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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事发 ...

  •   等消息传到了裴府,裴云晰正坐在厅中查账。

      她手里盘了一串紫檀佛珠,正翻看着账簿念念有词,忽然刘萱苹的女使银铃冲进了蘅芜苑,还在廊下跌了一跤,却不敢耽搁,顾不得起身便大喊:“不好了,出事了!三姑娘,三姑爷出事了!”

      梦辽先是一惊,她立刻去扶裴云晰,裴云晰扔了账簿就起身出来,皱眉看着银铃:“别慌,说清楚,出什么事了?”

      银铃吞咽几口,调整好气息道:“方才二哥儿身边的小厮来报,说昨日千秋节大典,百官进献贺礼。结果不知怎么的,官家忽然呕血……”

      兹事体大,银铃一个小女使哪听过这场面,她一边回忆一边说得战战兢兢:“官家呕血,然后、然后中书令进献的那头白鹿忽然发了疯,一头撞死在了大殿柱上,来人一查,说那鹿角上,暗刻了诅咒符文。说、说中书令赵家,行巫蛊之术、谋害官家……”

      “姑娘!”梦辽立刻抱住瘫倒的裴云晰,只见裴云晰脸色惨白,她立刻便要让人去喊郎中。

      裴云晰抓住了银铃的手,厉声问:“这事是二哥哥身边人传回来的?他们人呢?”

      银铃脑子转得飞快,忆起来后立刻答道:“二哥儿和二娘子眼下还在拂云行宫,文武百官都被扣在那儿了,官家尚未苏醒。”

      “那赵彦秋呢?”

      银铃瑟瑟发抖:“三、三姑爷,和赵大人一道,被下入大狱中了。”

      裴云晰心头一颤。

      远郊的拂云行宫、扣押文武百官、官家昏迷不醒、朝廷重臣下狱……

      她浑身颤抖,拼了命压下喉头血腥,努力镇定道:“你去告诉五娘子,让她守好门庭,关上所有大门。没我们的命令,谁也不许进出。老太太那边更是要牢牢守住,不可让她知晓此事,快去。”

      银铃领命离开,梦辽焦急地把她扶起来:“姑娘,您没事儿吧?您别太动气。”

      “梦辽……”裴云晰感觉浑身绵软无力,她不知道自己是被这消息吓得,还是被自己的猜想所缠的,她低声道:“眼下、怕是要宫变了……”

      梦辽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宫变?”

      “只是猜想,”裴云晰晃晃头,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太子与赵家势如水火,赵家扶持的,是周贵妃所生的四皇子。”

      或者是说,赵倾扶持的,是四皇子。

      赵彦灵一介纯臣,在朝堂上横冲直撞,从不站队,只效忠官家;赵彦秋婚后自请脱离权力中心,安居礼部做一个无关痛痒的员外郎;赵家幺子赵彦狄更是外放多年。

      她听赵彦秋草草说过他们赵家内事。她却直到今日才敢相信,世上原来真有做亲生父母的,爱权势胜过爱自己的孩子。

      “九公主与四皇子一母同胞。而赵彦灵,是九公主伴读,二人自幼相伴数年,一同长大,很是有情分在,”梦辽扶着裴云晰回屋坐下,裴云晰缓缓落座交椅,却得由梦辽扶着才能坐稳身子:“赵倾便是拿着这一点,逼赵彦灵站队四皇子。”

      瓜田李下,嫌疑之地,赵彦灵已经无法脱身。

      只是没想到如今,一场千秋节盛典,竟然把赵彦秋折了进去……

      裴云晰一听此消息,便知道此事是谁做的手脚。她却不愿面对、不敢承认。

      赵彦秋主管千秋节筹备,礼部司负责官员贺礼查验,因此他这个做长子的,便能浑水摸鱼、顺理成章将巫蛊白鹿送入皇宫大内。

      裴云晰痛彻心扉,眼泪直流而下。

      “他是长子啊!”裴云晰痛苦道:“哪怕他生母早逝,那也是他赵倾的发妻啊。”

      “虎毒尚不食子,”梦辽慌乱安慰:“姑娘,这其中必有缘由,赵大人不可能真的害我们姑爷的,必是有其他人陷害。”

      “赵倾为求自保,数十年的门生尚可做他的替死鬼,”裴云晰想起宋怀弋曾跟她提及的盐税案,遍体生寒:“如今巫蛊赌咒,是杀头大罪,赵倾为求一线生机,未必不可能让赵彦秋出去顶罪……”

      “……是太子,”裴云晰终于忍不住,她悲从中来,瘫倒在交椅上:“是他……是他们设计。”

      赵倾倒台,周氏失去依仗,那便是太子得利。

      昔年宋怀弋“战死”西北,肃国公痛失爱子、避世不出,太子失去兵权,很是沉寂了一段日子。时值中宫衰落,官家专宠周贵妃,因此四皇子一党迅速集结,甚至隐隐有跃过太子、取而代之的意思。

      受此奇耻大辱,因此宋怀弋起死回生、一朝回京,太子哪里还能坐得住?

      宋怀弋更是恨毒了赵彦秋,心甘情愿,做了太子的尖刀。

      裴云晰苦笑,她小小裴三娘,久居内宅,竟然还能算是皇权斗争中的关键一环。

      若有宫变,不论是哪边笑到最后,她裴三娘都只有死路一条。

      “……备车。”

      裴云晰忽然开口,把梦辽吓了一跳:“姑娘您要去哪儿?”

      “去中书令府,”裴云晰勉强地站起身来,脚下步子虽缓,却异常坚定:“我要去照顾月儿。”

      裴松月终究是随她姓裴,是她们裴家的女儿。

      ……若有大祸临头,她拼死也要保住女儿性命。

      昔日富贵繁荣的中书令府,如今唯余肃杀,周围官兵围绕,连只苍蝇都不放出去。

      “你是什么人?”为首的将领见裴云晰下车,挥刀拦路,质问道。

      裴云晰缓缓开口:“我是赵家长媳,裴氏。”

      京城中谁不曾听过裴赵两家的传闻?这将领显然也是知晓,只是为伍从军之人,更是对宋怀弋的大名如雷贯耳,因此这将领一改严肃神情,反而有了些恭敬:“裴娘子,如今赵家戒严,您不方便走动。”

      “我回自己家,这叫走动?”裴云晰冷冷开口,倒是把这将领震住了片刻。

      裴云晰径直越过他,一时间也无人敢拦:“我女儿在家中等我,你们若爱守着便守,我只进不出,也不算妨碍你们当差。”

      一旁小兵卒见状,悄悄问了那将领:“这……如何处理?”

      “人都进去了,还能怎么处理?”将领被这小娘子呼来喝去,面上挂不住,只能咬牙道:“你让人去通报宋世子一声,免得等他来了怪罪你我。”

      裴云晰踏进前厅,几个小厮女使看见她像是见了鬼一般,只有一个机灵的,立刻旋身去请了赵彦秋身边的小厮来。

      雨眠匆匆赶来,正巧在二门上遇见了裴云晰:“三姑娘!”

      裴云晰终于见了一个熟面孔,她点点头,问道:“月儿呢?”

      雨眠难免激动,他在前头引路:“月小姐在哥儿的院子里头呢。三姑……”

      他转而一想,现在是在赵家,他有些不好意思开口,但眼下也不是他纠结的时候,于是雨眠轻唤:“大娘子,夫人和老太太都在主屋,您看?”

      裴云晰无视了他的改口,更装作听不懂他的弦外之音:“先去看了月儿,再去拜见婆母。”

      雨眠抿了抿嘴,只能应下。

      屋里的风弦见来者竟是裴云晰,眼底的震惊毫不遮掩。裴云晰略过他,去看摇床上睡着的女儿。

      一别月余,月儿胖了不少,小脸终于不是刚出生时那般青紫或蜡黄,如今也隐隐白里透红,成了个粉雕玉琢的瓷娃娃。

      裴云晰只敢伸手去摸她的小脸,指尖轻颤。

      又是那种牵一发而动全身的痛楚。

      只是如今她实在顾不上自己的心情,只想着能好好护着女儿。

      风弦眼眶里含了泪,上前轻声问:“娘子要抱抱月小姐吗?”

      梦辽刚想替裴云晰开解,只见裴云晰竟然点了点头:“好。”

      襁褓轻轻落在她怀里。

      裴云晰觉得这感觉奇妙极了。

      这似乎是她第一次抱自己的孩子。

      一个娇弱、幼小的娃娃,就这样在她怀中安眠。

      让她的心忽然收获了片刻宁静。

      她与这小小婴儿血脉相连、心跳同频,是这天地间最为亲近之人。

      “月小姐现在能吃能睡,太医来看过,说身体已无大碍了。”雨眠宽慰道。

      裴云晰点点头,哑然开口:“你们把她,照顾得很好。”

      风弦实在忍不住,“都是秋哥儿日夜亲自照料,月小姐是他亲生女儿,怎么可能不疼爱呢?”

      梦辽听不得他说这话,因此语气颇为冷冽:“如今外头风雨飘摇,姑娘立刻过府来此,守护月小姐。二位大哥没必要说这些话,让人听着觉得轻巧。”

      她向来和赵彦秋这两个阴恻恻的小厮过不去,此时她和裴云晰身在赵家,她更不愿意让旁人说话烦扰裴云晰的心。

      “你们留在这里照看她吧,”裴云晰将襁褓小心翼翼递给风弦,转头对雨眠说:“你带我去见见婆母。”

      “哎,请大娘子随我来。”

      董夫人端坐在厅堂中,远远瞧着她这个大儿媳妇从院中过来。

      仔细算来,倒是快有个两年没见了。

      她打量着裴云晰消瘦的身形,心中冷嗤。

      她倒是窈窕纤纤。

      “儿媳见过婆母。”裴云晰垂着眼行礼,她余光看着董夫人华丽的裙摆,再没有别的动作。

      董夫人温和道:“快起来吧,坐。”

      裴云晰刚一落座,董夫人便叹息:“只是可惜如今家中有事,怕是不能给你上一盏好茶水了。”

      到底是跟着赵倾在京城刀光剑影多年的贵妇人,泰山将崩于前仍面不改色,还能安坐于此同她闲话家常。

      “你祖母身子如何了?”

      裴云晰道:“多谢婆母关怀,祖母精神尚可。”

      董夫人点点头:“她一把年纪,你要少叫她担心才是。”

      “婆母放心,”裴云晰微不可见地蹙眉:“我今日前来,家中无人知情。”

      董夫人这才抬眼去瞧裴云晰,只见她神情肃穆,一如往昔。

      她不愿意与这佛口蛇心的妇人多纠缠,直白道:“赵彦秋既然已奉旨嫁给我,那我如今也算是半个赵家人。赵家出事,我不可能坐视不管。且我女月儿正养在赵家,作母亲的,自然最忧心孩子。”

      裴云晰垂眸:“便是仅有绵薄之力,也要生死相护。”

      董夫人只当裴云晰特地前来,看她们赵家的笑话,因此也不再伪装,冷哼道:“官家仁爱,即便是天大的罪过也不会诛及子女,大郎媳妇,你多虑了。”

      “且月儿终究是随了你姓裴的,你若有意,现在便把她抱走吧。”

      裴云晰轻笑一声,惹董夫人怒视,她淡然地说:“婆母,我本以为您年长我这么多,看事应当是比我要清明的,谁知您久居内宅,如今朝堂之事您还是没看明白。”

      “官家仁爱啊……”裴云晰像是想起什么趣事,脸上笑意不减:“但若涉及江山社稷,帝王君威岂容他人藐视?”

      “白鹿一事是他人故意设计陷害,”董夫人被一个她向来看不上的小辈嘲讽,面上也快挂不住:“我赵家有从龙之功,官家是晓得的。”

      “从龙之功,一次便足够保全今生荣华富贵。”裴云晰冷眼与她对视:“但若想有二次,那便是抄家灭门的祸事了。”

      “大郎媳妇,你莫不是发了疯病了?”董夫人气极:“在此胡言乱语,快快滚出去。”

      裴云晰打一进厅堂,见这董夫人一派祥和安定,便知道赵家这次若有得选,必然要弃了赵彦秋。她心头火起,拍桌站立:“那我今日也把话向婆母说明白,我今日既进了赵府,便没想过囫囵个地出去。但是我此举不为着旁人,不为赵家,单单只为了我夫婿和女儿。”

      她也顾不得所谓的脸面,直言道:“我那封罪己状想必您和公爹也已经看过。如今我想保全赵彦秋,是有把握在手上,不是来同你装样子的。”

      “你还真是厚颜无耻!”董夫人也与她撕破脸:“如此腌臜之事,你竟然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你真当自己是碟子菜了?那宋世子与我赵家向来不共戴天,恐怕白鹿之事也是他的手笔。他巴不得我赵家全家去死,你凭什么觉得他能助你?一个不守妇道的女子,也配站在我家、和我说话?”

      裴云晰波澜不惊:“他为何与赵家不共戴天,夫人您还不清楚吗?若您以为是仅仅因为我,那您便是真的糊涂短视了。我裴云晰自觉不是什么人中龙凤,也不想当所谓的红颜祸水。我只来告诉你,赵大人翻不了身了,休想拿赵彦秋去当替死鬼。”

      “你!”

      裴云晰拂袖而去,将那愤怒至极的雍容贵妇抛在身后。

      梦辽在廊外,听得心惊肉跳。她跟在裴云晰身后:“姑娘,眼下该如何是好?”

      “若来人抄家,我们便一同入狱。”

      梦辽大惊失色:“入狱?!那怎么行?”

      裴云晰头痛欲裂,步伐虚浮:“官家不会轻易要我的性命,只要我还活着,赵彦秋便能无虞。”

      直到如今,为保夫婿和女儿,她只能以身入局。

      “只怕是,又要对不住宋怀弋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0章 事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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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谢谢宝宝们的收藏和营养液!忙毕业没办法全身心码字,欢迎养肥再看,全文存稿修文中,一定会完结的 本文相对来说比较慢热,第一部长篇~欢迎大家评论~不写完美人设,骂了角色就不能骂我了哦嘿嘿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