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末途》凌波素尘

38、翠山石髓破执念，血沁苍台不得归（十四）

　　众家丁齐聚而上，地毯式搜索，砸瓶的砸瓶，摔碗的刷碗，还有点见地板都不放过，找来铁锹将木地板捅的坑坑洼洼。一楼翻了个底朝天。

　　为首的家丁抬手向上指道：“去上面搜！”众家丁齐应一声，两两成对上楼，走到拐角处就被强大冲力击退，惨叫着摔倒在木地板上。

　　喜鹊惊愕，为首的家丁反应极快，忙搂着她细腰，退出破屋，大喝一声道：“马上退出来！”
　　众家丁听声行动，立刻就跟着涌出去，跑的慢的几个惨叫不止，突然身体抽搐摔倒在地不动了。

　　众人惊见他们像是被什么抽干了，瘪成了一坨，不见血迹，人已经没了生命。横七竖八的尸体上缓缓出现黑影，长如柱，接着“登登登”的脚步声响起，有什么从楼下下来了，一点一点，“登登登：”的声音敲响在场的每一个人心里的警钟。

　　喜鹊不由微微颤抖，躲在首家丁怀里，递话道：“你说过那箱灵石如果被开窍者全部引用，就能突破灵师限制，不用修炼能直接踏入丙等灵师，她、她不会已经……”

　　首家丁脱下外袍，盖住喜鹊，从腰间拿出一枚翠绿色令牌，上着“微言”两字，塞入她腰间内兜，轻声回道：“若她真借此踏入灵师境界，今日所杀的人就会成为她的罪迹，使行者不会放任不管，你带着令牌先走，去镇北口找你哥哥，他知道如何联络使行者。”

　　喜鹊错着肩膀颤声道：“你、你不跟我一起吗？她、她肯定不会放过我的，你是我哥哥的护卫，又拿了入灵堂学府的名额，这里属你你最厉害，这里镇北口足有几十里路，我、自己骑马过去少说都要三四天，听说灵师能一日行数百里，万一我被她追上怎么办？”

　　首家丁拍拍她肩膀，给她吃了颗定心丸：“放心，她走不出这里的。你快去吧。”

　　喜鹊这才点头应了，提起裙摆转身狂奔，奔出去好远才敢回头，见破屋那边的天上集结大片黑云，隐隐能听到惨叫和铁器交接的声音。

　　她发足狂奔，奔至街上马行，此时正是丑时，马厩主人正在酣睡，她只好擅自迁走一匹黑马，从袖兜里拿出三锭银子放在栅栏上，翻身上马，握紧马轡，双腿狠夹，黑马长吁一声，撒开马蹄得儿嗒狂奔，正和周公下棋的马厩主人迷瞪着眼，嘀咕了一句：“在输下去，我的马儿都要没了……”翻个身继续睡了。

　　寂静的街道马蹄声疾响，喜鹊甩了把冷汗，途经苍山时拽住马辔，抬头朝山上张望，低喃道：“现在赶去镇北口根本来不及，只能先去求助她了，但愿她还能有用。”

　　掉转马头，轻斥一声“驾”，奔至苍山方向了。

　　破屋这边，众家丁死的七零八落，只剩三个人还苦战着，矮胖的那个家丁吐出一口血，骂道：“这臭丫头就知道找事，这整箱的灵石能乱送人吗，这下子麻烦大了，大哥，我们非要撑到那丫头的哥哥过来吗？”

　　高瘦的家丁揉着胸口怨道：“不是你偷偷将大哥的灵石送给人家哥哥的吗？这时候来怨人家小姑娘？大哥，要不把他丢在这收拾烂摊子，咱们离开吧，反正他总是不听指挥，也从不把你放在眼里，单独行动，没脑子，蠢如猪。”

　　矮胖家丁气的胖了一圈，张口就要大骂，首家定抬手做了停止的手势，说道：“再吵就把你们都丢在这。”

　　两人登时当锯了嘴的葫芦，消停了。

　　他眼也不眨的盯着井边站着的血人，低声道：“已经半个时辰了，她一直盯着那口井做什么，井里有什么东西？老三，你一会去看看。”

　　高瘦家丁笑弯了眼，乐滋滋冲矮胖努嘴，示意他赶紧上。矮胖家丁狠狠瞪了他一眼，虽心有不服，但还是老实挪步上前，谁知走出一步，那血人猛然转头，瞬间都到了他跟前，空洞的双眼几近贴着他的脸皮，他下意识屏住呼吸，不敢有半点动静，那血人的眼眶里不住溢出红黑血，一滴滴落在他的鞋面上，渗入他的脚皮，还带着温热。

　　他感觉五脏六腑都要炸开来，汗毛倒竖，尖叫压抑在喉咙口，死活不敢喷出一点，生怕泄露半点就要被眼前的怪物啃噬。就在四人僵持当下，马蹄声渐近，三人紧绷的心弦才松下来。血人收到惊吓，瞳孔微缩，猛地后撤，退至井边。

　　这时黑马长鸣一声，马蹄高高抬起又重重落下，尘土飞扬，喜鹊和千歌翻身下马，矮胖家丁连滚带爬的摸到喜鹊身边，颤颤巍巍道：“夫人，你怎么回来了，快走，那是个怪物，杀了我们其他兄弟，根本赢不了，也无法靠近，她一直守着那口井，只要靠近就会被她攻击，速度极快，而且只对准人致命喉管撕咬，这种攻击方式根本就是野兽。”

　　千歌皱眉道：“它从哪出来的？什么时候出现的？这里离翠山很近，是不是有人上山将恶兽引出来了。”

　　矮胖家丁刚要回话，被喜鹊抢了话头：“有可能，我家丢失了一箱灵石，想来是有人想闹事，才窃走灵石，引来恶兽，千歌，你有没有办法能制住它？”

　　千歌解开腰间缠绕的绿竹条，横空甩开，竟化为一条长鞭，说道：“你们退后。”倒转手腕，鞭如长绳，打着旋朝血人飞去。这一鞭只为试探，本想如果血人不躲直面攻击，她就甩鞭牵制，如果血人后撤要躲，她就提鞭追击，但出乎意料的是，血人就站在原地，任由这一鞭抽在脸上，“啪”的一声脆响，她微愣片息，随即抬手回鞭，旋身出鞭，这次直接抽在血人胸骨，血人倒飞出去，撞在墙上，滑落在地，不动了。

　　矮胖家丁瞪圆了眼睛：“嚯！高高手！！这身手！这速度！这成效！！”

　　喜鹊似笑非笑，上前几步走至千歌身边，提醒道：“小心她会反击，这恶兽狡猾的狠。”

　　千歌摇头道：“驭灵鞭能抽出体内灵力，方才那一鞭，已经打断了它的命骨，若是它在第一鞭能做出反应，也许还有机会反击，现在绝无可能了。”
　　喜鹊目露喜色道：“也就是说，她已经是个废的了？”

　　千歌微微皱眉，淡淡道：“问题已解决，我该回去了。”转身要走，却被喜鹊拦住，只见她神色诡异，似是兴奋，又似悲悯：“你不好奇她之后会被如何处置？”

　　千歌抬抬眉，说道：“为何要好奇？你大半夜来找我求助，如今最大的祸患已经解决，你不想急着收拾局面反而跟我在这打哑谜？”

　　喜鹊眨眨眼，收起笑容，说道：“说你绝情吧，只要有人找你求助，你几乎都会出手帮忙，说你有情吧，但你对身边的人又总是视而不见，感受不到她们的痛苦，也不在乎她们的痛苦。”

　　千歌侧头看了她一眼，难得认真道：“人的痛苦本来就不相通，我就算看见了也不能替其除或避免，我只做能做之事。”说完不再多留，毅然离去。

　　月色下那抹白影第一次不那么明亮，似乎染了层灰雾，朦胧得让人看不清。

　　喜鹊让首家丁回去摇人，让高瘦家丁去破屋继续找灵石，矮胖家丁收拾尸体。她慢慢走至血人身边，腥臭的泥土，僵硬的尸体，混迹着细微的呼吸。她提起裙摆，蹲下身子，伸手捻起血泊里一缕发丝，粘稠厚重。

　　“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走的不干脆，杀的不干脆，就连逃命也不干脆。她没认出你，我本来是想让她来看清你的真面目的，谁知道她说不要你，就真的将你彻底丢弃。下辈子投个好胎吧。”说完，她将手中头发随意一丢，站起身走了几步，身后突然传来风声，阴森恐怖的气息逼近，还未转身，就被一双手死死扣住，带着猛向前冲，她拼命捶打，连连叫喊：“来人！来人！！救我！！”眼见就被身后人带着冲到了井边，她脚抵着井口，使出全身力气与身后人对抗，那边矮胖家丁听声扑过来，喊道：“放开夫人！！”这声触怒了身后人，喜鹊只觉身体突然腾空，接着快速降落，接着腰部剧痛袭来，听得格拉一声，像是肉块被切成两半的声音，剧痛瞬间如浪潮拍来，痛的魂飞魄散，接着周围整个黑下去，意识逐渐抽离，消散。

　　苍台荷塘边，鹤归猛的抬手捂住脸，一阵反胃，扑倒塘边干呕，好不容易缓过劲，又想起这水底下曾经是那半躯的藏地，脸色霎时惨白，脚蹭着地板疯狂后撤。一只手扶住她肩膀，熟悉的声音入耳：“别怕，这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她的尸体早就化为尘土了，如今剩的一点魄念也快消散了。”她转过头，见百晓生虽然对着她说话，眼睛却一直盯着另一个人，顺着目光找过去，映入眼帘的就是一抹蓝影，肤色惨白，神情冷漠，与那吸食了一整箱灵石的厄桃如出一辙。一股寒意从尾椎窜上头顶，仿佛有冰冷的蜈蚣沿着背脊爬行，她牙齿发颤，声音从喉咙缝隙挤出来：“他……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