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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身碎灵飘无有寄,形定影随有无回(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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皎月惨白如练,寒风刮骨似刀。
越千里握紧手中那柄沉甸甸、泛着幽冷金属光泽的铁锤,警惕地扫视着眼前这群身着统一制式劲装的人马,心里飞快盘算:“使行者?宫城的爪牙怎么巡逻到这种鸟不拉屎的犄角旮旯来了?难道宫城最近又在搞什么见不得人的大动作?啧,现在跟他们硬碰硬,纯属找死。” 他暗自掂量了一下形势,果断将铁锤微微收至身侧,展示出“和平鸽”的姿态,脸上挤出个憨厚又略带局促的笑容:“诸位……是使行者大人吧?小的就是个边陲小地方混饭吃的野路子灵师,没名没号那种,路过此地歇个脚,绝对没干任何违法乱纪的事儿!天地良心!求诸位大人高抬贵手,放小的一条生路?”
为首那人身姿挺拔如松,面容冷峻,并未开口。倒是旁边一个嘴角长了颗显眼黑痣的家伙,吊着嗓子,眼神像钩子一样往他锤子上瞟:“少废话!你那铁疙瘩怎么回事?我们‘黄泉三圈’对它有反应!里头藏着魄执吧?小子,知道灵师私藏、拘役魄执是什么罪名吗?骨头够不够硬尝宫城大狱里的‘十八般手艺’啊?”
越千里心里骂了句娘,面上却愈发诚恳,赶紧把铁锤高高举起展示,吓得对面几人齐刷刷后退一步,如临大敌。他陪着笑:“误会!天大的误会!大人您仔细瞅瞅!这里头不是什么恶灵,是……是我那苦命的发妻啊!她、她已经跟这铁锤融为一体了,就是想作恶,也没那个‘硬件’条件不是?”
队伍末尾两个瘦高个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尖着嗓子嚷起来:
“嚯!把发妻融进武器?这得是多丧心病狂的玩意儿才干得出来!”
“就是!看他这五大三粗的样儿,平时在家肯定没少打老婆!人八成就是被他活活折磨死的!怕事情败露才毁尸灭迹搞这一出!头儿,这种败类绝不能放过!”
“放屁!”越千里瞬间被戳中痛处,双目赤红,吼声震得树叶簌簌往下掉,“我娘子是病逝的!她是舍不得我,趁我外出接活儿,自己跳进了炼炉!等我赶回来……头七都过了!连最后一面都没见着!照顾她的婆子早跑得没影了!你们不信?”他指着那嘴角有痣的,“用你们的‘黄泉三圈’测!她要是枉死含冤,怨力早就冲天了,还用得着你们在这儿放屁?!”
那“黑痣兄”——文瀛,被吼得一愣,悻悻然掏出个形似龟甲、中间带根颤巍巍指针的罗盘。指针确实直勾勾地指向铁锤,微微抖动,但镶嵌在指针顶端的红宝石,愣是没亮!一丝红光都没有!这证明锤子里的魄执怨念低得可怜,基本属于无害的“良民”范畴。
文瀛松了口气,对着冷面首领恭敬行礼:“头儿,他说的……好像是真的。怨力微弱,构不成威胁。咱们是不是……继续赶路?槐山那边的事儿,火烧眉毛,可等不起啊!”
越千里耳朵尖动了动,敏锐捕捉到“槐山”二字,立刻顺杆往上爬:“几位大人要去槐山?巧了不是!小的也接了个任务,要去槐山寻个人!您看……能不能行个方便,让小的暂时挂靠在使行者团名下,当个编外人员?跑腿打杂,绝对不含糊!”他麻溜地从怀里掏出一柄造型古朴、寒光内敛的匕首,双手奉上,“这是小的身上最值钱的物件了,权当孝敬!还请大人笑纳!”
文瀛眼珠子“噌”地亮了,脱口而出:“好家伙!这匕首……”话没说完,就被首领一个冷眼扫过来,后半截赞美硬生生咽了回去,但那目光依旧黏在匕首上,撕都撕不下来。
越千里察言观色,赶紧补充:“大人明鉴,这匕首不是我的,是我雇主送的。他是个器械师,委托的活儿路途遥远,怕我路上灵石不够,才送了这玩意儿,说是‘以备不时之需’。”
首领——萧白杨终于开口,声音没什么起伏,却带着无形的压力:“跟着使行者团,能走官道,还能省下清理路上‘厄兽’的功夫。你倒是打了一手好算盘。”他接过匕首,指腹缓缓拂过冰冷的刃身,眼神专注得如同鉴赏稀世珍宝,半晌才低声道:“打造此物的器械师,叫什么?家住何处?有这等本事,窝在边陲可惜了。若肯入宫城效力,用上等灵材,此刃或许能更上一层楼。”
越千里心头警铃大作,面上却露出为难之色:“大人,我只能告诉您他的名字,他叫‘安之’。其他的……雇主有交代,恕小的实在不敢多说。”
萧白杨深深看了他一眼,倒也没强求:“还算懂规矩。文瀛,给他办临时使行者的手续。”
文瀛如蒙大赦,忙不迭点头:“好嘞!”立刻变戏法似的掏出张泛黄的羊皮卷和印泥,“喏,临时工合同!姓名、手印按这儿!记住啊,你现在是临时工,敢擅自离队,身份立刻作废,这辈子都甭想再进使行者的门!”
越千里二话不说,龙飞凤舞签下“越千里”三个大字,手印摁得干脆利落。
萧白杨瞥了一眼签名,淡淡道:“越千里?好名字。我叫萧白杨,第十二使行团团长。他,”下巴朝文瀛一点,“文瀛,团里的管家婆,大小杂事都归他管,有事找他。” 文瀛立刻配合地挤出个灿烂笑容,嘴角那颗黑痣都仿佛在邀功般熠熠生辉。
“文瀛,”萧白杨下令,“给他讲讲团规和队友,我去看看黑豹群的动向。”说完,也不见他如何动作,长弓已背在身后。他随手从腰间摸出一块灵石,“啪”地捏碎,灵光闪烁间,指尖在地上飞快勾勒出一个繁复的银色法阵。身形一晃,便如一滴水融入大海,消失在阵中。
越千里看得眼睛发直,满脸写着“羡慕嫉妒恨”。
文瀛得意地扬起下巴:“灵师基础传送术,画地为门。怎么?你不会?”
越千里挠挠头,有点窘:“我是野路子出身,灵力都是自己瞎琢磨的,这种高级货……头回见。”
文瀛嘴巴张得能塞进个鸭蛋,围着越千里转了两圈,上下打量:“不是吧兄弟?我看你这灵力波动,都快摸到丙等灵师的门槛了!怪不得头儿收你收得这么痛快!你……真没师父领进门?”
越千里脑海中倏然闪过一个佝偻着背、双眼浑浊的老者身影,眼神瞬间冷了下来,硬邦邦道:“没有。我没有师父。”
文瀛见他脸色突变,识趣地没再追问,转而开始絮絮叨叨地灌输使行者团的“生存法则”。什么“队形站位”、“灵力配合”、“后勤补给分配”、“遇到危险时谁先跑谁断后”……
然而,法则还没念完,异变陡生!
“轰隆!”
地面猛地拱起,泥土四溅!一头浑身覆盖着黑亮甲壳、獠牙如弯刀的巨型厄兽破土而出!速度快如闪电,外围一个使行者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那恐怖的巨齿洞穿了胸膛!连惨叫都没发出一声,便软软倒下!
“敌袭——!!!”文瀛的破锣嗓子瞬间飙到最高音,“结阵!别慌!”
训练有素的使行者们反应极快,瞬间收缩成一个紧密的防御圈,长刀出鞘,寒光凛冽!文瀛刚想招呼越千里归队,一扭头,人呢?
越千里在巨兽破土的瞬间,心底便响起一个无比熟悉、温和又带着急切的声音:“攻它腹部!快!别沾血!剧毒!” 身体比脑子更快!他如同离弦之箭,庞大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几个灵巧到不可思议的闪身,精准避开巨兽横扫的利爪和喷溅的腥臭涎水,一个滑铲直冲巨兽相对柔软的腹部!
“给我躺下!” 铁锤带着千钧之力,狠狠砸落!
“嗷——!” 巨兽发出痛苦的嚎叫,庞大的身躯竟被这一锤砸得向后踉跄,仰面翻倒!越千里得势不饶人,借力高高跃起,铁锤再次瞄准同一个位置,如同陨石天降!
“砰——噗嗤!”
浓稠如墨、散发着刺鼻腥臭的黑血喷溅而出!越千里一击得手,立刻抽身暴退,同时大吼:“小心!血有毒!沾上就完蛋!”
刚才嘴欠的两个瘦高个,正憋着一股劲儿想找回场子,立功心切冲得太猛,刹车不及,“噗嗤”几声踩进了地上的毒血洼里!昂贵的皮靴瞬间被腐蚀冒烟,露出里面的脚趾头,紧接着黑血沾上皮肤——
“啊啊啊啊——我的脚!!!” 凄厉的惨叫声划破夜空,两人抱着瞬间被腐蚀得露出森森白骨的脚趾,痛得满地打滚!
“蠢货!”文瀛气得大骂,手中长鞭如灵蛇出洞,“唰”地卷住两人腰身,用力向后一甩,“都他妈长点眼睛!地上的黑血是化骨水!绕着走!听越兄弟指挥!给他打辅助!”
那巨兽吃痛,彻底发了狂,巨尾狂扫,掀起漫天尘土,剧毒的黑血像不要钱似的四处飞溅!场面一度十分混乱且恶心。越千里身形虽魁梧,此刻却灵活得像只大马猴,时而踩着使行者的肩膀借力腾挪,时而甩动铁锤格挡毒血。他绝不恋战,瞅准巨兽攻击的空隙就猛地给它来一下狠的,打完就跑,气得巨兽嗷嗷乱叫,胡乱挥舞爪子却总是慢半拍。
文瀛看得目瞪口呆,随即一拍大腿:“兄弟们!学起来!打游击!别硬刚!” 在他的指挥下,使行者们瞬间领悟精髓。拉手的拉手,抱腿的抱腿,互相把队友当人肉炮弹往巨兽身上丢!砸一下就跑,下一个立刻补上!一时间,巨兽身上如同挂了十几个恼人的跳蚤,被骚扰得晕头转向,空有一身蛮力无处发泄。
车轮战几轮下来,巨兽终于气喘吁吁,动作明显迟缓。就在它一个趔趄侧身倒地的瞬间,越千里心底那个温和的声音再次响起:“就是现在!腹部核心!”
“劳驾!借个力!”越千里大吼一声,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踩着几个使行者的脑袋就冲了过去!借着冲势,他将全身力气灌注双臂,铁锤抡圆了,带着开山裂石的气势,狠狠砸向巨兽的腹部!
“咔嚓——噗!”
预想中的血肉横飞并未出现。锤头深深陷入,却只发出沉闷的破裂声。原来这巨兽的腹部并非血肉之躯,而是包裹着一层极其坚韧的硬壳,壳下正是它储存灵力的核心!这核心便是它的力量源泉,却也是它最大的弱点!灵核被这石破天惊的一锤彻底砸碎!
如同被戳破的巨大皮囊,巨兽庞大的身躯肉眼可见地干瘪、瘫软下去,彻底没了声息。
现场一片死寂,只剩下众人粗重的喘息和那两个倒霉蛋压抑的痛哼。所有使行者看向越千里的眼神,充满了震惊、后怕,以及……浓浓的敬畏。
文瀛拍打着身上的尘土,笑容真诚了许多,还带着点谄媚:“越兄弟!之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你今日救了兄弟们一命,这恩情,我文瀛记下了!”他目光灼灼地盯着那柄看似朴实无华的大铁锤,“你这锤子……什么来路?不怕毒血,力能崩山!而且我刚才看你那几下……啧啧,简直像是这锤子在带着你打!灵性得邪乎!该不会……也是那位‘安之’大师的手笔吧?”
越千里低头看着手中沾满毒血却依旧寒光凛冽的铁锤,心头也泛起一丝异样。刚才那两声及时的提醒……他犹豫了一下,声音低沉:“这锤子……从小跟我,是我自己打的胚子,后来自己改过很多次。再后来……”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因为我的疏忽,太沉迷打铁,冷落了她……她……就跳了炼炉。你感觉到的灵性……大概……是她吧。”
文瀛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尴尬得脚趾抠地,恨不得当场抠出个三室一厅钻进去。旁边那两个脚趾露骨的瘦高个,此刻倒是强忍着痛楚,一瘸一拐地站出来打圆场:
“文瀛你哪壶不开提哪壶!人刚救了咱们!”
“就是就是!先别扯犊子了,赶紧把这厄兽拆了吧!好东西不少呢!”
众人立刻找到了台阶,呼啦一下围向巨兽尸体,开始了热火朝天的“庖丁解牛”,暂时把尴尬的气氛抛在脑后。
等萧白杨的身影再次无声无息地从传送阵中浮现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篝火熊熊,烤肉的香气混合着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一群使行者毫无形象地围着巨大的厄兽腿大快朵颐,七嘴八舌地吹着牛皮:
“哈哈哈哈文瀛你还记不记得上上次在微城抓那个‘枯木尸’?上半身是烂木头,下半身是人腿,吊着三尺长的紫舌头!啧啧,当时咱们文副队吓得哟……啧啧啧……”
“放你娘的狗臭屁!老子那是酒壶不小心被头儿绊洒了!”
“哈哈哈哈谁不知道你文瀛最怕这些长得人模鬼样又不是人的玩意儿?那晚死皮赖脸非要挤进头儿屋里‘讨论战术’,害得头儿一宿没睡好!当我们不知道呢?”
“姓白的!我看你是皮痒了!立定!蛙跳!一千个!现在!立刻!马上!”
“我靠!文瀛你公报私仇啊!一千个蛙跳?明天我腿还能要吗?你背我啊!”
“我背你的头!”
越千里也坐在篝火边,一手抓着烤得焦香的兽肉,一手轻轻抚摸着靠在腿边的铁锤,听着这群活宝的插科打诨,忍不住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这热闹劲儿,他很久没感受过了。
萧白杨面无表情地看着这混乱的“庆功宴”,嘴角几不可查地向上提了提,随即又被他强行压了下去,重重地咳了一声。
如同按下了静音键!
前一秒还在嬉笑怒骂的使行者们,瞬间弹射起身,以惊人的速度列队站好,动作整齐划一,连嘴角的油渍都顾不上擦。越千里左右看看,有点懵,不知道该往哪儿站。文瀛眼疾手快,一把将他薅到自己身后,两个瘦高个也极其默契地挪开一点,给他腾出个位置。眨眼间,一条笔直的队伍重新成型,鸦雀无声。
萧白杨背负双手,目光如电,扫过不远处那堆被拆解得七零八落的巨兽残骸,眼角微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他清了清嗓子,声音冷得像冰:“黑豹群遭不明身份者袭击。上次我们放归的八只,死了七只。每只伤口不同,皆非致命伤,却都死了。剩下那只,右眼被挖,前腿尽断,已失去捕猎能力,活不久了。”他锐利的目光扫过众人,“敌在暗,我们在明。身为宫城最强的使行团,必须时刻保持最高警惕。松懈,等于找死。”
众人心头一凛,微微低头。
“文瀛。”
“有!”文瀛立刻出列,站得笔直,心里却咯噔一下。
“身为副指挥,未能在非战斗状态下维持队伍纪律,带头松懈。罚你绕营地三里范围,跑一百圈。即刻执行。”萧白杨的声音毫无波澜。
文瀛眼前一黑:“啊?!” 一百圈?!跑完他还能有个人形吗?
萧白杨眼皮都没抬:“有异议?那加……”
“没有!绝对没有异议!”文瀛求生欲瞬间爆棚,话音未落,人已经像被踩了尾巴的兔子,“嗖”地一声窜了出去,速度之快,仿佛身后有恶鬼索命,生怕慢一秒团长大人就给他来个“超级加倍”。
萧白杨这才将目光投向越千里,走到他面前。无形的压力让越千里下意识挺直了腰板。
“使行团第一要义:合作,团结。第二要义:听令,执行。”萧白杨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第三:做到前两点,其他不论。你虽是编外,亦需遵守。明白?”
越千里点头如捣蒜:“明白!”
“很好。”萧白杨颔首,随即手腕一翻,腰间那柄古朴长刀已“呛啷”出鞘,寒光凛冽,“那现在,陪我练练手。”
越千里:“……啊?” 这转折是不是有点太陡了?
萧白杨眉头微蹙:“不是说明白了?”
越千里看着对方那“你敢说不明白试试”的眼神,瞬间福至心灵:“哦!” 一声应下,抡起铁锤就冲了过去!管他三七二十一,打了再说!
……
夜深人静,营地边缘一棵巨树的粗壮枝桠上。
越千里盘膝而坐,借着月光,用一块干净的软布,仔细擦拭着铁锤上的污垢和凝固的血迹。锤身冰凉,却仿佛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暖意。树下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接着是刻意压低的呼唤:“越兄弟?越兄弟?”
越千里低头一看,是文瀛。他轻巧地跳下树。
文瀛借着月光看清他的脸,“噗嗤”一声,笑得直不起腰:“哈哈哈……哎哟我去!听说你把头儿给揍了?哈哈哈……你这脸……哈哈哈哈……肿得跟我家楼下那个天天给人说媒的王大妈一模一样!大饼脸!哈哈哈哈……”
越千里面无表情地看着文瀛,目光精准地落在他嘴角那颗随着笑声疯狂抖动的黑痣上,心想:媒婆?我看你才像个移动的媒婆痣招牌。
文瀛好不容易止住笑,用手肘暧昧地捅了捅越千里的胳膊,压低声音,带着点八卦的兴奋:“兄弟,可以啊!我好久没见头儿主动跟人比试了!他肯定很欣赏你!好好表现,说不定真能留下来!前途无量啊!”
越千里别过脸,语气平淡:“我只是想借你们的道,去槐山完成任务。没打算加入任何团队。”
文瀛一脸“你傻啊”的表情:“不会吧?你真打算一直当独行侠?那多没劲啊!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越千里掂了掂手中的铁锤,语气带着点莫名的骄傲:“谁说我是一个人?”
文瀛吓得一个激灵,猛地跳开两步,紧张兮兮地左右张望,双手摆出防御姿势:“嗯?!还有高手?在哪儿呢?”
越千里无语地晃了晃铁锤。
文瀛这才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哎哟吓我一跳……兄弟,听哥一句劝,做人呢,不能太沉迷这些……嗯……非人之物。”他指了指铁锤,语气难得正经,“路还长着呢,总会遇到新的人,新的事。老沉溺在过去,可不是长久之计。你……好好想想吧。”说完,像是怕越千里拿锤子砸他,脚底抹油,溜得飞快。
越千里看着文瀛消失在夜色里的背影,沉默片刻。他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用碎花布缝制的、鼓鼓囊囊的小鸭子形状的布包。布包微微鼓起,隐约透出一丝极其微弱的、不祥的绿色幽光。他眼神瞬间变得无比温柔,如同看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他重新爬上巨树,将铁锤稳稳架在粗壮的枝桠间,刚想躺下休息,一个熟悉又温和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清晰地在他心底响起:
“先别急着睡。你‘女儿’……好像有点消化不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