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带协奏曲》三个三点水

2、卡农陷阱

　　纪叙在第七次醒来时，喉咙里还残留着琴弦割裂的腥甜。
　　他猛地从床上弹起，手指下意识摸向脖颈——皮肤完好，但肌肉记忆中的疼痛仍在跳动。窗外，清晨的光线斜切进房间，在床头的黑胶唱片上投下一道锯齿状的光痕。那张唱片没有标签，只在边缘刻着一行小字：第7次，降B调泛音前3秒。
　　——这是他自己刻的。
　　纪叙抓起小提琴，琴箱内壁贴满了便签，每一张都记录着不同版本的死亡："第4次，A弦断，失血过多"；"第6次，舞台灯坠落，颅骨骨折"……最新的一张墨迹未干："别相信8:17的怀表声"。
　　他盯着那张便签看了两秒，突然抄起琴弓砸向镜子。玻璃碎裂的刹那，无数碎片映出他扭曲的倒影——其中一个"他"的嘴角正诡异地扬起，右手做着拉奏的姿势，但指法根本不是帕格尼尼。
　　镜中人的琴弓停在E弦第七把位，那是《魔鬼的颤音》的起手式。
　　——
　　程时安在警局档案室醒来，怀表的玻璃表面裂成了蛛网状。
　　他第13次翻开纪叙的尸检报告，这次照片上的伤口位置变了——原先的颈动脉割伤变成了左胸贯穿伤，凶器标注从"琴弦"变成了"小提琴音柱"。更诡异的是，报告日期显示为三天后。
　　"程医生？"法医推门而入，"音乐厅监控修复了，但……"
　　监控画面里，纪叙的死亡过程像被倒放的唱片：鲜血回流，断弦复位，最后定格在他登台前望向观众席的瞬间。程时安突然按住暂停键——第三排座位上，灰西装的自己正低头查看怀表，而怀表显示的却是8:17，与舞台电子钟的7:53形成刺眼的时差。
　　"把音频频谱调出来。"程时安的声音发紧。
　　声波图上，纪叙断气前的尖叫被分解成密集的谐波，其中隐藏着一段432Hz的基准音——这是国际上废除多年的"灵魂频率"。而更深处，还有一轨不属于现场录音的旋律，像是有人用指甲刮擦小提琴内板发出的泛音列。
　　程时安突然呕吐起来，三枚带血的琴码掉在地上，排成下行的C小调音阶。
　　——
　　唱片店的古董钟敲响第八下时，两个纪叙隔着橱窗对视。
　　店内的纪叙攥着残缺乐谱，窗外的"他"却提着滴血的小提琴。当后者举起琴弓时，橱窗玻璃泛起水波纹，程时安从涟漪中冲出，怀表链子缠住袭击者的手腕。
　　"这是第几个平行循环？"程时安厉声问，怀表盖弹开的瞬间，内侧的五线谱正在融化，"你每次修改死亡方式，就会分裂出一个新时间线——"
　　玻璃爆裂声淹没了后半句话。袭击者的琴弓突然刺向自己太阳穴，却在命中前僵住——店内的纪叙正用相同的姿势抵住自己的头颅。
　　"卡农规则。"真纪叙喘着气，"镜像动作必须同步……"话音未落，他的左手突然不受控制地抬起，与袭击者一起按向根本不存在的琴弦。
　　程时安扑过去抓住他的手腕，皮肤相触的刹那，两人同时看见幻象：
　　无数个纪叙在无数个音乐厅里死亡，鲜血顺着地板缝隙流淌，汇成一张巨大的总谱。而指挥台上，穿灰西装的"程时安"正用染血的琴弓打拍子。
　　——
　　纪叙第7次割断自己的E弦时，程时安终于发现了规律。
　　"不是24小时循环。"他蘸着纪叙的血在地上画音程图，"每次死亡会缩短1/24拍，现在剩余时长只剩23小时53分……"
　　唱片机的指针卡在《倒带协奏曲》第24小节，缺角的乐谱突然开始渗血。那些血珠沿着五线谱滚动，在缺失的第25小节处聚成休止符形状。纪叙突然剧烈头痛——这个符号他在童年噩梦里见过，就刻在孤儿院那架走钢琴的踏板上。
　　"记忆被篡改了。"程时安掰开他紧握的拳头，掌心赫然是枚生锈的音叉，"你根本不会拉帕格尼尼，那首曲子是——"
　　午夜钟声响起。
　　第8次死亡提前47秒降临，这次琴箱里爆出的不是断弦，而是24根银针组成的音簇。程时安在最后一秒将怀表塞进纪叙口袋，表盘背面刻着新发现的真理：
　　"杀死指挥家才能终止卡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