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神藕饼】双鱼契》樱桃肉肉

8、遇龙

　　一滴泪顺着敖丙的脸颊滑落，哪吒尝到了一点苦涩，他吻去了那滴泪，放开敖丙后，又将他看了良久，就像是要将他的样子深深镌刻在心底，至死不忘。

　　“敖丙，接下来的事，就当是我趁人之危，但你……不要拒绝。”哪吒咬破指尖在虚空画符，默念古咒的瞬间，金光冲天而起，七道血色符箓悬浮半空，结成魂析阵。经脉里的灵力突然有了实体，像无数琉璃碎片在他身体里横冲直撞，又仿佛有人将烧红的铁链缠住三魂七魄，一边炙烤，一边拖拽，腥甜在齿间炸开，裂魄撕魂的痛楚游走在四肢百骸。

　　敖丙震惊地看着眼前的金光阵，“这是……魂析术？你要做什么？”

　　哪吒并未停下结印的双手，他强撑着抬眼，回以一个虚弱的微笑，“我能给你的……不多。”

　　“剥离魂魄……你要取灵珠子！快停下！稍有不慎你会魂飞魄散的！”

　　哪吒仿若未闻。

　　咸涩的潮水漫过眼眶，敖丙亦痛得撕心裂肺，“当年之事，各有苦楚，我早就不怪你了！何况杀我非你本愿，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何苦自责到如此！我不恨你了，哪吒，求你……快停下！”

　　见哪吒仍不为所动，敖丙立刻捏诀去阻止洞中不断升腾的金光，却被哪吒挥落，“听话……否则你也会有危险，我已在你身体里种了引灵咒，调动功力感应一下。什么命中注定，我偏要改了这命……”

　　敖丙强忍泪水，顾不得去想哪吒是何时练成了这需要几千年才能掌握的上古秘术，也顾不得去想哪吒又是什么时候为他种下了引灵咒，他努力感应着经脉中流淌的不属于他的灵力，又分出一些功力去帮哪吒缓解剥离魂魄的剜心之痛。

　　一炷香的时间后，红色光球裹挟着元神碎片破体而出，所经之处蒸腾成雾，许是感受到引灵咒的接引，它悬于敖丙眼前，晶莹剔透的表面浮动着哪吒半透明的虚影。

　　“我不能要，这是你的，早就与你融为一体了，哪吒！”

　　“我的，就是你的。引灵咒一旦种下，新的灵体若不到位，你和我都会遭到反噬。”

　　灵珠子嵌入敖丙心口的刹那，冰霜龙角上绽出金纹，细微的热流如同烛芯爆开的星火，从颤抖的指节开始游弋。暖意攀着经络流淌，驱散灵台积淤的寒霜，连蜷缩在丹田的痛楚都渐渐褪去。仿佛有人用蘸了药香的羽毛，顺着脊梁一笔笔描画，把支离破碎的魂魄熨得平整服帖。那是来自哪吒神魂的温度，沿着每一寸脉络恣意生长，融化了冰封千年的冻土，又化作春溪逆流回心脏，在那里叮咚作响。

　　洞中金光消散于无形，敖丙奔向即将倾倒的哪吒，将他护在怀里，还不到一天的时间，他们的位置调换了过来。

　　“为什么？你知不知道一旦发生不测，你会没命的？”敖丙再也控制不住决堤的眼泪，任由它们落在哪吒的身上，将鲜红的锦衣打湿成暗红色。

　　哪吒抬手为他拭泪，“如今我没了灵珠子也不会如何，只是取它费些功夫罢了。可你不同，有了它，法力无边，且修行也不会受阻了。”

　　“谁说只是费些功夫？这术法练成就要成千上万年，你是何时开始的？”

　　“师父用莲花化身帮我复生之后。”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差点丢了命，可我……我却什么都不知道。倘若今日你有意外，你以为我就能心安理得地活下去吗？”止不住的抽泣让敖丙的肩膀开始颤抖。

　　“敖丙，我知道，这些日子，让你受苦了。和我在一起，你会挣扎，会痛苦，对吗？”哪吒揽住他还在发抖的双肩。

　　“别说了，别再说下去了，是我对不住你，是我不够勇敢，不敢面对自己的心，一再地推开你，都怪我明白得太晚了。和你在一起，我很开心，已经很久没有人能让我这么开心了，真的。”

　　“你的心……敖丙，你不必逼自己，之前是我太心急了，我知道你需要时间，而我，恰好擅长等待。不管是千年还是万年，”

　　“不，哪吒，听我说。我没有逼自己，我已知晓你的心，也认清了自己的心，我喜欢你，哪吒。”

　　在很久很久以前。在你还不知道的时候。

　　敖丙的声音温柔而坚定，这一刻，连风也止住了呼吸，万籁俱寂，能听到的只有彼此的心跳。

　　“还有，哪吒，你真的……很好看。”当敖丙凉浸浸的唇落在哪吒额间的莲花印上时，哪吒分明看到敖丙耳尖上泛起珊瑚色的红晕，无限柔情蜜意在心上炸开，散成最绚烂的烟火。

　　低低的笑意传来，“是吗？你要是喜欢看，就给你看个够。”他轻抚着敖丙如瀑的发丝，“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敖丙，从始至终，我心里只你一人，以后，也不会再有任何人。”

　　敖丙面色微红，听见他的调笑，别过身子不去看他，语气却决绝坚定，“我心里，也只有你一个人。”

　　哪吒将他的羞涩看在眼里，便不再逗他。“取灵珠一事是我心甘情愿，我师父和师祖那里，你不必担心，他们早前就已经知道了，若你担心悠悠众口，谁敢说你半个字，我来堵。”

　　敖丙没想到他连这些都帮他周全，光是师父这一关就不好过，难免心疼起来，“我知有你在，我无须担心什么。可我怎能一再受你庇护，躲在你羽翼之下，我要的，是一直和你站在一起，风雨雷电，都该让我和你一起承担。”

　　“好，前方的路，无论是风雨，还是艳阳，我们都一起走。”哪吒握住他的手，轻柔地捏了捏，“敖丙，从今天起，你又能做龙了，快变给我看看吧。”

　　敖丙这才注意到身体里的异样，那些久违的，熟悉的，曾被封印在血脉深处的古老威压，现在正叫嚣着想要重见天日。他使出法力，龙爪划破了风，龙身揉碎了云，龙吟响彻长空。银光洞外，哪吒长身玉立，臂弯中混天绫无风自动，他轻轻向外伸出一只手，一条小龙自九天盘旋而来，堪堪悬于他眼前，将侧颊贴于他掌心，缱绻地磨蹭着，似在诉说无限的眷恋。

　　他的小龙，本就是要翱翔天际的，在三千年后一个同样的烈日之下，这条三界之中独属于他的小龙，回来了。乾元山上，一人一龙，静对无言，他们踏碎千年的血色梦魇，冲破既定命运的禁锢，终于可以相拥了。

　　哪吒说，敖丙，你想不想回家看看。东海，那个他日思夜想却回不去的家，那个只有在他的借口和谎言里才回得去的家。

　　“回去吧，敖丙，我陪你。你只管去，我就在岸上等你。”

　　哪吒就这样一直等到日暮黄昏。上岸后，敖丙看见哪吒一只手背在身后，像在藏着什么，便走过来牵了牵他另一只衣袖，说，“哪吒，我们走吧。”哪吒却站在原地未动，他只是轻握住敖丙手腕，紧接着，他将背后那只手移到敖丙眼前，摊开，那里躺着几枚大小不一、颜色各异的石头。

　　“听闻凡间堆石头塔有祈福许愿之意，”哪吒的声音略带哽咽，似跨越了千年传到他耳畔，“敖丙，一起玩吗？”

　　敖丙眼中瞬间蓄满泪水，他扑到哪吒怀里，“你……你都知道了，可是，怎么会……”一些被他忽略的回忆在脑海中浮现，无相窟中，他被困梦境，醒转之前感觉有一滴滚烫的东西落在脸颊，现在他才知道，那是哪吒的眼泪。“是在无相窟……引灵咒也是你在那时种下的，对吗？”他将脸埋在哪吒胸前，声音闷闷。

　　哪吒扔掉手中的石头，在身上拍了拍尘土，然后，他捧起敖丙几欲哭花的脸，吻掉了他眼角一滴正要滚落的泪。

　　“别哭。丙儿，抱歉，我来迟了。”

　　敖丙踮起脚尖，双手环住哪吒肩膀，他紧闭双眼，吻在哪吒似火的双唇上，哪吒的双手抚过他的脸颊，穿过他的发丝，最终停留在他腰际。不同于上次霸道的撕咬，他们在夕阳下的海滩上，交换了一个温柔缠绵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