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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9、第一百九十章——他的不安 ...

  •   夜色深沉如墨,風雪早已停歇。

      湖面覆著一層薄薄的冰,靜得像被誰輕按住了呼吸。

      遠處的霍格華茲塔樓沉在霧裡,輪廓若隱若現,恍如寒夜裡緩緩伏息的巨獸。

      西維亞在夢中驀地一醒。

      眼前是一片無垠的霧海,無方位、無聲息,四野皆空。

      她立在水面上——冰與霧交界之處。

      腳下有微不可察的波動,像一顆深埋的心臟,在久遠的寂靜中緩緩跳著。

      每一次脈動,都像在呼喚她。

      這並非初見。

      這片霧、這般死寂的空無,已在她的夜裡重複過太多回。

      然而今夜不同——

      霧中的低語更近了,近得像貼在耳畔。

      「妳又來了。」

      聲音自霧深處緩慢浮起,輕柔而低沉,

      帶著一種久別重逢般的熟悉,幾乎親暱得讓人心頭一顫。

      她沒有動,也沒有作聲。

      四周的空氣微微泛甜,甜得不自然,像將墨細細溶開後散出的幽香——

      既熟悉,又叫人心裡發緊。

      「別害怕,」那聲音在霧中輕落,溫和得近乎耐心,「我不是妳的敵人。」

      她垂下眼,指尖悄悄收緊,似乎想抓著什麼——卻什麼都沒有。

      霧絲自她掌心掠過,冰涼得像夜風,卻又在下一息化成仿佛肌膚的溫度,令她不知該後退,還是該傾聽。

      「妳為什麼不說話?」

      他的聲音輕得像落在霧上的指尖,幾乎是哄著、誘著——

      「我知道妳很累。這世上,沒有人真正懂妳……對不對?」

      她的呼吸在胸口猛地一顫。

      像被什麼從內裡輕輕刺中。

      就在那一瞬間,另一幅光景破霧而出——

      長沙發旁溫暖而孤寂的燭光,那雙沉靜得能看透疲憊的眼。

      以及被淡淡說出口、卻像把人穩穩接住的那句——

      『妳看起來不像沒事。』

      胸口像被細刃輕輕劃過,帶著一線冰冷的痛,卻也在痛裡逼出清醒。

      那股清醒讓她想開口——

      但霧壓得沉,她的聲音像被困在喉間,只能無聲顫動。

      「不對……」

      她幾乎是在心底本能地低語。

      「不是沒有人懂我。」

      霧裡的那個聲音似乎聽見了。

      它輕輕笑了一聲,像貼著耳畔的氣息,溫柔得過頭,溫柔得像諷刺。

      「妳指的是誰?」

      「那個讓妳每次開口都必須斟酌再三的人?」

      語調仍是平靜的,卻掺了細微的冷意,如同霧後的一道陰影悄然張開。

      「他不會明白妳的痛。」

      「他們都不會。」

      她的胸口驀地一緊。

      那句話像踩在某條深埋的痛處上,壓抑已久的氣息在心口炸開,無聲卻鋒利。

      霧隨之翻湧起來。

      不是她動了——

      而是整個夢境因她的情緒微微震盪,宛如暗流被掀起,在靜水深處迴旋。

      她的指尖微微發顫,但仍咬著唇,倔強地按住那口氣。

      那是一種幾乎細微到不足以讓人察覺的反抗——

      卻令黑霧邊緣瞬間變得鋒銳,像有看不見的利刃在暗處被喚醒。

      「妳看,妳還在防備。」

      那聲音更低了,像是貼著霧的邊緣說話,語調柔得幾乎帶著憐惜——

      「妳甚至不敢承認,自己需要安慰。」

      霧重新攏上來,像替她撫平方才掀起的暗潮,也像收回它稍早露出的那道鋒芒,恢復成靜默、溫順、卻難以捉摸的形狀。

      她不敢再動。

      只是垂落在身側的手微微發緊,而腰間的魔杖在極輕地顫動——

      像一條細細的弦,將她從夢境的深霧牽向現實的邊界。

      那股震動不大,卻倔強得近乎固執,彷彿只要它還在,她就不會沉下去。

      霧氣又深了一層。

      那聲音在遠處散開,化為似呼似息的低語——

      「沒關係,西維亞。」

      「總有一天,妳會願意讓我靠近。」

      夢境隨著那句話徐徐暗下。

      四周只剩一點微弱的光,在深霧裡忽明忽滅,像未熄的心火,在漫長的靜默中守著她、牽住她,不讓她被完全奪走。

      夜色沉向湖底。

      水層疊得極靜,連落下的光都被壓得發鈍。

      綠影在岩壁間緩緩流動,偶爾逸出的氣泡碎成極細的聲響——

      像從遙遠處傳來的呼吸,被湖水吞過一層又一層。

      斯萊特林的男生寢室便沉在這樣的深處。

      厚重的玻璃窗外,是永無晨昏的暗色水域。

      巨藻在冷色水光下輕緩擺動,彷彿夜裡也在無聲竊語,低低地與湖的黑暗交換秘密。

      西奧多坐在床邊,燭火低得幾乎貼著燭台,火焰像在最後一口氣裡掙扎。

      湖光透過厚玻璃斜落在他肩上,把他的身影染成一層淡淡的綠灰,像與湖水一同沉在這片深處。

      攤在他膝上的書本被水影切割,字跡晃成破碎的線,似乎讀完一行,就會被湖光改寫。

      他原本只是想看幾頁筆記——

      卻在翻頁的那一瞬忽然停住。

      那種震動又出現了。

      極細,極輕,卻帶著令人無法忽視的刺痛與準確。

      像有什麼東西從遙遠之地,沿著一條看不見的線直直刺進他的指尖,順著骨節一路往上滲,直到心口才緩緩停住。

      不是湖的顫動。

      那股微震帶著太精準的節奏——

      是魔力的頻率,在他體內被迫共鳴。

      西奧多抬起頭。

      窗外的水流緩慢移動,光影在黑暗中游移不定,像極了某種無形的脈搏,在深處輕輕跳動。

      而那頻率越來越強。

      不急、不亂,卻帶著被壓制的掙扎。

      彷彿有人在夢裡呼吸,卻被什麼沉沉地覆住。

      西奧多沉默地站起身。

      腳下的地毯吸飽了湖底的潮氣,隨著他的腳步微微凹陷,發出極輕、極低的摩擦聲,像夜裡一柄被抽出的細刃。

      他走到窗邊,指尖輕貼上那層沁著寒意的玻璃。

      外頭的湖水深得看不見底,像吞盡所有光的深淵。

      但在那無垠的暗色之中——

      有一道微弱的光在遠處閃動。

      不是倒影,也不是湖中生物的螢光。

      那光帶著脈動,像某種意志正被壓入深處,卻不肯屈服,仍在掙扎。

      下一瞬,那熟悉的波動穿透水層、穿透玻璃——

      黑檀木的氣息、失衡的魔力流向,以及像是心底最深處的裂縫被扯開的震動。

      他不必多想。

      甚至連名字都還來不及浮上心頭——

      他就知道,那是她。

      西奧多微微蹙眉,呼吸遲了一拍。

      體內的魔力正被某種陌生的力量牽引——

      不是攻擊,卻像一道夢境的鎖鍊,將他的感知往深處拖去。

      而她的魔杖,正以微弱卻固執的頻率抵抗著。

      水光在他眼底掠過,冷意幾乎是瞬間便湧上來。

      他彷彿看見厚霧翻卷、聽見低語貼上耳際。

      ——然後,一切在下一息被斬斷。

      仿佛有人將夢境的門關得極重極狠,使光景碎裂、聲息靜止。

      窗外的湖水恢復成安靜的深綠,巨藻緩慢擺動,什麼異象都沒有。

      彷彿方才的那束光、那股牽引——只是幻覺。

      西奧多靜靜站在原地。

      背後的燭火在潮氣裡輕顫,把他半張臉拉入陰影,光與暗在他的輪廓上分出一道清冷的界線。

      他沒有開口。

      只是隔著那層透著冰意的玻璃,沉沉望向那片深水——

      像是要從最黑的水底裡,找出那道曾經微弱閃動的光。

      直到最後一縷光息滅,湖底重新沉入寂靜,他才慢慢垂下眼。

      一言不發,卻像悄然將某種決意握在心裡。

      地窖裡的空氣還留著夜裡的濕意。

      早餐時分照舊熱鬧,學生們的談話此起彼落,銀器與瓷盤的輕響在石壁間迴盪,彷彿為這一日拉開了熟悉的序幕。

      西維亞卻是最後一個到的。

      她從大廳口緩緩走進,步伐不急不慢,像是每一步都在從深處抽離。

      長袍的下襬仍帶著外頭的冷氣,髮梢微微凌亂,顯然是匆匆梳洗後才趕來,卻仍掩不住一絲尚未散盡的疲意。

      她剛坐下,對面便傳來一聲輕巧的笑。

      「真是少見。」

      伊莉莎白正以不疾不徐的動作切著麵包,銀刀在麵□□上輕輕劃開一道痕跡,語氣甜得恰到好處——像包著一層薄蜜的刺。

      「我們的弗利小姐竟然也會賴床?」

      她抬眼,笑意清亮。

      「真該讓教授們知道。這可比那群蠢獅子準時進教室還要稀有呢。」

      旁邊的潘西忍不住笑出聲,笑裡帶著一點刻意的輕快,像是怕氣氛不夠熱鬧似的又順勢添了一把火。

      達芙妮則只是低頭抹著奶油,專注得彷彿那片麵包才是世界的中心。

      西維亞沒抬頭,只在刀叉與談笑聲的縫隙裡淡淡地道:

      「只是沒睡好。」

      簡短,平靜,無波無懼。

      像湖面覆著薄冰——一戳即碎,但誰也看不出底下藏著深水。

      「哦?」

      伊莉莎白歪了歪頭,動作輕巧得近乎優雅。

      她的笑容在唇角微微勾起,不尖、不重,卻銳得讓人無處可躲。

      「這可不像妳。」

      語氣輕柔,卻每一字都像拂著逆鱗。

      「還是說——有什麼事讓妳整晚沒睡?」

      這句話一落下,連潘西方才那聲輕快的笑都悄悄收了尾,像是不敢再隨意觸碰這份莫名的沉寂。

      而西維亞只是拿起湯匙,輕輕攪動碗中的湯。

      琥珀色的液面被劃開一圈圈細紋,香氣溫和,卻驅不散她指尖殘留的那層冷意——

      彷彿夜裡的霧還沒真正離開她。

      她沒有再回答,整個人靜得像隔著一層玻璃,聲音、情緒、甚至呼吸都被關在裡面,誰也碰不到。

      伊莉莎白又輕輕一笑,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似的,把話題巧妙轉回原來的流向。

      桌邊的聲音逐漸恢復流動,在石壁間重新織起了早晨該有的喧鬧。

      只有西維亞的背影依舊靜靜坐著。

      那份安靜無害、規矩,卻在極細微的角落裡藏著一瞬遲滯——

      像有誰伸指在她心底輕觸了一下,碰上那道尚未癒合的傷口,讓她呼吸略略一滯。

      ——仿佛夢裡的霧尚未散盡,仍在胸口某處留下寒意的指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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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由於作者是個喜歡玩橙光遊戲的台灣人,所以會出現繁體敘述+簡體翻譯的情況。如果出現違和感,算我的鍋,謝謝各位!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