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见晴空》Li木子

5、同住

　　吃完披萨，颜夏拿出大提琴，语嫣取出小提琴，开始排练《雨巷》。音乐渐渐取代了言语，成为她们交流的方式。颜夏的旋律低沉而深情，语嫣的小提琴则如同回应般轻盈跃动，两种声音交织在一起，讲述着一个无法用语言表达的故事。
　　排练到高潮部分时，语嫣完全沉浸在音乐中，忘记了技巧，忘记了规则，只是纯粹地表达着内心的情感。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她睁开眼睛，发现颜夏正专注地看着她，眼中满是惊叹。
　　“怎么了？”语嫣问道，突然有些自我意识。
　　“你刚才...”颜夏摇摇头，像是找不到合适的词，“太美了。那种表达方式...我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你。”
　　语嫣感到一阵暖流涌过全身：“因为你让我看到了这样的自己。”
　　她们之间的距离似乎在不经意间缩短了。颜夏慢慢靠近，手指轻轻拂过语嫣的脸颊，将一缕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语嫣屏住呼吸，心跳声大得几乎要盖过耳边的雨声。
　　就在两人的唇即将相触的瞬间，语嫣的手机再次响起。熟悉的铃声——母亲的专属铃声。
　　魔咒再次被打破。懊恼地看了一眼手机，又看向颜夏，后者已经退后，表情重新戴上了那副玩世不恭的面具。
　　“接吧，”颜夏轻松地说，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可能是重要的事。”
　　语嫣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起了电话。母亲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说明天要提前来城里，想看看她的新公寓，还要见见乐团指挥。
　　“明天？”语嫣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但...但我明天有排练...”
　　“下午三点，我已经和指挥约好了。”母亲不容置疑地说，“记得穿那件蓝色连衣裙，指挥喜欢那个颜色。”
　　挂断电话，语嫣感到一阵熟悉的窒息感。她看向颜夏，后者正专注地整理琴弓，假装没在听。
　　“我明天不能来了，”语嫣轻声说，“我父母提前来了。”
　　颜夏点点头，表情平静得可怕：“理解。家庭重要。”
　　“颜夏...”
　　“真的，没关系。”颜夏抬头，给了她一个灿烂却不达眼底的笑容，“我们改天再排练。曲子又不会跑掉。”
　　语嫣想说更多，但所有的话语都哽在喉咙里。她默默地收拾琴盒，突然感到两人之间竖起了一道无形的墙。
　　“我送你下楼打车。”颜夏站起来，语气礼貌而疏远。
　　雨已经小了，但夜色更深了。她们站在路边等车，肩膀之间保持着微妙的距离。
　　“颜夏，”语嫣最终打破沉默，“关于刚才...”
　　“刚才什么也没发生。”颜夏打断她，眼睛盯着远处的车灯，“只是音乐带来的情绪而已。我们都太投入了。”
　　语嫣想说那不是真的，但出租车已经停在了面前。
　　“到家发个消息。”颜夏帮她拉开车门，语气轻松得像在谈论天气。
　　语嫣坐进车里，透过窗户看着颜夏站在路灯下的身影，黑色短发被雨水打湿，在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芒。她想摇下车窗说些什么，但车子已经启动了。
　　回到家，语嫣机械地给颜夏发了“到家了”的消息，然后倒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手机震动了一下，颜夏的回复只有一个简单的“晚安”表情。
　　第二天，语嫣在乐团排练时心不在焉，几次错过指挥的提示。午休时，指挥把她叫到办公室。
　　“温，你最近状态不太对。”指挥推了推眼镜，“技术上依然完美，但...缺少了以前的精准度。”
　　语嫣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我在尝试不同的表达方式。”
　　“创新是好事，但别忘了我们的根基。”指挥意味深长地说，“特别是你父母今天要来。你父亲特意打电话给我，询问你的表现。”
　　语嫣猛地抬头：“他打电话给您？”
　　“他很关心你的职业发展。”指挥笑了笑，“别让他们失望，温。你是我们乐团最有前途的年轻音乐家。”
　　排练结束后，语嫣在更衣室换上了母亲指定的蓝色连衣裙，对着镜子整理头发时，手机响了。是颜夏发来的一段音频文件，附言写着“昨晚录的，听听效果。”
　　语嫣戴上耳机，按下播放键。录音质量一般，但音乐的力量丝毫不减——那是她们合奏的《雨巷》，经过颜夏的简单混音后，小提琴和大提琴的对话更加清晰动人。语嫣几乎能听到自己在某些段落呼吸的声音，那种投入与激情让她自己都感到陌生。
　　音乐结束，语嫣才发现自己眼眶湿润了。她迅速回复：“太美了。我们什么时候能继续？”
　　颜夏的回复来得很快：“随时。不过先应付好你父母吧。”
　　语嫣正想再发些什么，更衣室的门被推开，母亲熟悉的声音传来：“语嫣？我们到了。”
　　她慌忙收起手机，转身面对父母。母亲一如既往地优雅精致，父亲则严肃庄重，两人站在一起就像一幅完美的中产家庭画像。
　　“妈妈，爸爸，”语嫣微笑着拥抱他们，“没想到你们这么早就来了。”
　　“想多看看你。”母亲上下打量着她，“瘦了。是不是又没好好吃饭？”
　　“我有好好照顾自己。”语嫣轻声辩解。
　　父亲拍拍她的肩膀：“指挥说你最近在尝试‘新风格’？”他的语气让这个词听起来像是某种可疑的疾病。
　　语嫣的心沉了下去：“只是...探索不同的表达方式。”
　　“专注基础才是正道。”父亲斩钉截铁地说，“别忘了维也纳的比赛就在三个月后。评委会可不会欣赏什么‘创新’。”
　　母亲挽起她的手臂：“走吧，我们订了Jean Georges的位子。路上你可以告诉我们最近都在练什么曲子。”
　　被父母夹在中间走向停车场，语嫣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音乐厅的后门——不知为何，她幻想着能看到颜夏站在那里，用那种痞痞的笑容向她眨眼。但当然，那里只有空荡荡的走廊。
　　晚餐时，父母详细询问了她的练习计划、演出安排，甚至饮食作息。语嫣机械地回答着，心思却飘向昨晚颜夏公寓里的音乐、披萨和那个未完成的吻。
　　“语嫣？”母亲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你听到我刚才说的了吗？”
　　“抱歉，妈妈，我有点累了。”
　　“我就说她瘦了。”母亲对父亲说，“肯定是练琴太拼命。语嫣，艺术固然重要，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父亲擦了擦嘴：“对了，我们考虑在城里多住一阵子。你妈妈可以照顾你的饮食，我也有些音乐学院的老朋友要见。”
　　语嫣的叉子当啷一声掉在盘子上：“住...多久？”
　　“至少一个月吧。”母亲愉快地说，“直到你维也纳比赛结束。我们可以租个短租公寓。”
　　语嫣感到一阵眩晕。父母住在这里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没有秘密排练，没有深夜咖啡馆的谈心，更没有颜夏公寓里的音乐与亲密。她突然清晰地意识到：她还没有准备好让这两个世界碰撞。
　　“其实...不用这么麻烦，”她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我已经习惯了独立生活，而且...乐团排练很忙...”
　　“再忙也要有人照顾。”母亲不容置疑地说，“就这么定了。明天我们就去看房子。”
　　回到自己的公寓，语嫣锁上浴室门，坐在浴缸边缘给颜夏发消息：“我父母要在这里住一个月。”
　　颜夏的回复几乎立刻到来：“哇哦，监护升级啊。”
　　“别开玩笑，”语嫣咬着嘴唇打字，“这意味着我们很难见面了。”
　　对话框显示颜夏正在输入，然后停止，又开始，反复几次。最终，一条消息弹出：“也许这是好事。给你时间想清楚你想要什么。”
　　语嫣盯着屏幕，胸口发紧。她迅速回复：“我已经想清楚了。只是...需要时间处理父母这边。”
　　“我明白。”颜夏回复，然后补充道，“语嫣，我不想成为你的负担或秘密。等你真正自由的那天，你知道在哪里能找到我。”
　　语嫣想反驳，想说自己已经做出了选择，但现实的重量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最终只回了一个“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