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新妃(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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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泰二年三月
刚过了春分，天气还有微微的寒意，但阳光已渐渐明媚，原本光秃秃的树梢上已冒出了一两点新芽，园中小草也已悄悄探出了头，一切都宣誓着春天的到来，生机勃勃的天地仿佛已全然忘记了刚过去的那个阴霾满布的冬天。
但是有一个人却没有忘，谢堪蓉静静立于窗前，凝视着窗外焕然一新的天地，双眼却有掩不住的神伤，终于明白为何古人会有“伤春悲秋”之感了，只因这春天太过于热闹，相对于刚过去的残冬显得是那么没心没肺。幽幽叹一口气，一低首两行清泪便滑过脸庞，距德贤皇后去世才过去三个月，就连这窗外的万物也和那门外的世人一样开始无情的忙碌起来，还有谁记得这世上曾有过那么一个绝世女子，却红颜命薄如斯。
“大姐，是堪蓉错了吗？这大地万物一年一荣，自成定律，却被堪蓉无辜迁怒，只为这门外世人太过薄情，而权力倾辄却是争斗不休。连搅得无辜之人也不得不随鸡起舞，一身清流也不得保。”谢堪蓉对着空无一物的天空幽幽道。
去年十月谢堪蓉探病归来之后皇后竟没撑过一个月便去了。国丧后仅三个月便有人上奏称，后宫空虚又失皇后，需尽快填补后宫，此奏一出群臣响应。新帝初登大位，后宫只有两妃二嫔，填补后宫本无可厚非，谢堪蓉恼的只是这动作也未免太快，而皇上居然也答应了。想那日凤仪宫中所见所闻，竟然恍如个梦，不想自古帝王多薄情，只怪自己当初懵懂无知错看了皇上，还动了一颗殷殷少女之心。现在想来，更是自觉愧对亡姐，只当那曾经的一丝钦慕之情为南柯一梦，从此再不作肖想。
再叹一口气，不愿再看窗外的盎然春意，谢堪蓉回身屋内想找本书看看，一解愁意，然立于书架前，芊芊素手滑过一本本佛家经典，这些往日给身处于侯门深府的她带来过许多世外宁静的书此刻却入不了她的眼，法华经，坛经，心经……一本本经书掠过眼前，她却不禁出神了，脑海里浮现那日凤栖殿门前，阳光普照，他骤然降临，浑身金光灿灿威武如天神，而她不能自己只能呆立在那里，然后他缓缓转头向她望来，目光如电，摄人心魂……“啾啾”窗外一声鸟鸣，谢堪蓉骤然回神，心乱如麻，望着眼前累累经书，那日亡姐凤栖殿前盈盈一笑跃然眼前，那病榻前默然转身一刻的清泪，一思及此，谢堪蓉心乱如麻，再不能自己随手抓起一把经书便掷于地上，因为用力过猛还踉跄着向后退了两步，一手失控竟然把一排经书拂于地上，噼里啪啦落了一地。
正在谢堪蓉怔怔地望着一地凌乱经书出神时，门外却传来敲门声，“小姐，太老爷请小姐去议事堂。”
议事堂？那是谢氏一门商量族中大事的地方，祖父怎么突然让自己去那里？
“进来。”
“是，小姐，这……”炎心才推门而入就见满地凌乱铺散的经书，不禁诧异。
不容炎心多说，谢堪蓉便不甚自在地吩咐道：“收拾好这里。”说完便径自出门往议事堂去，只剩炎心还呆呆的望着自家小姐眼去的背影，再望望一地经书，小姐，这是怎么了？
议事堂门前谢府管家谢忠恭敬地对谢堪蓉道：“太爷请六小姐进去。”
“谢谢，忠伯。”说完，谢堪蓉便迈过门栏，走进议事堂，刚才在自己虽在门外，但并不敢随意张望，所以不知堂内竟然不仅只坐了祖父，还有大伯，大伯母，二伯，二伯母……一眼望去族中有声望的长辈竟然都坐于堂中，竟有一二十人上下，个个一脸严谨肃穆，自己父母在一干长辈中竟算是辈分最小的，仅陪在末座。
谢堪蓉上前便跪下给众人请安道：“堪蓉请祖父安，请太叔公安，请……”费了好大劲才终于算请完安。
“起来回话吧。”谢氏一门当家谢正行道。
“是，祖父。”谢堪蓉起身静立在那里，等着问话，怎知半天再没有声响。
原来谢氏一族子孙繁茂，族人众多，再加上谢堪蓉自己不喜人多嘈杂之地，族中聚会甚少出席，有时实在推脱不了，也只是静坐于众人之中，所以多不为人注意。这一堂中长辈除了自己本家之人竟大多不识她，或印象甚微，趁谢堪蓉起身之际都细细将她打量了一遍，片刻之后各人脸色不同，或忧戚、或疑惑、或不甘……各人面面相觑，似有难言之隐，却又都不敢多置言语。
谢正行坐于众人之中，自是感到众人不安之势，虎口一开朗声道：“太皇太后意已定，大事不可多生枝节。”
此言一出，众人只好各自按捺，感觉到众人已是无言认同自己的话之后，谢正行接着道：“堪蓉。”
“在。”
“皇恩浩荡，体恤谢氏一门痛失皇后，特恩准谢氏一门可送一谢氏女子入宫，加封为妃。太皇太后中意你，你可愿意入宫为国尽忠，为君分忧？”
谢堪蓉震惊的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众人，只见众人一副施恩于己，高高在上的神情，又觉一阵好笑，原就知道皇上挑选功臣之女填充后宫的旨意一下，族中众人就争先恐后的把自家适龄女子的册子送入府中以供参考，莫不希望，自家女儿能一举夺魁，得到谢氏这个以皇后换来的难得的妃子名额，要知道错过这个机会哪怕以后就算能入宫也只能从最下等的才人做起，天知道要何年何月才能熬出头。现在这些人又碍于太皇太后的面，不得不把这个他们争破头颅都想要的名额让给她，现在却一副施恩于她，只等她三跪九叩去谢恩的模样。
姑奶奶啊，姑奶奶，原来这个注定只能安心在后宫作谢氏一门光耀爵帽上一颗点缀宝石的妃子，你中意的人选是我啊！因为我知道自己不能争宠，甚至不能哭闹，只能清心寡欲的在那里送往迎来？可是……你可知道我……曾对他动心？
“你可愿意？”不容谢堪蓉多想，谢正行又厉声问道。
谢堪蓉回神望着祖父一脸不容自己驳恩的表情，心想如果自己此刻如果笑出来，是否会打破祖父对自己一向乖巧温驯的印象，而考虑劝太皇太后收回成命。再看看众人见自己有迟疑之色，又死灰复燃，莫不希望自己能拒绝，好为自家女儿挽回一丝希望，看他们此副争权夺利之相，只怕让他们女儿入宫也只会争宠弄权，把本来就已经岌岌可危的谢家更往悬崖上推。想到此，谢堪蓉再往自己父母望去，只见他们一脸欣慰慈爱之意地望着她，见她向他们望去只当她是小女儿之态便鼓励她赶快谢恩。
罢、罢、罢，爹娘，就当女儿拿此生报你们的养育之恩吧！下定决心，谢堪蓉转眼正视谢正行，果敢坚毅道：“堪蓉愿竭生报国。”说毕，跪地对谢正行三叩首。
谢正行一面为她刚才所投来的眼色震惊，又见她叩首之势，行事非凡，一扫自己先前疑虑，很是赞同太皇太后的眼光，连忙上前扶起谢堪蓉欣喜道：“好，好，好。“
众人见连谢正行都一改先前犹疑态度，知道大局已定，也一改前态，纷纷向谢堪蓉父母道贺。
于是在一团和气融融之下，选妃大事便如此敲定。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新妃(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