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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无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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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回到长生殿时,门口四座石狮子已经消失。踏入殿内,陈设香火依旧,唯一变化的是,殿中莲花台上,坐着一具枯骨,浑身遍布绿色蚂蚁,黑洞洞的两处眼眶处,流出两道绿色的脓液。
英才道:“这是沅洄长老?”
牙耳看了看四周,道:“这里要坍塌了。哥哥我们下山吧。”
英才抬头看,见房顶瓦片正在皴裂,如受损的纸张一般,长出数道裂缝,已经能看出即将崩裂的趋势。
他解下衣袍,将枯骨盖住,准备捞起,被牙耳阻止:“哥哥,你救不了他。或者说,现在的结果与他来说是解脱。”
英才默然片刻,点头道:“你说的对,以他的本事,想要反击不是难事,如今形消骨损,也许是他自己求得的。”
刚踏出殿门口,整座白玉殿轰然坍塌,摊在地上,化为纸皮,中间漫出一点绿,逐渐染开,后侵入黄土中,缓缓融为一体,凝固,直至再也分不出彼此。
山脚下,衍和背负双手,抬脚来回踩踏颗石子,百无聊赖的等着。忽见两个熟悉身影匆匆行来,喜不自禁道:“哎呀,你们终于回来啦!我等你们好多天了!”
英才步伐微顿,躬身行礼道:“是姑娘你呀,在这里等我们可是有要事?”
衍和道:“当然,你们能安然无恙的回来,那沅洄老头应该已经死了吧。”
英才问道:“你如何得知?”
衍和翘起鼻子道:“我可是先知,世上没有什么我不知道的!”
跟在身后几步的牙耳听闻,挑起眉毛道:“是从云在那知道的线索吧。”
英才这才想起之前云在听到笛声,立刻就去找衍和了。想来是他们在山上解开纸人真相,衍和通过云在也同步知道他们的情况。
衍和不满道:“那也是我提早准备,若不是我帮你们托住云在,你们哪来的机会能进入山顶,探知白山最深的秘密。”
英才道:“所以你一开始就知道白山的秘密,然后引我们前来,告诉云实真相,让他们看清自己的身份瓦解后,打开山顶封印,放出蚁后,反噬沅洄,让他自尽?”
衍和双手相合,笑道:“哎呀,峻峭哥哥你不但人长得好看,脑子还转的快,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不知你婚配否?你看我怎么样?我上能力扛九鼎,下能吟诗做饭,风花雪月,柴米油盐,我样样精通。要不要考虑下?”
牙耳冷哼道:“花里胡哨,你连我都打不过,拿什么保护他?选了你,比谁死得快么?”
衍和:“喂!!别以为你长得好看就可以为所欲为!谁说追求美人就要保护他了,他保护我不行么?”
牙耳嗤了一声:“凭什么。”
衍和眼珠子转了几转,道:“凭我知道他的来历,以及还有很多你不知道的秘密。”
英才放在就一直默默在旁边吃瓜,见自己被点名,无奈举手道:“姑娘大才,我自己都不知道来历为何,不知你从何知道的。”
牙耳冷嘲热讽道:“信口开河,不用理她。”
衍和怒道:“他,本体是颗灵石,醒于威灵山,被柳翼止捡到,在胡不归获得躯体,在白山习得灵力外引,现下又被灭魂缠上,如果一个月内没能将灭魂兵解,就会被其夺舍,反占其身。是也不是?“
牙耳眯起眼,威胁道:“你算计他?”
衍和道:“我哪有,无论是谁来,我都是同样的做法,而且决定权在你们手中,你们也可以选择不上山啊。而且你们明明可以用更直接的手段,比如直接杀了云实,打碎虚假梦境,就可以跳过红树林,直接上山顶,不要听蚁后倾诉,也可以直接跳过灭魂,带着蚁后的残骸给沅洄致命一击,沅洄的咒术来源是蚁后,只要带着蚁后身体任何一部分,找到沅洄本命莲台,甚至不需要消耗多少灵力,就能直接杀死他。你看,有这么多方法通关,你们偏偏选了最复杂最麻烦的一种。难道这要算我头上?“
英才无奈道:“额,那个,能否恳请姑娘告知我从何处来,以及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韶华酒楼,阁楼间
一桌两盏三人。神情严肃对立盘坐。
英才道:“也就是说,是柳叔为了稳固我的躯体,才让我走白山这一关?”
红景懒懒斜靠在踏上,道:“不尽然,他只吩咐了若有一天,有人带着东西来找我,就让他去白山走一遭,如果能活着下山,就给他指路,若是不能,就收回他的躯体。我没想到你居然能杀了沅洄,还带回了灭魂。你知道灭魂是什么吗?”
英才摇了摇头,旁边牙耳冷哼道:“一把被人丢弃的破剑而已。”
红景弯起红唇,咯咯笑道:“这位少侠好大的口气,这是角城城主齐竹一战成名的宝剑,当年他跟着昆吾将军征南闯北,凭一把灭魂,连胜十七场战役,据说死在灭魂剑下的尸体垒起来,足有山高。”
英才问道:“那为城主后来如何了 ?”
红景端起茶杯,微微抿了口茶,道:“死了,说是跟着昆吾将军战死的,也有说背叛了将军被击杀的,谁知道呢,百年过去,没人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留下灭魂,躁动不安,靠近它的人非死即伤,直到有人用咒术将它封印,后来封山人越来越多,成立了白山镇,沅洄杀了全镇数万口人,为了防止他们死后不安宁,将灭魂解封,将他们的魂尽数斩尽,后力量被灭魂抽干,才打起了蚁族的注意,将蚁后引至山顶,用灭魂克制蚁后,将其困在山顶墓穴。好独自坐拥白山。”
英才道:“但是我并没有带任何剑下山啊,从蚁后的棺里出来后,我身上并没有奇怪的东西。”
红景道:“你伸出右手,摊开掌心,将灵力凝聚其上试试看。”
英才照做,刚开始,如同往常运转灵力一般,没有什么异样,突然他感觉手心有灼热感,接着浮现出一柄琉璃小剑,剑身细长,剑柄镶嵌着琉璃小珠,霎时可爱。没想到听着杀气腾腾的一柄剑本体居然如此精巧可爱。
耳边听得重重一声冷哼,他转过头,就见牙耳一副嫌弃的神情,十分不屑的盯着他手掌心。
红景笑道:“它早就钻你体内了,只不过现在还太小,存在感不强,你不催动灵力是感受不到它的,看得出它很喜欢你。”
牙耳更重的哼了一声,双手抱胸,眼神渐渐冰冷,死死盯着英才手掌心。
红景笑弯眼,道:“别这么有敌意,灭魂跟着他未必是坏事,我见他身上灵力充沛,却没个法器在身,他想找自己的出身,必然要走遍四洲,灭魂刚好给他防身……”
“我会保护他,这破剑能做什么?将它取出来。“牙耳拍桌道。
英才见此,心知牙耳怕是担心自己有了法器,就不会供给他灵力了,忙将倒了杯茶,推递过去,悄声宽慰道:“放心,灵力你随时来要都可以,等你什么时候不需要我了,我才会离开,除此之外,发生任何事情,我都不会断你的灵力。”
牙耳等着他,神情复杂:“我不是因为这个……”说到这,他难得舌头打结,后面的话卡在喉咙处,吞也吞不进,吐亦吐不出,最后只好捏起茶杯,一口闷了,将嘴巴封住。
英才笑笑,转头问红景道:“能否请你告知,我下一步该去哪?”
“不急,你不好奇白山之事吗,为何让你沾上因果,以及衍和骗你们之行迹,不准备追究吗?”红景问道。
英才笑了笑,道:“说实话,我并不太在意这些,真的也好,假的也好,都是经历,我想不起过往经历,能认识衍和姑娘,经历白山之事,于我而言,是幸事。”
红景深深看过来,款款举起茶杯,凑至红唇边,微微抿了口,继续道:“这事,我欠你个交代,柳翼止虽然交代上山是为考验,但只要你能扛得住山脚一关,就可以回来拿指引。有私心者,得知长生,必然会选择从中偷学术法。你没学,就已说明你没有贪念,面对陌生人的求助,你也是积极相助,说明你目的性不强。就这两点,就已经可以下山得到我相助了。但你能破除沅洄的咒术,还能被灭魂选中,这是出乎我的意料的。你力量过于强大,过去一片空白,没有方向,这是很大的隐患,如今四洲势力分番繁杂,你的存在,对于哪一城都是绝对的武力,也许给你的指引,会牵扯巨大的因果。“
她叹了口气,接着道:“唉,柳老贼当真是没的好东西给我,尽给我出难题。这样吧,你既然不生衍和的气,就带着她一同游历如何。你答应了我才会给你指引。”
英才还未作出反应,牙耳先不高兴了:“ 不行!”
红景捂嘴笑道:“你这小鬼,怎么所有靠近他的人抱这么大敌意,这可不对哟,越是对一个人上心,想要独自占用,越容易伤心,被失去折磨的体无完肤。尤其是他这种,不知道自己要要什么,你的追逐,最终只是竹篮打水呢。”
牙耳拧起眉头:“说的什么,听不懂!”
英才倒了杯茶,递过去,对红景道:“抱歉,他不喜欢,我不能答应你。”
红景望望这个,看看那个,摇头道:“也罢,你且去三十里开外的角城吧,也许能挖掘出什么线索。角城是座外流城,那里的居民大多数都是外城移民的,少有本地户,对你们这些外来人排斥心会少很多,且那里鱼龙混杂,上至显贵,下至贫民,各色各类的人都用。进城只需要一个准则,就是要有足够多的灵石。角城又号称赌城,他们以灵石押注,以赌为生。你去哪那里,只能赌三场,不管大小场,赌完三场后,无论你拿没拿到你想要的,都必须离开。一定要谨记。好了,我能说的只有这么多了。我有点乏了,两位请便吧。”
英才战其身,躬身行礼道:“多谢,那我们这便离开。”
红景扶额闭目,疲惫挥了挥手。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酒楼大门,外头日头正暖,林间鸟鸣啾啾。二人一路无话,行至镇子外,听得身后急匆匆的脚步声,牙耳反手抓起英才,纵身一跃,跳至树顶,刚准备蓄力弹飞,被一道急速飞来的符纸贴在背后,登时身体一僵,动弹不得。
脚步声近了,来者紫衣粉面,娇俏玲珑,额头带着精美银饰,梳着双鬓,垂吊银色兰玲花饰,随着脑洞动作一晃一晃,有种山间鲜活的灵动,正是将他们带回韶华酒楼后就不见的衍和。
牙耳怒道:“给我解开!不然我劈了你!”此时他正僵在树顶,而英才因为被他临时抓住,脚下无处着地,被他反手拉着,吊在半空,此时正一点点下坠。
衍和叉腰道:“我听红景姑姑说,是你不准我跟着,你凭什么不准,就不解开,除非你答应带我一起走。”
牙耳青筋暴起,怒吼:“你能做什么?灵力屁大一点,符纸只对没灵力的人有用。你现在能控制我,不代表我真的打不过你,快点给我解开。不然到时候就算哥哥替你求情,我打不死你也会削光你头发。
衍和走至树下,抬头望着树顶狼狈的两只,笑嘻嘻道:“说大话,我才不信你。英才哥哥,你带我一起走吧,你看他在我手下不堪一击,带他不如带我呢,我还能聊天给你逗趣,也可以保护你的。”
一声惊呼,英才从树上掉了下来,牙耳因为反手拉拽着人,体内灵力没就没剩多少,如今被符纸一堵塞,更是手脚难控,时间一久,便拉不住人,手心一空,他惊喊道::“哥哥!”
衍和在树下等得就是这刻,双手自贴符纸,上前一把接住掉入怀里的人,半点不犹豫,抱着人就狂奔而走:“哈哈哈哈哈哈人是我捡的就是我的啦!!”
英才将吹盖在脸上的头发拨开,朝衍和身后看了一眼,已经看不到树顶的人影了。这姑娘出招千奇百怪,实在难以预料她下一步会做什么,只好轻声道:“姑娘,牙耳已经被你远远甩在后面,能不能先放下我,我可以自己走。”
衍和一个急刹车,将人当下,抬手擦擦额汗,道:“我叫衍和,你直接喊我名字就好,不用拘束,你要去角城对吧,我知道怎么走最快最近。不过你得先熟悉我,来,先叫我的名字。”
英才道:“衍和。”
衍和拍手笑道:“对嘛,没那么难记对不对,这些你带在身上,以防你和我走散,有这些符纸,我能随时找到你。”她将三张符纸塞进英才胸口,顺便还摸了一把。
英才:……
衍和见他僵着脸,不知作何反应的模样笑的见牙不见眼,道:“这么可爱,我也可爱,不如我们凑对吧!”
英才忽觉腰间一物晃动不止,拿出一看,是个巴掌大的银傀木偶。心道:这不是牙耳从不离身的……什么时候在我这的。
一缕青烟木魁飘出,落地成型,肤色惨白,蓝衣银环,正是牙耳,衍和吃了一惊,转身要逃,被他抬手狠狠扼住喉咙,声音如同灌了冰碴,“这么喜欢凑对,不如我讲你对半撕开,让你左右凑对如何?”
衍和双手疯狂厮打,掐在脖子的手却纹丝不动,呼吸越来越困难,眼前发黑,心道:完球,出师不利,小命要丢!美色误我! 长生殿门口,那四座沉默的石狮子已不见踪影。殿内香火依旧,只是莲台之上,端坐着一具枯骨。密密麻麻的绿色蚂蚁在其上蠕动爬行,空洞的眼窝处,缓缓淌下两道粘稠的绿色脓液。
“这是……沅洄?”英才看着那具被蚁群啃噬的骸骨。
牙耳环顾四周,语气冷冽:“此地不宜久留,要塌了。哥哥,我们走。”
英才抬头,只见殿顶玉石瓦片如同腐朽的纸张,寸寸皴裂,蛛网般的裂缝迅速蔓延,发出细微却令人心悸的崩裂声。
他沉默一瞬,脱下外袍,欲将那具枯骨盖住带走。
“哥哥,”牙耳伸手拦住,“救不了。或者说……这对他已是解脱。”他目光扫过枯骨,“以他的本事,真想反抗,未必是这结局。”
英才默然片刻,点头:“你说得对。”他收回手,不再看那骸骨。
两人刚踏出殿门——
“轰隆隆——!!!”
整座白玉殿宇如同被抽去骨头的巨兽,轰然坍塌!瞬间化为满地惨白的碎纸片!纸堆中央,一点刺目的碧绿迅速晕染开来,如同活物般渗入黄土,最终与大地融为一体,凝固、沉寂,再也分不出彼此。
山脚下
衍和百无聊赖地踢踏着一颗石子,脚尖碾了又碾。忽见远处山道走来两个熟悉身影,她眼睛一亮,雀跃地迎上去:“哎呀呀!你们可算回来啦!我等得花儿都谢了好几茬了!”
英才脚步微顿,拱手一礼:“是姑娘。在此等候,可有要事?”
衍和得意地翘起小巧的鼻子:“当然!看你们全须全尾地下来,那沅洄老鬼肯定嗝屁了吧?”
“你如何得知?”英才问。
“哼!”衍和下巴抬得更高,“我可是无所不知的先知!”
落后几步的牙耳嗤笑出声:“是从云在那儿‘先知’来的线索吧?”
英才恍然。是了,云在听到笛声便去找了衍和……想来他们在山上破局,衍和通过云在也同步知晓。
衍和被戳穿,不满地跺脚:“那也是我未雨绸缪!要不是我帮你绊住云在,你们哪有机会直捣黄龙,揭开白山那点腌臜秘密?”
英才看着她,语气平静:“所以,你一早便知白山底细,引我们前来,告知云实真相,借他们身份瓦解打破封印,放出蚁后反噬沅洄,迫他自绝?”
衍和双手合十,笑得像只偷腥的猫:“哎呀,峻峭哥哥~你不但人长得赏心悦目,脑子也转得飞快!我真是越来越中意你了!”她凑近一步,眨巴着大眼睛,“不知你婚配否?你看我怎么样?上能扛鼎定乾坤,下能洗手作羹汤,吟风弄月、柴米油盐,样样精通!考虑一下?”
牙耳冷冰冰的声音插进来:“花里胡哨。连我都打不过,拿什么护他?选你,比谁先入土为安么?”
衍和怒目而视:“喂!长得好看就能不讲理了?谁说追求美人就得护着他了?让他护着我不行么!”
“凭什么。”牙耳眼皮都懒得抬。
衍和眼珠滴溜溜一转:“就凭……我知道他的来历!还有好多你不知道的秘密哟~”
英才默默站在一旁吃瓜,突然被点名,无奈举手:“姑娘抬爱。我自己尚且不知来历,姑娘从何得知?”
牙耳冷笑:“信口雌黄,理她作甚。”
衍和哼道:“他,本体是颗灵石!生于威灵山,被柳翼止那老狐狸捡到,在胡不归得了这副皮囊,在白山学会灵力外引,如今嘛……”她故意拉长调子,“还被‘灭魂’缠上了!一个月内若不能兵解此剑,必遭反噬夺舍!是也不是?”
牙耳眼神骤然锐利如刀,周身寒气迸发:“你算计他?”
“冤枉!”衍和一脸无辜,“谁来我都这么办!选择权在你们手里呀!你们大可不进白山嘛!明明有更省力的法子——比如直接宰了云实打碎梦境,跳过红树林直上山顶;不听蚁后唠叨,直接扛它一块残骸找到沅洄的本命莲台,轻轻松松就能弄死他!方法多的是,你们偏选最麻烦最费劲那条路!怪我咯?”
英才扶额:“……那个,姑娘,可否告知我究竟从何而来,如今又是何情形?”
韶华酒楼·雅阁
一桌,两盏清茶,三人对坐,气氛微妙。
英才消化着信息:“所以……是柳叔为了稳固我的躯体,才让我走白山这一遭?”
斜倚在软榻上的红景慵懒开口:“不尽然。他只交代,若有人带着信物来寻我,便让他去白山走一趟。活着下山,我便指路;死了,便收回那副躯壳。”她眼波流转,带着一丝探究,“倒没料到你竟能了结沅洄,还带回了‘灭魂’。”她看向英才,“你可知‘灭魂’为何物?”
英才摇头。
旁边牙耳冷哼一声:“一把被人丢进坟里的破铜烂铁。”
红景掩唇轻笑,眼波流转:“小郎君口气不小。这可是角城城主齐竹当年一战成名的神兵!随昆吾将军南征北战,凭此剑连斩十七员大将!据说死在其下的亡魂垒起来……足有山高。”
“那城主后来如何?”英才问。
红景抿了口茶,语气悠远:“死了。有说战死的,有说叛变被诛的……百年尘烟,谁又说得清?只留下这柄躁动不安的凶剑,靠近者非死即伤。后被高人施咒封印……再后来,白山镇兴起,沅洄屠尽全镇数万人,为防怨魂作祟,他解开封印,引‘灭魂’斩尽亡魂,自身力量亦被凶剑抽干大半,这才打起了蚁族的主意……诱蚁后至山顶,以‘灭魂’镇压,困于墓穴,好独享白山。”
英才疑惑:“但我下山时,并未携带任何兵刃。那棺中出来,身上也无异物。”
红景放下茶盏:“伸出右手,摊开掌心,凝聚灵力试试。”
英才依言。起初并无异样,忽觉掌心灼热!一柄琉璃般剔透玲珑的小剑凭空浮现!剑身细长精巧,剑柄镶嵌着剔透的琉璃珠,流光溢彩,竟有几分可爱。全然不似传说中饮血无数的凶兵。
“哼!”耳边传来一声极重、极冷的鼻音。
英才转头,只见牙耳抱着手臂,满脸毫不掩饰的嫌弃与不屑,冰锥似的目光死死钉在他掌心那柄小剑上。
红景笑得花枝乱颤:“它早钻你体内了,只是太小,你不催动灵力难以察觉。看来……它很喜欢你呢。”
牙耳的眼神瞬间又冷了几分,简直要把那琉璃小剑冻碎。
“别这么大火气嘛,”红景笑吟吟道,“‘灭魂’跟着他未必是坏事。他灵力磅礴却无趁手法器,想寻根溯源必踏遍四洲,有它在手,也算多份保障……”
“我会护着他!”牙耳一掌拍在桌上,震得杯盏乱跳,“这破剑能顶什么用?取出来!”
英才心下了然,怕是牙耳担心自己有了法器便不再供他灵力。忙倒了杯茶推过去,压低声音安抚:“放心,灵力你随时可取。除非你不再需要,否则我断不会离开,更不会断你灵力。”
牙耳瞪着他,神情复杂难辨:“我不是……”话到嘴边却像被堵住,终究只闷闷抓起茶杯一饮而尽,用茶水封住了口。
英才笑了笑,转向红景:“烦请告知,下一步我该往何处?”
“不急,”红景指尖轻轻点着桌面,“你就不恼白山这因果?不追究衍和算计之行?”
英才神色坦然:“真假虚实,皆是经历。过往一片空白,能识得衍和姑娘,经历白山种种,于我已是幸事。”
红景深深看了他一眼,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此事,算我欠你一个交代。柳翼止设此局是为考验,能扛过山脚一关,本就可回来取指引。有私心者,闻长生必生贪念,你未学其术,足见心无贪欲;对陌路求助亦施援手,可见目的纯粹。仅此两点,便足以得我相助。”她顿了顿,语气微凝,“但你竟能破沅洄咒术,更被‘灭魂’选中……实出意料。你力量强横,过往成谜,无有方向,此为大患。如今四洲势力盘根错节,你的存在,于任何一城皆是可怖变数。指引之路,恐牵动滔天因果。”她叹了口气,带着几分嗔怪,“柳老贼当真净给我出难题……这样吧,你既不计较衍和,便带她同行如何?你应了,我便给你指引。”
“不行!”英才尚未表态,牙耳已断然拒绝。
红景捂嘴轻笑,眼波在两人间流转:“你这小鬼,对靠近他的人敌意也太大了些。越是上心,越想独占,越易被失去折磨得体无完肤。尤其对他这般……不知己所求之人,你的追逐,怕是终成镜花水月呢。”
牙耳眉头拧得死紧:“胡言乱语!”
英才将一杯新茶推到牙耳面前,对红景道:“抱歉,他不愿,此事不能应承。”
红景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摇头莞尔:“也罢。你且去三十里外的角城吧,或能寻得些线索。角城乃外流之城,鱼龙混杂,三教九流皆有。入城只需一物——灵石!那里号称‘赌城’,以灵石押注,以赌为生。切记,入城只赌三场!不论大小,三场之后,无论有无所得,必须离开!谨记!言尽于此,请便吧。”她挥挥手,面露倦色。
英才起身,郑重一礼:“多谢。”与牙耳一同退出雅阁。
镇外·林间
日头正好,林间鸟雀啁啾。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出镇的小路上,气氛有些沉寂。
刚至镇口,身后突然传来急促脚步声!牙耳眼神一厉,反手抓住英才手臂,足尖一点便欲跃上树梢!
“嗖——!”
一道黄符如电射来,精准地贴在牙耳后背!他身体骤然僵直,动弹不得!
脚步声已至近前。紫衣粉裙,银饰叮当,额间兰玲花随动作轻晃,正是消失许久的衍和。
“给我解开!”牙耳怒喝,声音冰寒,“否则我劈了你!”此时他僵在树顶,英才被他反手拉着,脚下悬空,正一点点向下滑落!
衍和在树下叉腰而立,笑嘻嘻道:“我听红景姑姑说了,就是你不准我跟着!凭什么呀?就不解!除非你答应带我一起走!”
牙耳额角青筋暴跳:“你能做什么?灵力微末,符咒也只对灵力低微者有效!真当我奈何不了你?速速解开!否则就算哥哥替你求情,我也定削光你满头青丝!”
衍和走到树下,仰头看着树上狼狈的两人,笑得更欢:“吹牛!我才不信!峻峭哥哥~”她声音甜得发腻,“你看他在我手里不堪一击!带他不如带我呢!我能陪你说话解闷,还能保护你哦~”
“啊!”英才惊呼一声,终于从牙耳僵硬的手指间滑脱,直直坠下!
“哥哥!”牙耳目眦欲裂!
衍和早有准备,双手飞快结印,符光一闪,稳稳接住掉下来的人!半点不犹豫,抱着人就撒腿狂奔:“哈哈哈哈!人是我捡到就是我的啦!!!”
英才被颠得发丝乱飞,勉强拨开眼前的乱发向后望去,树顶的身影已模糊不清。这姑娘行事当真……难以预料。他无奈道:“衍和姑娘,牙耳已被甩开,可否先放我下来?我能自己走。”
衍和一个急刹,将人放下,抹了把额角的汗珠,笑容灿烂:“叫我衍和就好!不用见外!你要去角城对吧?我知道一条又快又近的小路!不过嘛……”她狡黠一笑,“你得先熟悉我!来,叫声名字听听?”
“衍和。”英才从善如流。
“对嘛!多好听!”衍和拍手笑道,顺手掏出三张黄符,不由分说塞进英才胸前的衣襟里,指尖还趁机揩油般蹭了一下,“这个你收好!万一我们走散了,凭这个我就能找到你!”
英才:“……” 他僵在原地,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衍和见他这呆愣模样,笑得眉眼弯弯:“这么可爱,我也可爱,不如我们凑一对儿吧!”
话音刚落,英才腰间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震颤!他下意识摸去,竟是一个巴掌大小、刻满符文的银傀木偶!
嗡——!
一缕青烟自木偶中爆出!落地瞬间凝成实体——肤色冷白,蓝衣银环,正是牙耳!眼神冷得能冻裂金石!
衍和笑容僵在脸上,转身欲逃!
“喜欢凑对?”牙耳的声音如同淬了万年寒冰,一只手如铁钳般瞬间扼住她的咽喉,将她整个人提离地面!“不如……我把你对半撕开,让你左右各凑一对,如何?”
衍和双脚乱蹬,双手拼命捶打那只铁臂,却撼动不了分毫!呼吸被彻底扼断,眼前阵阵发黑。
完了!出师未捷身先死!美色误我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