头、只露一双三角眼的家伙急吼:“等等!自己人!羽城的!”
他左手还死死搂着个少年的脖子,托着对方下巴防止呛水。那少年面如冠玉,一身白衣,胸口插羽——正是昭明。
柳翼止眼神锐利如刀,将两人拽上船。小舟瞬间拥挤不堪。他二话不说,扯下外袍把江潭裹粽子似的包严实,只露个后脑勺,牢牢圈在怀里,这才勉强腾出点地方。
三角眼(齐耀)抹了把脸,水珠四溅,下意识想作揖,半路又改成抱拳:“多谢大侠救命!在下齐耀,奉我家主人之命来接这位朋友回羽城。谁知赶上这沉岛大祸,真是倒了血霉!”他语气懊丧,仿佛沉岛是专程给他添堵。
柳翼止指节微响,杀气隐现。
昭明这时悠悠转醒,眼神迷蒙:“沉…沉岛?我在哪?那是谁?”他目光落在柳翼止怀里那团“包裹”上。
齐耀脸一垮:“昭明公子!您这记性!圣女大人派我来接您!夜猎早八百年前就结束了,您倒好,溜达到这无忧岛逍遥,害我找得腿都快跑细了!”
“哦!圣姑师父的人啊!”昭明恍然,随即皱眉,“我好像受伤了…原来到无忧岛了?等等!岛呢?!”他环顾四周,只有茫茫海水。
柳翼止言简意赅:“沉了。昭明,羽城最近,借兵。”
昭明神色一凛,难得正经:“好!但柳大侠,”他看向那团“包裹”,语气带了恳求,“我想带江潭回羽城。那里最安全,宫家就算知道她活着,也找不到门儿。她跟着你太危险了。”
柳翼止眉头都没动一下:“我只负责带她离开。去哪儿,她自己说了算。”说着就要解“粽子”。
昭明吓得差点跳海:“别别别!现在放出来,她立马就能冲去跟宫家玩命!等安全了再说!”
三人挤一叶扁舟,靠着江潭脖子上那枚云母银片引路,后半夜才抵达岸边。月色隐没,沙滩在黑暗中泛着微光。寻到一处无人山洞,柳翼止将“包裹”塞给昭明,点名要齐耀跟他去探路。
洞内只剩两人。昭明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掀开外袍。果然,江潭惨白的小脸上泪痕交错,像个破碎的瓷娃娃。昭明心尖猛地一抽——他记忆里的江潭,倔得像头驴,打断骨头都不带哼唧的,何曾这般脆弱过?
他心软得一塌糊涂,声音放得能掐出水:“难受吧?我解开你,但你得答应我,别冲动,先养精蓄锐等救兵,好不好?” 他像个哄孩子的蹩脚保姆。
江潭眼皮轻轻眨了眨,异常乖巧。
昭明耳根微红,手忙脚乱:“我、我这就解……”珊瑚刺在她肩头一点。束缚刚解,剧痛便从手臂炸开!
“嗷——!”一声惨嚎硬生生被他憋回喉咙,只剩下“嘶哈嘶哈”的抽气声。江潭一口咬在他手臂上,那狠劲儿,像是要把整块肉撕下来下酒!
昭明疼得灵魂出窍,整条手臂都麻了,连她什么时候松口的都不知道。血染红了她苍白的唇角,那双曾亮如星辰的眼眸低垂着,大颗泪珠混着血滴落,砸在他被海水泡得冰冷的手臂上,竟带起一丝诡异的温热。
胸口那股针扎似的闷痛又来了。昭明张了张嘴,发现说什么都多余,只好僵着胳膊,默默当个血淋淋的人形抱枕。
夜色褪去,晨曦如淡金纱幔铺开,驱散一夜狼狈。
昭明扭头看看蜷在青袍里瘦削的身影,又看看自己惨不忍睹、印着个溜圆牙印的右臂。羽城灵师治这点伤跟玩儿似的,但他鬼使神差地没动手,反而撕下衣摆,笨拙地缠上伤口,最后用牙咬着布条一端,打了个歪歪扭扭的蝴蝶结。嗯,挺…别致?
脚步声传来,柳翼止用大叶子兜着一堆野果进来。目光扫过角落那坨“青团”,又落在昭明那缠着“俏皮”蝴蝶结、还渗着血的手臂上。
柳翼止:“……?”眼神充满无声的疑问
昭明脸腾地红了,慌忙用袖子遮掩:“我、我给她解开了!珊瑚刺有毒!不解影响灵力!……”越描越黑,干脆闭嘴装鹌鹑。
柳翼止虽不懂这些弯弯绕绕,但洞里的气氛着实诡异。他放下果子:“附近没人,野果凑合。灵石匮乏,我那‘宝贝’也哑火了,补充体力以防万一。”他自动忽略了昭明的“行为艺术”。
昭明忙不迭点头,像只殷勤的小松鼠,挑出最大最红的果子,用袖子擦得锃亮,小心翼翼放到江潭手边。
柳翼止挑眉:这小子,怎么一副小媳妇伺候大爷的架势?不过转念想到江潭的遭遇,又觉情有可原,摇摇头出去继续探路。
齐耀也回来了,甩过来一条用棕榈叶包着的鱼,没好气道:“水脏,半天就一条,快吃。”
昭明道了谢,细心挑干净鱼刺,又放到了江潭手边。见果子一个没动,愁得叹气。
齐耀瞥了眼角落,三角眼一转,状似无意地开口:“听说你们夜猎,见了十关兽?”
昭明茫然:“啊?就打趴六只,后来铁甲银傀捣乱,中止了。”
齐耀嗤笑:“中止?外面可传遍了,无忧岛江潭力压宫城,连破十关夺魁!然后心高气傲,一言不合就把宫家那草包少城主的腿给打折了!”
“放屁!”昭明瞬间炸毛,“明明是那死胖子先找我麻烦!江潭就划了他一道口子!哪打折了!”他气得脸通红。
齐耀耸肩:“谁在乎?无忧岛都没了,真相算个屁。只知道惹了宫家,就得做好被连根拔起、挫骨扬灰的准备。”他意有所指地瞄了眼角落,“听说那对草包兄弟,就在附近的胡不归镇‘招兵买马’呢。人手不多,也就十几个亲卫。不过嘛……”他拖长调子,“想靠近?至少得是乙等巅峰,灵力充沛。就现在这半死不活的样子?呵,连胡不归的城门边儿都摸不到!”
昭明嘴角抽搐:这激将法,还能再明显点吗?
然而,一只苍白的手,悄无声息地从青袍下伸出,精准地抓走了两个最红的果子。接着,洞里响起细微却坚定的咀嚼声。
昭明眼睛一亮:明显?但管用!他赶紧把鱼肉和擦得发光的果子又递过去,被那只手一一抓走。看来是真饿狠了。
齐耀抱臂看戏,脚尖踢了颗石子,转身出洞。昭明见江潭脸色稍缓,腮帮子微鼓,总算有了点活气,这才放心跟出去。
洞外,齐耀劈头盖脸:“公子,这事儿跟我们羽城八竿子打不着!圣女严令,找到你立刻回城!外面乱成一锅粥,你掺和越多,给羽城惹的麻烦越大!”他压低声音,语速飞快,“趁她现在肯吃东西,明天说不定就能走!那姓柳的身手不赖,护她够了!圣女只给我三天!现在走,刚好!”
昭明咬着大拇指,眼神飘忽:“你说…我要是带她回羽城,圣姑师父会是什么表情?”
齐耀:“……”会是什么表情?!会把我跟你一起倒吊在城门上风干的表情!
他强忍掀桌的冲动:“她是宫家的头号靶子!不露面还好,一露面,她到哪儿,宫家的追杀令就跟到哪儿!你确定要把这么个‘大宝贝’带回羽城?!”
两人大眼瞪小眼,僵持不下,不欢而散。
柳翼止再回来时,洞里两人都睡着了。一个缩在角落裹成团,一个歪在旁边守成了门神。他叹口气,没进去,靠着洞口坐下,掏出那块哑巴灵石“英才”,再次尝试注入灵力——依旧石沉大海,还被反弹得手指发麻。从入岛开始,这“话痨”就彻底闭麦了。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难道灵石也有“寿终正寝”?用到底就嗝屁?
想不通,他又摸出那片云母贝螺,指腹摩挲着上面繁复的纹路,脸色凝重。这里面藏着的秘密,沉甸甸的。
洞内,江潭翻了个身,一脚精准地踹在昭明肚子上。昭明“呜”了一声,皱着脸哼哼唧唧,最终没扛过疲惫,又睡死过去。
柳翼止看得嘴角微抽,头靠石壁,思绪纷乱。沉稳的脚步声靠近,齐耀从洞后转出,眼神复杂地盯着他手中的贝螺:“无忧岛的‘钥匙’,多少人梦寐以求,你就这么大大咧咧拿手里?”
柳翼止眼皮都懒得抬:“啊,不然?塞肚子里?是东西就得露外面,除非它不是个东西。”
齐耀脸色一黑:“你什么意思?”
柳翼止耸肩:“字面意思。你不是来找人的吗?找到了还不滚蛋?”
齐耀气结:“你以为我不想?!还不是那江潭勾了他的魂!我只能干瞪眼!”
柳翼止冷哼:“你这叫‘听令’?他不走,你自己不会走?杵这儿给谁甩脸子?”他挥苍蝇似的摆手,“没事滚远点,别碍眼。提醒你一句,你主子是羽城圣女,昭明就是你现管的小爷。别仗着他年纪小好说话就蹬鼻子上脸。他怎么做是他的事,轮不到你指手画脚,更没资格背后嚼舌根!”
齐耀被怼得脸色铁青,鼻歪眼斜,偏偏一句反驳不出,只能气哼哼地遁走。
夜深人静。一个人影悄然出洞,独立于沙滩。海风撩起墨发,胸前云母银片幽光流转。
齐耀如同幽灵般现身,声音低沉:“威灵山,第十关。守关的九头鸟,有本事让你一炷香内吸干十颗灵石,强行冲关。这是宫家给那草包准备的‘晋升礼’,萧家兄弟明天就回宫城。机会只有这一次。”
江潭握紧拳头,指节发白:“为什么帮我?”
齐耀看着夜色中那抹倔强如红莲的背影,冷笑:“帮你?别自作多情。对上萧家兄弟,不死也残废。我只想早点完成任务!”说完,身影没入黑暗。
江潭伫立良久,海风灌满她的衣袍,眼中只剩下冰冷的决绝。
翌日清晨。
昭明发现角落空了,顿时魂飞魄散。柳翼止搜遍方圆十里,一无所获。
“昨晚就走了。”柳翼止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她能去哪?你有头绪没?”
昭明急得抓耳挠腮:“她、她就认识家里和修炼场!可都没了……等等!修炼!”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
“威灵山!”
山脚已成人间炼狱。野兽残肢遍地,人祖猴被捆在树上吱哇乱叫。一路向上,异兽尸体横陈,越走越心惊——这等破坏力,绝非乙等灵师所有!
强行突破,无异于自毁根基!
山顶,罡风烈烈。江潭立于巨型法阵中央,周身灵力狂暴如龙。她对面,正是那曾中止夜猎的铁甲银傀!更诡异的是,银傀肩上,竟斜倚着一个藏蓝短褂、赤着双足的少年!银色护腕在血雾中泛着冷光,形如鬼魅。
柳翼止胸口骤然滚烫!他刚掏出那块沉寂的灵石“英才”,只见晶石内灵力疯狂流转,“叮铃”一声脆响,轰然炸裂!万千碎片中,一个微弱的声音随风消散:“…昆吾…”
柳翼止:“……”我那么大一个移动金库呢?!说没就没了?
罡风差点把他掀个跟头,一双手稳稳扶住了他。一个久违的、清越又带着点新奇的声音响起:“柳叔?我好像…摸到你了?”
柳翼止僵硬转头。
眼前是个干净利落的少年。浅色短发,脑后红绳束一缕长咎。浅黄短袍,毫无装饰,脚上一双缠扣皮靴,每颗扣子都嵌着莹白灵石。
柳翼止面无表情,内心已掀翻十八张桌子:“化人了?从灵石生灵,到灵石化人…行,你还有多少惊喜是叔不知道的?一次性来吧,叔年纪大了,心脏不好。”
新出炉的“英才”低头,新奇地握拳、松开,歪了歪脖子:“柳叔,我现在是人样吗?”
柳翼止深吸一口气:“怎么?你还能变个别的?”
英才摇头:“不知道。但这身子…好陌生。” 说话间,周围弥漫的血雾丝丝缕缕缠绕上他,所过之处草木枯朽,仿佛在被他汲取力量。
“哗啦!”灌木丛被砸出个人形。是昭明!他看见阵中江潭就红了眼往里冲,结果被法阵无情弹飞。
柳翼止把人捞起来,没好气:“阵开了!没钥匙瞎冲什么?你们羽城不是最懂阵法吗?规矩喂狗了?”
昭明灰头土脸,急道:“我急昏头了!咦?这位是?” 他这才注意到英才。
柳翼止翻个白眼:“合着刚才那么大动静你都没看见?眼里就剩江潭了?”
昭明脸一红,随即煞白:“她真要强行突破?!这里灵石匮乏,灵力缺口反噬会要命的!”
柳翼止下巴朝英才一努:“喏,移动灵石库本库在这儿呢,灵力管够。你的任务是找阵钥,捞人!”
昭明不敢怠慢,捏碎灵石,指尖在眼皮连点三下,七罡走势画符开眼。视野顿成黑白,巨型法阵白光刺目,唯阵心一点墨黑,游移不定。
“阵钥在中心!太小了!一击不中,阵法反噬,再难锁定!”昭明急道。
柳翼止眯眼看向银傀肩上。那蓝衣少年似乎…冲他歪头笑了一下?面具般的脸咧开嘴角,瘆得他汗毛倒竖。
“柳叔,”英才突然开口,“他好像在帮江潭疏导灵力。”
昭明定睛一看,惊愕:“真的!阵钥本该惑敌,他却主动显露,灵力走势…是在吸收江潭体内暴走的灵力,通过阵法转化,再导回填补缺口!他在帮她?!”
高阶俯视低阶,何来无缘无故的援手?昭明脑中电光火石,闪过羽城禁书阁中那本残破的叶书——升山之战,少年将军,银傀轰鸣…昆吾!
“难道…是他?!”昭明激动得浑身颤抖,无数传说碎片在脑中翻涌碰撞。
突然,一只手搭上他肩,英才温润的声音直透脑海:“静心,凝神。你陷迷阵了。”
昭明如遭雷击,冷汗涔涔,三指并拢狠拍胸口本命灵石!脑中纷乱的记忆线团瞬间散开。他心有余悸,暗道惭愧,感激地看向英才。
英才微笑:“熟人,客气啥。”
昭明:“???”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罡风骤起!法阵光芒暴涨又瞬间坍缩,尽数汇入江潭体内!她仰头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长嚎!
三人同时暴起!柳翼止直扑蓝衣少年!昭明扑向江潭!英才则鬼使神差地冲向铁甲银傀!
“轰——!”
刺目白光炸开!柳翼止吐血倒飞!昭明被无数黑色藤蔓捆成了待煮的螃蟹!英才则被银傀那双巨大的铁手稳稳捧在了掌心,毫无杀气,他一时愣住。
江潭的身影,在白光中消失无踪!
“江潭——!”昭明目眦欲裂,“你把她弄哪儿去了?!”
蓝衣少年的目光从好奇打量英才的状态收回,声音冷淡无波:“契约已成,她得了力量,自然是…杀想杀的人去了。”
柳翼止抹去嘴角血,挣扎起身,终于看清少年面容——眉细如柳,眸冷似琉璃,悬胆鼻,薄情唇。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掠过心头。
“柳大侠!快去追!”昭明扭动着嘶喊,“不能让宫家知道她还活着!就算突破甲等,单枪匹马对宫家数百护卫?她是去送死!”
柳翼止刚要动,昆吾发出一声短促的、毫无温度的低笑:“一人之力,何以不能敌百人?只要…”他指尖划过虚空,做了个抹喉的动作,冰冷简洁,“…够快,够狠。”
胡不归镇,宫家包下的酒楼。
楼下甲胄森严,楼上却是另一番“盛景”。二楼巨大的软榻上,金冠青年斜倚着,七八个女子环绕。楼下莲台,十多名彩衣少女正跳着清雅之舞。
宾客中有人不耐:“宫大少主!这穷乡僻壤的,兄弟们就想图个痛快!这舞…太素了!看不懂!”
萧敬唇角勾起一丝残忍的弧度,指尖轻点。一道锐风扫过,莲台上少女们的粉衣瞬间化为蝶翼纷飞!惊呼声中,“清莲”变作赤裸的“白莲”!
满堂宾客瞬间兽血沸腾,吼叫着就要扑上台!
“轰——!!!”
巨响如惊雷!酒楼大门轰然爆碎!木屑烟尘弥漫中,一道红衣身影提剑而立,杀气凛冽如实质!
“宫家的人?”声音冰冷,雌雄莫辨。
有愣头青跳出来骂:“哪来的野狗!敢搅扰萧大少主的庆功……” 话音未落,赤红剑光一闪而过!十步之外,人头落地,热血喷了周围人满头满脸!
满场死寂,旋即炸锅!人群哭爹喊娘,屁滚尿流!
红衣身影目光如电,扫向二楼软榻——已空!
就在江潭破门瞬间,护卫已护着萧敬从后门溜走。萧敬脚步一顿,竟折返厨房,一把拖出个正胡吃海塞的“肉球”狂奔!
“哥!干啥!我还没吃完!”箫艾满嘴油光抗议。
萧敬眼角直跳:“江潭没死!杀来了!灵力…怕是已至甲等!你的本命灵石藏好没?”
“啥?!”箫艾嘴里的糕点掉了,“岛都炸没了还不死?!还甲等?!哥!救命啊!他肯定要活撕了我!!”他吓得魂飞魄散。
马车疾驰。车内,箫艾抖如筛糠:“哥!你那多卫兵拦不住他吗?!”
话音未落——“咚!”一声闷响砸在车顶!紧接着,一柄赤红利剑穿透车顶直插而下!
“啊——!”箫艾闭眼尖叫!千钧一发,萧敬将他推开!利剑擦着箫艾的肥肚皮钉入车板!
“待着!”萧敬低喝,翻身跃上车顶,与江潭战作一团!剑气纵横,金铁交鸣!
箫艾在车内滚作一团,听着头顶恐怖的打斗声,肝胆俱裂!忽听一声闷哼,接着是利刃入肉的“噗嗤”声!
“哥?!”他魂飞魄散。
萧敬的声音透过临时布下的传音小阵传来,带着喘息:“引他回酒楼!我有办法对付他!”
“我跑不过他啊哥!”箫艾快哭了。
“……拿出你抢饭的速度!跑!”萧敬的声音带着咬牙切齿。
箫艾脑子一空,肥胖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潜能,滚下马车,使出吃奶的劲儿朝酒楼方向玩命狂奔!
江潭眼角瞥见那团滚动的“肉球”,杀意更盛,提剑欲追!
“哈哈哈!”车顶的萧敬突然大笑,“爆破卫队已到!江潭!你能逃一次,还能逃第二次吗?!这胡不归镇,今日就因你,再!次!夷!为!平!地!”
无忧岛沉没的烈焰与海啸瞬间吞噬了江潭的理智!怒火冲垮了判断!她身形急转,赤红剑锋直指酒楼——绝不能让那胖子再用出那毁天灭地的武器!
就在她冲入酒楼的刹那——
“轰隆——!!!”
震天动地的爆炸将她狠狠掀飞!重重砸落在地!“哇”地喷出大口鲜血!
萧敬的身影从门后转出,脸上带着残忍的快意,挥手:“给本少主,碾碎了他!”
原来,他早就在箫艾身上布下了移形换位阵!用弟弟引开江潭,争得喘息之机,待箫艾跑回酒楼范围,瞬间交换位置!既能保下废物弟弟,又能精准引爆埋伏!
数十名宫家精锐卫兵如狼似虎冲出废墟!
江潭撑地爬起,侧脸啐出一口血沫,眼神狠戾如受伤的孤狼。她捏碎最后一颗灵石,磅礴灵力灌入宵练剑!剑身赤芒暴涨,人剑合一,化作一道撕裂空气的雷霆,悍然劈开人群,直取包围圈后的萧敬!
剑锋已至眼前三寸!萧敬瞳孔骤缩,眼角余光瞥见一抹粉色——竟是个吓傻的女童!他狞笑一声,闪电般将其抓过挡在身前!
“娘——!”孩子尖利的哭喊刺破喧嚣。
江潭瞳孔猛缩!全力一击硬生生逆转!狂暴灵力在体内炸开,身形瞬间僵滞!
就是这一瞬!萧敬的利爪,透过女童单薄的身体,狠狠抓透了江潭的脖颈!
“噗——!”
滚烫的鲜血如喷泉般激射而出,溅了萧敬满头满脸!他左眼微眨,一滴血珠渗入,浑然未觉。
“咚。” 红衣身影重重倒下,鲜血仍在汩汩涌出,浸透身下的焦土。
萧敬嫌恶地将女童尸体甩开,接过侍从递来的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染血的手指。
“收拾干净。”他冷声吩咐,“去鸾鸟车那边,把少城主‘请’过来。记得,先给他洗洗干净。” 语气平淡,仿佛只是掸去了一点灰尘。
胡不归后山
滴答…滴答…
粘稠的血珠从捆缚的躯体滑落,砸在冰冷的石砖上,绽开凄艳的花,又迅速被缝隙吞噬。
锁链捆缚的人影,红衣浸血,低垂着头,生死不知。
“吱呀——”石门推开。箫艾背着手,踱着方步进来,身后跟着俩随从。他小脸朝天,鼻孔看人,绕着江潭慢悠悠转圈:
“啧啧啧,江潭啊江潭,你说你,是不是傻?打又打不过我哥,非要一个人跑来送死?”他故意拖长调子,“要不是本少爷心善替你求情,你早喂鱼了!平时不是挺能耐吗?现在呢?丧家之犬!”
江潭毫无反应。
箫艾继续踱步,咂着嘴:“上次见你还是个乙等,这才几天?就甲等了?说!怎么做到的?老实交代,本少爷心情好,说不定求我哥放了你。不然嘛…”他嘿嘿冷笑,“等这‘锁灵阁’把你灵力抽干,刀山油锅,让你尝尝什么叫生不如死!”他抬脚想踹,被随从死死拦住。
“少城主息怒!大少主吩咐了!她现在体内灵力对冲,碰不得!随时会炸!伤着您金贵的身子!”
“对对对!她现在半死不活,听不见您金玉良言!您消消气!厨房备了上好的点心,咱先回?这锁灵阁加上废了她双臂,神仙也跑不了!”
箫艾摸了摸下巴,觉得很有道理,肉手一挥:“行吧!本少爷乏了!”趾高气扬地走了。
石室重归死寂。江潭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石壁的纹路有些眼熟…是了,当初昭明就被关在这里。锁链冰冷,锁灵阁的力量如同无数吸管,贪婪地抽取着她残存的灵力,而体内强行突破带来的狂暴力量却在左冲右突,像无数烧红的刀片在切割经脉。剧痛排山倒海,意识如同沉船,一点点滑向黑暗的深渊…
…身体轻飘飘的…像躺在无忧岛的小舟上…海风…鸥鸣…浪潮轻摇…父亲的黑脸…母亲温柔的笑…师父偷偷递过来的糖丸…
“叮叮…叮叮…”
清脆的、熟悉的银片撞击声,穿透厚重的黑暗,由远及近。
“江潭…”
“江潭…醒醒…不能睡…”
“江潭!撑住!你不是最恨输吗?!别输给自己!醒过来——!”
是昭明…他怎么…
“叮叮”声越来越急。江潭艰难地掀开眼皮,模糊的视线里,是一颗晃动的后脑勺。一抹熟悉的银光刺入眼角——一枚云纹银锁片,与她颈间那枚,如出一辙。
原来如此…靠这个找到的…
“江潭!你醒了?!别睡!我们马上去羽城!圣姑师父一定能救你!撑住啊!”昭明的声音带着狂喜和哽咽。
江潭想回应,但撕裂般的剧痛再次席卷,意识如同断线的风筝,彻底沉入无边黑暗。只感觉身体在颠簸中,离那片冰冷绝望的石室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