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0、第一百九十一章——大衛的憤怒 ...
-
????黑魔法防禦術教室中，洛哈特依舊神采飛揚。
????他一手揮著羽毛筆，彷彿在空中寫下自己的光輝事蹟；另一手則比畫著誇張的大動作，衣袖隨之獵獵作響。
????語調高昂得幾乎要把講台上那一摞摞簇新的著作都震得微微晃動。
????「——那位北方的風流才子，可是親自邀我共赴冰原決鬥！」
????洛哈特拍著胸口，露出那副練就多年的完美笑容，聲線昂揚得像要在半空寫下自己的傳奇。
????「我只用了一個微笑，就化解了一場血戰。啊，那真是個浪漫的靈魂，名字叫——」
????「安薩里·沙菲克。」
????大衛的聲音自後排響起，不高，卻清冷如刃，一落便割斷了洛哈特的滔滔不絕。
????「只是據我所知，他四十年前就死了。」
????靜默像一層薄霜，自教室的陰影處悄然蔓延，將方才的喧囂一寸寸凍住。
????大衛闔上筆記本，動作簡潔得近乎無情，只淡淡補了一句：
????「所以，除非您是在他的墳頭喝茶，否則大概是認錯了人。」
????洛哈特的笑容在臉上僵住，像是被那句話封成一張面具。講台上的羽毛筆停在半空，凝滯不動；墨滴一顆顆落下，在桌角的羊皮紙上開出沉黑的斑痕。
????幾個斯萊特林學生壓著笑意，低頭掩住嘴角。
????羽毛筆沙沙作響，似在替這場鬧劇默默記下最後一筆。
????下課鐘聲一響，大衛便利落地扣上書包，動作沉穩如常。
????他走得不急不緩，腳步輕得像落雪，沒有半分多餘聲響。
????泰瑞望著那道離去的背影，胸口卻莫名一緊。
????那並不是普通的平靜——
????更像是被壓進靜默深處的怒意，未曾散去，只是尚未爆裂。
????他快步追上前，在轉角處壓低聲音：「大衛，你沒事吧？」
????大衛的腳步微頓，側過頭看他一眼，眼神淡得像掠過水面的一抹光。
然後，他輕輕地說：「我沒事。」
????語氣平平無奇，卻平得過頭——
????像只是想把對話收住，不願再讓人靠近半寸。
????泰瑞噎住了，只能沉默著跟在他身後。
????午後的陽光自高窗傾落，將兩人的影子並排拉長；影與影之間隔著半寸，卻像一道越不過的縫隙。
????教室逐漸空了。
????陽光自高窗傾下，靜靜鋪在地面，塵埃在光裡慢悠悠地浮動。
????西維亞仍坐在原位，手裡的羽毛筆懸在半空，筆尖凝著一滴未落的墨。
????她望著講台的方向，神情恍惚，彷彿還在追尋方才散落的某個名字——
????那聲音離開得太快，卻在她心口餘韻未消。
????西奧多在門口回頭，見她仍坐著不動，微微皺了皺眉後，還是折返走到她身旁，語氣刻意放得很輕：
????「妳還好嗎？」
????西維亞眨了眨眼，像是才從某處遙遠之地被喚回。
????「我……沒事。」她的聲音低低的，帶著未散的恍神，「只是——大衛剛才，好像有點不一樣。」
????西奧多看了她一眼，卻沒有立刻作答。
????陽光斜落，那灘墨跡在紙面上泛著幽暗的光澤，像一個尚未乾透、卻足以滲入心底的念頭。
????幾秒的靜默後，西維亞又低聲開口：
????「他說的那個人……安薩里·沙菲克，是誰？」
????「怎麼突然想問這個？」西奧多語氣平靜。
????西維亞的指尖蜷縮了一下。
????「只是覺得……那個名字，好像讓大衛生氣了……」
????西奧多沉默了片刻，才將視線挪開。
????「妳猜得沒錯。那個名字，最好別隨便提。」
????他伸手把她桌上的墨水瓶輕輕闔上，動作安靜而謹慎，彷彿怕再有什麼從縫隙裡滲出。
????「走吧，午飯要涼了。」
????西維亞點了點頭，動作卻慢了半拍。
????陽光淡淡落在她的髮間，像她尚未辨明的心緒，浮在空中，沒有著落。
????午餐時間結束後，禮堂的喧囂漸漸沉了下去。
????桌面上還留著零散的麵包屑，溫過的茶氣在空氣裡緩緩散開。
????陽光透過高窗落下，映在長桌的銀器上，折出一層淡淡的光。
????大衛獨自坐在雷文克勞的長桌旁，低頭翻著筆記。
????看上去與往常無異，動作沉穩，呼吸平靜——
????但他眼神有些發散，像是專注於某一點，又像是什麼都沒看到。
????那種靜，不是安定的靜，
????更像是心底某處正在緩緩收緊。
????西維亞猶豫了好一會兒，終於還是輕輕在他對面坐下。
????她張了張口，卻發現不知該從哪一句開始，只好先尋一個最不冒犯的角度：
????「你……吃完了嗎？」
????大衛抬起眼，像是才注意到有人來了，神色微微一怔。
????「嗯。」
????她點點頭，被他那一下怔住的表情弄得更緊張了些，只能硬著頭皮往下接：
????「今天的湯……不太好喝。」
????他愣了一下，似乎聽不懂她這句話的弦外之音。
????西維亞低頭撕著一小塊麵包，指尖都有些拘謹，聲音更輕了些：
????「不過你……還是喝了兩碗。」
????短暫的沉默在兩人之間浮起，薄得像一層氣。
????接著，大衛忽然低低地笑了一聲。
????那笑意淡得像從喉間滑過一點微光，沒有真正的愉悅，倒像是被她這份笨拙的好意輕輕撞到，無奈又溫和。
????「妳是在安慰我嗎？」
????「嗯……」
????西維亞抬起頭，認真地想了想，像怕說錯話，想把心意放得端正些。
????「應該是吧。」
????她的神情笨拙又真誠，像是在確認一件自己都不確定能不能說出口的事。
????大衛看了她好一會兒，終於慢慢放下筆記，聲音低得幾乎要被禮堂的回音吞掉：
????「……謝謝。」
????西維亞沒有馬上回話，只是輕輕把那片被她撕得不太整齊的麵包推到他面前。
????「那個……還有一點沒吃完。」
????她的語氣帶著一絲不知所措，像是在黑暗裡摸索著一盞小小的燈；卻又有一點微弱卻確實的努力——想靠近他、也想讓他好過一點。
????大衛低頭望著那片麵包。
????眼底原本凝著的冷意，像被什麼輕輕摺了一下，靜靜散了些。
????陽光落在兩人之間，亮得不再刺眼，像一縷不言的和緩，悄悄撫平方才的陰影。
????窗外的風掠過湖面，吹皺一層細細的波紋。
????禮堂裡的光線被水面反上來的一抹光影輕輕照亮，像在無聲地訴說著什麼。
????伊凡從斯萊特林長桌旁站起，神情如常。
????只是目光在移動時，極輕、極淡地掃過禮堂中央——
????那裡，西維亞正坐在雷文克勞的長桌前。
????她推著一片麵包，動作笨拙，可眼神溫柔而固執，像是將所有心緒都集中在眼前的那個人身上。
????大衛抬起頭，那一瞬間神情柔了下來。
????午後的光靜靜落在他眉間，把那份被觸動的微弱軟意悄悄攏住。
????伊凡的腳步頓了一下。
????那畫面輕得近乎不真，卻又真得像冬末初融時，陽光落在冰面上的第一道暖影——
????不燙、不烈，只是一點無聲的溫度，足以讓人停下呼吸。
????他記得她剛入學時，總是怯怯地縮在書冊後頭，不敢多說一句話；也記得她在緊張時，手指會顫得像風中的薄紙，稍一用力就會折斷。
????如今，她卻坐在別人的陰影面前，笨拙地推著一片麵包，像獻上某種細小卻真誠的慰藉。
????哪怕遲疑，哪怕不太確定自己能不能做到，她還是願意伸出手——
????去觸碰別人的悲傷。
????也願意承接那一點點沉重。
????他垂下視線，神情微微一鬆，彷彿在心底無聲地歎了口氣。
????那不是憂慮，也不是自矜——
????更像看見時光在某個人身上慢慢流過，留下了一點細小卻真實的痕跡。
????當他重新邁開步子時，陽光恰好落在他的腳邊。
????光影隨他的步伐輕輕散開，又在下一瞬緩緩合攏——
????好似在慶祝她如今也能在人群之間，留下一點屬於自己的溫度，不再被風一吹就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