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后逝（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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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女谢堪蓉参见太皇太后。”
“起来吧。”
谢堪蓉依言起身，却不敢抬起头，虽然知道上坐的是自己的姑奶奶，却自小没见过，加之其为太皇太后，所以对自己来说是即陌生又威严，不敢随便僭越。
“抬起头来，让哀家好好瞧瞧。”
于是谢堪蓉依言抬头，只见一老者端坐于上位，头带五凤金冠，身着百花合凤袍，甚是雍容华贵，再见她眼深似海，讳莫如深，谢堪蓉不敢再看下去，只能低垂眼睑，望着眼前的台阶，心中却想道，奇怪，这哪里像别人口中传颂一心清修的太皇太后，今日一见却是一精明睿智非常的老者。
谢堪蓉正如是想，却不见上坐的太皇太后细细端详她以后，道：“不错，倒还有些谢氏风骨，你刚才见过皇后了，都聊了些什么？”
“回太皇太后，堪蓉无才无德，只能说些宽慰的话为娘娘解忧，娘娘又问堪蓉一些入宫见闻，如此而已。”谢堪蓉自是不敢将刚才所见所闻据实以报，只捡了些不重要的话说。
“嗯？”太皇太后目光紧锁阶下所立女子，思索了半刻，便道：“你们都下去吧。”
“是。”
众宫人领旨退下后，太皇太后才又道：“看着哀家回话。”等谢堪蓉抬眼看着自己后，又接着道：“哀家亦为谢氏一门之后，按辈分你应唤哀家一声‘姑奶奶’，你可知道？”
“太皇太后为谢氏一门巨木天擎，堪蓉自幼每逢初一、十五便随太太、夫人至天理寺为太皇太后，皇后祈福，不敢一刻忘记太皇太后之恩。”
“知道就好。”虽认了姑侄之亲，但是太皇太后仍没有稍缓和颜色，又严声问道：“皇后可有跟你说什么要紧话？”
太皇太后严声追问，再加目光如炬地紧逼之下，谢堪蓉知自己不能再守口如瓶，只好将刚才与皇后的对话一五一十告知太皇太后，却只字不提刚才皇上驾到之后皇后种种古怪反常行为。
太皇太后听谢堪蓉如是说，也不觉有异，只是心中大感奇怪，只因皇后一向待人接物四平八稳，不曾过分苛责怪罪过人，也不曾轻易褒扬称赞过人，再加上适才谢堪蓉所语一分天真两分随意有余，却最是宫中生存之大忌，又何来“入宫”一问。
“如你所说，皇后最后一问你还没有作答，你且给哀家说说，如何能保住谢氏？又如何才算保住了谢氏？”
虽没料到太皇太后会有这一问，但是适才从凤仪宫至未央宫的路上，谢堪蓉倒是稍思虑了一下这问题，心中已有数，所以这时倒能镇定自若地回道：“堪蓉以为，我谢氏一族随高祖皇帝开国至今已是除皇族之外第一高门大族，在朝有祖父身居宰相之位，族中子弟多处朝廷要职，乃我朝第一权族，后宫之中更有太皇太后抵定大局。如今我朝根基初定，我族亦已至极盛之巅，但是须知福祸相依，兴危相随，功高震主即是祸，鸟尽弓藏便是危，所以我族子弟必须时刻谨记权力制衡之道，如我族女子之中再有人得以入宫，必不得有争宠之心，更不得有争权夺势之欲，只需紧守本分，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如若不幸，女子侍宠，我族必须自削臂膀，罢官弃爵以示昭昭忠心。如此方能保谢氏一门繁衍生息，而不致门庭中落，甚至于血脉不继。”
“大胆小女子，你敢说吾皇有杀戮功臣，嫉贤妒能之心？”谢堪蓉话音刚落，太皇太后便厉声喝道。
谢堪蓉连忙跪地道：“堪蓉不敢擅自揣测上意，只是阐述古往今来的帝王之术而已，请太皇太后明察。”
太皇太后怒极反笑道：“好，好一个帝王之术，那你倒说说，这后一问该做何解。”
谢堪蓉虽见太皇太后此刻是怒极，但奈何自己已骑虎难下，不得不回道：“此乃为臣之道。”
“何谓为臣之道？”太皇太后挑眉问道。
“揣摩上意，尽臣力，此乃为臣之道。”
“如君让臣死，臣该如何？”
“臣不得不死，以保九族，此乃弃车保帅之策，实不得已而为之。”
“好，好一个弃车保帅，你来说说这谢族之中，谁是车？谁是帅？是你祖父，还是哀家？”
“堪蓉窃以为，富贵荣华是车，一族千秋是帅，一人得失则不足为道。”在太皇太后咄咄逼问之下，谢堪蓉不得多虑只能直抒胸臆，此语一出方觉有失，忙跪地请罪道：“太皇太后恕罪。”
谢堪蓉俯身跪地静等着，大殿之上静寂无声，也不知太皇太后会如何处置自己，正想着只见一双金缕飞凤鞋出现在眼前，紧接着一双白皙略有皱纹的手把自己扶起。谢堪蓉缓缓起身，才敢抬头，只见原本厉目生威的太皇太后一转眼已变成了一慈眉善目的老者，正不掩欣慰之情地望着自己。
谢堪蓉知是太皇太后开恩，连忙欠身谢恩道：“谢太皇太后开恩。”
太皇太后连忙制止道：“堪蓉，何罪之有。“见她惊恐之色未退又笑道：“哀家吓着你呢？”谢堪蓉又不解地望着她，太皇太后又笑着替她解疑道：“哀家只是想试试你。不想，你竟能在哀家的严辞逼问之下回答得条理有序而镇定自若，哀家高兴都来不及，又怎忍心再威吓于你。”
听太皇太后此语，谢堪蓉才豁然开朗，又想自己刚才不知轻重，只管自己一抒胸臆只觉不好意思道：“堪蓉少不更事，让太皇太后见笑了。”
“还一口一声‘太皇太后’，莫不是真恼哀家了。”太皇太后有意逗她，故作威严道。
谢堪蓉经她一逗才“扑哧”一声笑着喊道：“姑奶奶。”
太皇太后这才满意道：“哀家看你啊是人小心可不小。”又再细细把她端详一遍道：“恩……刚才在上面看得不甚真切，只说有我谢氏一门之风，现在再看竟和芙儿有几分相似。好，好，好啊！”
太皇太后正高兴得连连叫好之时，只听门外太监恭敬地禀报道：“禀太皇太后，午膳已备好。”
太皇太后听此报，心想正巧，便对外吩咐道：“好，备膳，多备一副碗筷。”又转身对谢堪蓉道：“蓉儿难得入宫，陪哀家用一回膳不是正好？”说罢也不等谢堪蓉回答，便执起她的手往外走。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后逝（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