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带协奏曲》三个三点水

1、死亡赋格

　　纪叙的琴弓压在E弦上时，他听到了那个声音。
　　——咔哒。
　　像是老式唱片机跳针的轻响，又像是怀表齿轮卡住的瞬间。他下意识抬头，目光穿过音乐厅昏黄的顶灯，落在观众席第三排那个穿灰色西装的男人身上。
　　那人正低头看着怀表，眉头紧锁。
　　纪叙的指尖微微一颤，本该流畅的帕格尼尼随想曲第24首突然出现了一个不和谐的滑音。观众席传来几声低低的议论，但他已经无暇顾及——因为下一秒，他的小提琴A弦毫无预兆地崩断了。
　　琴弦回弹的瞬间，纪叙感到一阵尖锐的疼痛划过脖颈。他踉跄后退，视野边缘泛起血色，耳畔却诡异地响起一段陌生的旋律。
　　那是降B调的颤音，夹杂着黑胶唱片特有的沙沙底噪。
　　——他听过这段音乐。
　　在梦里。
　　在每一次从噩梦中惊醒的深夜。
　　纪叙的手指徒劳地抓向空中，仿佛想要抓住那虚无的音符。他的后背重重撞上舞台地面，最后的意识里，他看到那个灰西装男人站了起来，怀表的银链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表盘上的时针，正在倒转。
　　程时安在验尸报告上签下自己的名字时，钢笔突然没墨了。
　　他皱眉甩了甩笔尖，墨渍在纸上晕开，像是一串扭曲的音符。警局的灯光惨白刺眼，耳边法医的汇报声忽远忽近："死者纪叙，24岁，死因是颈动脉被琴弦割裂，死亡时间晚上8点17分……"
　　程时安的太阳穴突突跳动。
　　他认识这个年轻人。
　　不，准确地说，他"记得"这个年轻人——在昨晚失眠时，他的古董唱片机自动播放的那段诡异小提琴曲里；在今早淋浴时，镜面上莫名浮现的那行五线谱上；甚至在半小时前，他路过音乐厅门口时，口袋里突然多出的那张音乐会门票上。
　　门票的座位号是3排7座，背面用铅笔写了一行小字："G弦上的泛音能暂停时间。"
　　程时安猛地抬头，墙上的电子钟秒针正在倒走。
　　"您上次订的《倒带协奏曲》乐谱到了。"
　　唱片店老板从柜台下取出一个泛黄的牛皮纸袋，纪叙接过时，指尖触到了纸张边缘的烧灼痕迹。缺角的乐谱第25小节处，有人用红笔画了个血色休止符。
　　玻璃门上的风铃突然无风自动，发出升C调的清响。纪叙回头，看到那个灰西装男人站在门口，怀表链子缠着绷带的手腕上，隐约露出几道像是琴弦勒过的伤痕。
　　"我们见过。"男人说，声音低沉，"在你第一次死亡前的24分钟。"
　　纪叙的呼吸一滞。
　　——他想起来了。
　　在无数个循环的尽头，在每一次死亡的边缘，这个声音总是伴随着那段降B调的旋律出现。
　　男人翻开怀表，表盖内侧刻着一行细小的五线谱。
　　"我叫程时安。"他说，"从现在开始，我们还有23小时42分来破解这个循环——前提是，你这次别再死在第八小节的泛音上。"
　　唱片店的古董留声机突然自动运转起来。黑胶唱片旋转间，纪叙看清了标签上的曲名——
　　《倒带协奏曲》
　　作曲者：纪叙 & 程时安
　　（第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