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要和你谱和弦》晴笙悠

59、第 59 章

　　维修竖井的黑暗浓稠得如同实体，沉重地压在每一寸裸露的皮肤上，吸走了大部分声音，只留下他们自己粗重压抑的喘息、金属梯级在手中不堪重负的呻吟，以及靴底偶尔踩落碎屑、滚入下方无边黑暗的细微声响。陈镜辞乐谱散发的银白色光芒成为这黑暗囚笼中唯一的光源，勉强照亮前方几步范围内锈蚀斑驳的井壁、油污板结的梯架，以及许未晞在他上方攀爬时，暗黑色护甲腿部偶尔反射的、转瞬即逝的微光。

　　空气污浊沉闷，混合着铁锈、陈年机油、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仿佛巨型机械内部沉积多年的腐败金属气味。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颗粒感，刺激着喉咙。向上的气流微弱而时断时续，带着井底深处传来的、被厚重金属隔绝后显得沉闷而遥远的撞击声——那是怪物们不甘的咆哮与冲撞，提醒着他们危险并未远离。

　　攀爬是纯粹的体力与意志的消耗。梯级的锈蚀程度不一，有些踩上去还算稳固，有些则在重压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仿佛下一秒就会断裂。手臂和腿部的肌肉在持续发力中开始酸胀，尚未完全恢复的伤处也传来隐隐的刺痛。汗水迅速浸湿了内衬，粘腻地贴在皮肤上，又被护甲或风衣束缚，闷热不堪。

　　陈镜辞紧随在许未晞下方，目光紧锁上方许未晞的动作，同时分出一部分精力维持乐谱的照明稳定，并持续扫描着井壁和上方未知的黑暗。他的“混沌运算区”在后台默默计算着攀爬高度、体力消耗速率、以及根据地图（竖井部分的标记极其简略）推测的可能出口位置。系统也不断监控着身后下方的动静，分析着那些撞击声的强度变化，评估着追兵突破障碍的可能性。

　　【攀爬高度估算：约40米。体力消耗率：中等偏高。下方威胁活动强度：持续，但突破当前障碍预计仍需时间。】系统的反馈冷静而客观，但陈镜辞知道，他们的时间窗口并不宽裕。这竖井不知道有多高，也不知道通往何处，如果长时间找不到出口，或者出口被堵死，他们迟早会被困死在这里，或者被追上。

　　“喂……书呆子……”上方传来许未晞压低的声音，带着喘息，“这破梯子……到底还有多长？老子胳膊快抽筋了……”

　　他的声音在狭窄的竖井里回荡，显得有些瓮声瓮气。陈镜辞抬头，看到许未晞暂时停在一处相对宽阔的、可能是检修平台的金属网格上，正用没握刀的那只手用力揉着右臂紧绷的肌肉。

　　“地图标记模糊，无法确认精确高度。”陈镜辞也攀上同一层平台，稍作喘息。乐谱的光芒扫向上方，依旧是无尽的黑暗和锈蚀的梯架。“根据建筑结构推测，可能通往某一层的设备夹层或废弃储藏区。坚持住，保存体力，注意落脚点。”

　　许未晞“嗯”了一声，没再多说，只是仰头盯着上方黑暗的眼神里充满了烦躁和不耐。他讨厌这种被动的、只能向上爬的憋屈感，更讨厌这种对前路一无所知的茫然。他握紧了咬在嘴里的短刃刀柄，冰凉的金属触感和熟悉的血腥气（他自己的）稍微拉回了一点焦躁的思绪。

　　短暂停歇。两人肩并肩站在不足两平米的狭窄平台上，身体不可避免地微微相贴，隔着护甲和风衣，能感受到对方身体因剧烈运动散发的热量和微微的震颤。汗水的气味、金属锈蚀的气味、还有彼此身上那独特的谐律场微光，在这闭塞空间里交织，形成一种奇异的、充满生存实感的亲密。

　　许未晞觉得有点不自在，下意识想往旁边挪一点，但平台就这么大，挪无可挪。他干脆破罐子破摔，用胳膊肘轻轻撞了一下陈镜辞：“你那个破系统，除了算高度和体力，还能不能算点有用的？比如……这鬼地方有没有藏着什么捷径或者暗门？”

　　他本是随口抱怨，转移一下注意力。

　　陈镜辞却当真了。他立刻操控乐谱，将扫描光束集中在他们所处的平台四周井壁上，银白色的光芒细细扫过每一寸锈蚀的表面。“正在尝试进行结构异常点扫描……井壁材质为复合合金，厚度……等等。”

　　乐谱的光芒在平台左侧上方大约一米五的位置，忽然微微一顿，然后变得更加凝聚。

　　“这里有异常。”陈镜辞低声道，示意许未晞看去。只见在厚厚锈层和油污之下，隐约能看到一片区域的金属色泽与周围略有不同，似乎更平滑一些，而且……有一个极其轻微的内凹轮廓，形状接近一个拉长的手掌印，但边缘几乎被锈蚀得难以辨认。

　　“暗门？”许未晞眼睛一亮，也顾不上刚才那点别扭了，凑近观察，“怎么开？按下去？”

　　“不确定。结构似乎锈死了。”陈镜辞让乐谱扫描得更仔细些，“没有明显的能量接口或机械锁结构。可能是纯机械式或压力感应，但年代久远，可能失效。” 他尝试伸出手，按在那个模糊的手掌印轮廓上，用力推了推。金属纹丝不动，只有簌簌掉落的铁锈。

　　许未晞见状，也伸出手，将自己的手掌覆在陈镜辞的手旁边，一起用力。两人的力量叠加，那处金属内凹处似乎……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但依旧没有打开。

　　“妈的，锈死了！”许未晞收回手，啐了一口，“要用蛮力撬开吗？”

　　“风险太高，可能破坏结构，或者触发未知防御。”陈镜辞否定了这个方案。他盯着那个手掌印轮廓，脑中快速思考。纯机械式……压力感应……或许，需要的不是单纯的物理力量，而是某种……“验证”？

　　他忽然想起在进入中继站时，那扇门需要两人同时进行谐律特征验证。

　　一个大胆的猜测浮上心头。

　　“许未晞，”他转头看向对方，“将你的手掌再次放上去，同时……尝试向掌心凝聚一丝最微弱的、纯粹的‘禁绝’谐律能量，不要外放，只停留在皮肤表层。”

　　许未晞虽然不解，但出于信任（或者说，眼下也没别的办法），依言照做。他将右手重新按在那个手掌印上，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从体内“禁绝”本源中，剥离出几乎微不足道的一缕能量，约束在掌心皮肤之下，不泄露分毫。

　　陈镜辞也再次将自己的左手覆上，紧挨着许未晞的手。他同样尝试调动一丝精纯的银白色“定义”谐律，约束在掌心。

　　两人的手紧贴在一起，隔着战术手套薄薄的防护层，能感受到对方掌心的温度、力量，以及那约束在皮肤之下、性质迥异却同样纯粹的微弱能量悸动。

　　就在他们同时维持着这种状态，专注地“注入”那份独特的谐律印记时——

　　嗡……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尘封千年的齿轮被重新拨动的、带着厚重锈蚀感的摩擦声，从井壁内部传来！

　　那个模糊的手掌印轮廓区域，突然亮起了一圈极其黯淡的、冰蓝色的微光！光芒迅速勾勒出一个清晰的、需要双手交叠才能覆盖的掌印图案，图案内部，代表银白色和血红色的两个微小光点，分别在他们掌心对应的位置微微闪烁了一下！

　　紧接着，“咔哒”一声轻响！

　　那片看似严丝合缝的井壁，竟然向内凹陷了大约半指深，然后无声地向侧方滑开，露出一个黑黝黝的、仅容一人弯腰通过的狭窄洞口！一股更加陈腐、但似乎相对干燥一些的空气，从洞口内涌出。

　　竟然……真的开了！

　　而且是以这种需要两人“谐律印记”结合的方式！

　　许未晞惊讶地收回手，看了看那个打开的洞口，又看了看陈镜辞：“你怎么知道？”

　　“猜测。”陈镜辞也松了口气，解释道，“实验场许多高级权限设施需要复合验证。这个隐藏入口位于维修竖井中段，可能通往某个需要一定权限的区域。结合之前中继站大门的验证方式，推测它可能需要两种不同的、特定的谐律特征同时确认。”

　　他顿了顿，补充道：“你的‘禁绝’谐律，我的‘定义’谐律，恰好符合条件。而且……这种方式，似乎也验证了‘观测者’关于我们‘连接’和‘基点’的一些理论。” 单独一人，或许无法打开这扇门。

　　许未晞撇撇嘴，对这个“理论”不置可否，但眼里还是闪过一抹“书呆子偶尔也有点用”的认可。“别废话了，进去看看。”他当先弯下腰，钻入了洞口。

　　陈镜辞紧随其后。

　　洞口后面是一条低矮的横向管道，同样是金属材质，但比竖井干净许多，积灰很厚，但没有油污。管道不长，大约十几米后，前方出现了向上延伸的金属爬梯，顶端隐约有微光透下。

　　他们沿着爬梯向上，推开顶端一个轻巧的、没有上锁的金属盖板，爬了出来。

　　眼前是一个不大的、堆满了各种陈旧设备和破损仪器的房间。房间没有窗户，光源来自墙壁上几盏依旧顽强工作的、光线昏黄的应急灯。空气干燥，灰尘味很重，但没有了竖井里的污浊。房间一侧，有一扇紧闭的、看起来就很厚重的金属门，门上有一个老式的机械转盘锁。

　　这里像是一个被遗忘的、旧时代的设备储藏间或小型维修站。

　　“总算……出来了。”许未晞拍打着身上的灰尘，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环顾四周，“这又是哪儿？”

　　陈镜辞迅速调出地图比对，但由于他们刚才的路径偏离了主通道，地图上这片区域显示为模糊的灰色。“无法精确定位，但应该已经离开了主竖井区域。这扇门……”他走到那扇厚重的金属门前，观察着那个机械转盘锁。锁看起来古老但结实，转盘上刻着模糊的数字和符号。

　　“能开吗？”许未晞走过来，打量着门锁，“要不要试试你那套‘定义’？或者……”他晃了晃手里的短刃，“老子直接把它‘否定’了？”

　　“机械锁结构复杂，强行破坏可能引发警报或导致门锁彻底卡死。”陈镜辞否决了暴力方案。他仔细观察着转盘上的符号，依稀能辨认出是某种“摇篮”早期的工程标识码。“也许……有密码。”

　　“密码？谁知道这鬼地方的密码？”许未晞觉得希望渺茫。

　　陈镜辞没有说话，他的目光落在了房间角落里，一个被灰尘覆盖的、半打开的工具箱上。他走过去，拂去灰尘，工具箱里是些早已锈蚀的扳手、螺丝刀等普通工具。但工具箱内侧，贴着一张几乎碎裂的、泛黄的防水贴纸，上面用潦草的字迹写着一串数字和字母混合的代码，旁边还有一行小字：“备用维护密码（γ-7-β区通用）有效期至：***年”。

　　“找到了。”陈镜辞眼睛一亮，立刻回到门边，对照着贴纸上的密码，开始小心翼翼地转动那个沉重的机械转盘。

　　咔哒、咔哒……

　　随着转盘转动到位，内部传来机关契合的清脆声响。

　　陈镜辞用力压下门把手，向内一推——

　　厚重的金属门发出低沉的摩擦声，缓缓打开。

　　门后，是一条相对整洁、照明正常的走廊。走廊的风格与他们之前经过的“非核心区”类似，但更加陈旧，墙壁上的标识也多是工程维修、设备存放之类的字样。最重要的是，走廊里安静异常，没有怪物，没有诡异的信息素，也没有闪烁的抽象画。

　　他们似乎……暂时安全了。

　　两人走进走廊，反手将门关上。走廊里干燥洁净的空气让人精神一振。

　　“现在往哪走？”许未晞问，虽然暂时脱离了迫在眉睫的危险，但身处陌生区域，依旧不能放松。

　　陈镜辞正在快速比对地图和周围环境。“我们可能位于某个废弃的后勤或维护层。根据方向判断，继续沿着这条走廊向前，应该能绕回到通往出口的主干道附近，但需要避开之前怪物出现的区域。” 他标记出一条新的路径，“走这边。”

　　两人再次上路，脚步比在竖井中轻快了许多，但警惕性不减。

　　走廊很长，两侧不时有紧闭的房门，门上标识着“备用零件库”、“环境控制系统备用单元”、“谐律稳定器维护间”等等。大多数门都锁着，他们也没有时间去一一探查。

　　走了一会儿，许未晞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语气有些别扭：“喂……刚才在竖井里，开那扇门的时候……”

　　“嗯？”陈镜辞看向他。

　　“就是……我们手按上去的时候。”许未晞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眼神飘忽，“老子好像……感觉到你那边的能量了。很……清楚。跟平时打架的时候感觉不一样。”

　　陈镜辞脚步微微一顿。他当然也感觉到了。在那一瞬间，当两人的手掌紧贴，谐律能量约束在掌心、彼此仅隔着一层薄薄织物“对峙”又“呼应”时，那种感知比以往任何一次协同都要清晰和……直接。他能“感觉”到许未晞那一缕“禁绝”能量的纯粹凛冽，以及其深处一丝不易察觉的、因高度专注和克制而产生的轻微“震颤”。而许未晞，大概也以他自己的方式，“感觉”到了陈镜辞那银白色能量的精密、稳定，以及那份试图解析一切、控制一切的“定义”意志。

　　那不是战斗中的能量交融，也不是“实验”中的被动感知共享。那是一种主动的、有意识的、将自身最核心的力量特征以一种近乎“展示”的方式，呈现在对方面前，同时又在“接收”对方的“展示”。

　　这种感觉……很微妙。超越了简单的信任，涉及到某种更深层次的、关于“本质”的相互确认。

　　“嗯。”陈镜辞简短地应了一声，没有多解释，因为他自己也在消化这种感觉。“连接通道在那瞬间的通量很高。可能是……‘基点’在起作用。” 他只能给出这样一个技术性的解释。

　　许未晞“哦”了一声，没再追问，但眼神里若有所思。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掌心，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刚才紧贴时的温度，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印记”感。

　　又走了一段，前方走廊出现了岔路。一条继续笔直向前，另一条向右拐弯。陈镜辞根据地图判断，直走可能更快，但需要经过一个较大的开放区域（标记为“旧中继站大厅”），风险未知。右拐则是一条更迂回的路线，但似乎更隐蔽。

　　就在他权衡时，乐谱突然发出了微弱的警报震动！

　　【警告：检测到前方（直走方向约五十米处）存在高强度、不稳定的空间畸变谐律场！危险等级：高！建议规避！】

　　空间畸变？陈镜辞心中一凛。难道是之前怪物出现导致的后续影响？还是实验场本身不稳定的区域？

　　“不能走直路了。”他立刻做出决定，“右拐。”

　　两人转向右侧岔路。这条走廊更加狭窄低矮，照明也更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类似电路板烧焦后的味道。

　　然而，他们没走多远，前方的黑暗中，突然亮起了两点幽幽的、暗红色的光芒！

　　那光芒悬浮在离地大约一米五的高度，一动不动，如同黑暗中野兽的瞳孔。

　　许未晞瞬间进入战斗状态，短刃横在身前，暗红色光芒吞吐不定。“什么东西？！”

　　陈镜辞的乐谱光芒也集中过去，快速扫描。【检测到中等强度能量反应……谐律属性：混杂，以暗金属性为主，伴有轻微空间波动……目标结构：非标准生命体，形态不稳定……威胁评估：中！】

　　那两点暗红光芒似乎察觉到了他们的靠近，缓缓地……“眨”了一下。

　　然后，一个低沉、沙哑、仿佛无数碎片摩擦拼接而成的、非男非女的声音，直接在他们前方的空气中响起，用的是那种古老的通用语变体，但语法破碎：

　　“识别……未授权……移动单元……”
　　“谐律特征……矛盾……银白…血红…暗金…纠缠……”
　　“状态……非标准……不稳定……”
　　“符合……‘清理’……协议……部分条件……”
　　“执行……评估……”

　　随着这破碎的话语，那两点暗红光芒缓缓向他们飘近，光芒后方，一个模糊的、由不断扭曲的暗紫色与暗金色能量流构成的、勉强能看出人形轮廓的“东西”，在黑暗中逐渐显现。它没有固定的实体，边缘不断溃散又重组，散发着令人极度不安的混乱与侵蚀气息。

　　这东西……既不像外面的污染怪物，也不像实验场的防御单元或“观察者”。它的谐律特征更加破碎、混乱，带着一种……仿佛由多种不同性质的能量强行糅合在一起、却又无法真正融合的“痛苦”与“暴戾”感。

　　陈镜辞脑中警铃大作！“是实验事故的残留物！可能是当年失控实验的受害者或衍生物，被困在了这片区域！小心，它的能量属性极其混乱，攻击方式可能无法预测！”

　　“管它是什么！”许未晞眼中凶光一闪，“挡路的，砍了就是！”

　　话音未落，那暗红色“人形”骤然加速！它没有迈步，而是如同鬼魅般拖着一串能量残影，瞬间扑到了许未晞面前！一只由纯粹暗金色混乱能量构成的、边缘不断爆裂出细小空间裂缝的“手臂”，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抓向许未晞的面门！

　　许未晞低吼一声，不退反进，暗红色短刃划出一道凝练的弧光，精准地斩在那只能量手臂的中段！刃身上强烈的“否定”属性与暗金色的混乱能量激烈碰撞，发出刺耳的、仿佛玻璃被砂轮打磨般的噪音！暗金色能量手臂被斩得溃散了一部分，但溃散的能量并未消失，反而如同有生命的毒蛇般缠绕上来，试图侵蚀短刃和许未晞的手臂！

　　与此同时，陈镜辞的乐谱银光暴涨，数道银白色的“定义束缚”光线激射而出，试图缠绕住那“人形”的躯干，将其暂时固定并解析其能量结构。然而，银光触及对方身体的瞬间，立刻被那不断扭曲溃散的混乱能量场干扰、扭曲，束缚效果大打折扣！

　　这东西的能量性质太诡异了！既有暗金色的“解构”与“混乱”，又掺杂了类似空间畸变的波动，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仿佛属于某种生物本能的“痛苦”与“愤怒”。常规的“定义”或“否定”手段，对付起来都事倍功半！

　　“人形”发出了一声无声的、仿佛无数意识碎片同时尖叫的嘶鸣，被许未晞斩断又重组的“手臂”猛地爆开，化作数十道细碎的暗金色能量流，如同暴雨般射向两人！这些能量流每一道都带着微弱的空间切割属性，极其难缠！

　　“散开！”陈镜辞急喝，乐谱瞬间在身前展开一面银白色的防御光盾，挡住大部分能量流，但光盾表面也被侵蚀得滋滋作响，光芒迅速黯淡。许未晞则依靠战斗本能和护甲的防御，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几道，但仍有一两道擦过护甲，留下了深深的、边缘泛着空间扭曲黑痕的切痕！

　　近战不利！这东西的能量攻击带有范围性和持续侵蚀性！

　　“远程干扰它！”陈镜辞一边维持着防御光盾，一边对许未晞喊道，“用你的‘否定’冲击，打乱它的能量凝聚节奏！我来尝试解析它的核心波动频率！”

　　许未晞立刻会意，后撤半步，将短刃交到左手，右手虚握，一股凝练的暗红色“否定”冲击波脱手而出，并非直接攻击“人形”本体，而是轰向其周围不断波动的能量场！冲击波所过之处，那些扭曲的暗紫色和暗金色能量流被强行“压制”和“驱散”了一瞬，虽然很快又恢复，但明显变得更加不稳定和混乱。

　　陈镜辞抓住这一瞬间的机会，乐谱光芒凝聚成一道极细的、高频振荡的银白色探查光束，如同手术刀般刺入“人形”那不断变幻的能量核心区域！他的“混沌运算区”全速运转，疯狂分析着那混乱能量场中可能存在的一丝相对稳定的“规律”或“核心频率”！

　　【分析中……能量结构极度混乱……发现多重叠加的谐律残响……正在尝试剥离……发现疑似‘痛苦’、‘禁锢’、‘融合失败’的情感谐律印记……核心频率锁定困难……发现微弱空间锚点波动……坐标指向……下方深层区域？】

　　下方深层区域？难道这东西和实验场更深处的某个地方有联系？

　　就在这时，那“人形”似乎被陈镜辞的探查激怒了，它放弃了攻击许未晞，整个扭曲的能量躯体猛地膨胀、旋转起来，形成一个暗金色的能量漩涡，中心处，一点令人心悸的、极度不稳定的暗紫色空间畸变点正在迅速成型！它要释放大范围的空间撕裂攻击！

　　“阻止它！”陈镜辞脸色一变，这种程度的攻击一旦发出，这条狭窄的走廊恐怕会瞬间崩塌，他们不死也重伤！

　　许未晞也感觉到了那漩涡中传来的致命威胁，他一咬牙，将体内剩余的“禁绝”能量毫无保留地注入右臂护腕上扳手加装的晶石中！暗红色的光芒瞬间在护腕上凝成实质，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给老子……停下！”

　　他怒吼着，没有远程释放，而是整个人如同炮弹般合身撞向了那个正在成型的暗金色能量漩涡！右拳带着凝聚到极致的、仿佛能“否定”一切存在基础的暗红色光芒，狠狠砸进了漩涡的中心——那个暗紫色的空间畸变点！

　　这不是精细的控制，这是最粗暴、最直接的、用本源力量去硬撼对方最危险的核心！

　　轰——！！！

　　无法形容的巨响在狭窄走廊里爆发！暗红色与暗金色、暗紫色的光芒疯狂交织、湮灭、爆炸！狂暴的能量乱流如同实质的潮水般向四周席卷，墙壁上的金属板被撕裂，照明灯管瞬间爆碎，整个走廊剧烈震动，仿佛随时要解体！

　　陈镜辞被爆炸的气浪狠狠推在墙壁上，后背一阵剧痛，乐谱的光芒也剧烈闪烁，几乎熄灭。他死死盯着爆炸的中心，心脏仿佛被攥紧。

　　光芒和烟尘缓缓散开。

　　许未晞单膝跪在走廊中央，右臂护腕上的晶石布满了裂纹，暗红色的光芒黯淡下去。他剧烈地咳嗽着，嘴角溢出了一丝鲜血。身上的护甲多处破损，尤其是右臂，护甲几乎完全碎裂，露出了下面血肉模糊、甚至能看到一点金属骨骼（改造痕迹？）的手臂，伤口边缘还残留着细微的空间扭曲黑痕，正在被他的“禁绝”能量艰难地压制、净化。

　　而在他对面，那个扭曲的暗金色“人形”已经消失不见，只在原地留下了一小团缓缓消散的、暗紫色的能量余烬，以及空气中残留的、令人作呕的混乱谐律污染。

　　他……成功了。用最蛮横的方式，强行“否定”并引爆了对方的核心攻击，代价是惨重的创伤和能量透支。

　　陈镜辞立刻冲了过去，扶住摇摇欲坠的许未晞。“别动！伤势很重！” 乐谱光芒迅速扫描许未晞的右臂，系统警报连连：【检测到高强度空间属性侵蚀伤口！组织坏死严重！能量回路受损！必须立即进行净化与紧急处理！】

　　许未晞疼得额头青筋暴起，脸色惨白，但他还是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字：“死……死不了……那玩意儿……没了？”

　　“暂时消散了。”陈镜辞快速从背包里取出莫娜医生准备的强效净化剂和紧急医疗凝胶，毫不犹豫地撕开许未晞右臂破损的护甲碎片，将冰凉的、闪烁着淡绿色光芒的凝胶仔细涂抹在那些可怕的伤口上。凝胶触及伤口，立刻发出轻微的“滋滋”声，与残留的空间侵蚀能量中和，许未晞疼得浑身一颤，闷哼一声，但伤口边缘的黑色扭曲痕迹，也确实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

　　“忍着点。”陈镜辞的声音依旧平稳，但动作却异常迅速而精准，他一边处理伤口，一边用乐谱释放出温和的银白色能量，辅助净化剂清理更深层的能量污染，并暂时稳定受损的能量回路。他的额角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不仅仅是因为紧张，还因为刚才的爆炸冲击和现在高强度的精细操作。

　　许未晞靠坐在墙壁上，闭着眼，任由陈镜辞处理伤口，粗重的呼吸渐渐平缓下来。他能感觉到那些冰凉的凝胶和银白色能量带来的刺痛与麻痒，也能感觉到陈镜辞手指的稳定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细微的颤抖？

　　他睁开眼，看向近在咫尺、正全神贯注处理他伤口的陈镜辞。乐谱的光芒映照着对方的脸，依旧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但紧抿的嘴唇和微微蹙起的眉头，还是泄露了一丝内心的凝重。

　　“喂……”许未晞声音沙哑地开口。

　　“嗯？”陈镜辞头也没抬，继续手上的工作。

　　“刚才……谢了。”许未晞别扭地说，眼睛看向别处，“要不是你让我干扰……老子可能直接冲上去硬刚，死得更快。”

　　陈镜辞涂抹凝胶的手微微一顿，随即恢复如常。“战术选择而已。”他平静地说，“你的‘否定’冲击确实有效打乱了它的节奏，给了我分析的机会。” 他顿了顿，补充道，“最后那一下……很冒险。下次不要这样。”

　　许未晞“嘿”地笑了一下，牵动伤口又疼得龇牙咧嘴：“知道了……书呆子医生。”

　　陈镜辞没再说话，只是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很快，伤口表面的净化处理完成，他用绷带（同样是特制的、带有微电流刺激促进愈合的型号）将许未晞的右臂小心地包扎固定好。

　　“暂时稳定了。但需要尽快接受更彻底的治疗。”陈镜辞站起身，看了看一片狼藉、摇摇欲坠的走廊，“这里不能待了，必须马上离开。”

　　许未晞用左手撑着墙壁，慢慢站起来，右臂的剧痛让他脸色又白了几分，但眼神依旧凶狠。“走。”

　　陈镜辞看了一眼他惨白的脸色和几乎无法用力的右臂，沉默了一下，然后走到他身侧，伸出左手，不由分说地架住了许未晞的左臂，将一部分重量分担到自己身上。

　　“你……”许未晞一愣，想要挣开，“老子自己能走！”

　　“节省体力，应对可能出现的其他威胁。”陈镜辞的理由无可挑剔，语气平淡，但手臂的支撑却稳如磐石，“别废话。”

　　许未晞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再反对，任由陈镜辞架着他，两人以一种略显怪异却异常稳固的姿态，一瘸一拐地，继续沿着这条危机四伏、却必须向前的走廊深处走去。

　　乐谱的光芒在前方引路，照亮了满地狼藉和未知的前方。

　　身后，是刚刚消散的强敌和险些崩塌的走廊。

　　身前，是依旧漫长的归途和潜藏的危机。

　　但至少这一刻，他们彼此支撑着，没有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