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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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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上篇』
『以先验的彼岸为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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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不归,你能飞多高啊,能飞到天穹那么高吗?那样的话你就能加入天穹修复小队了。”星白坐在悬浮椅上,把关闭悬浮的天问当做球在手中抛着。每一次都尽力让天问在最高点多停留一点,仿佛这样能够更接近“浪漫”的定义。
“说起来,子不归那件斗篷我扫描过了,内衬装有和天问一样的反重力发生器,不过离地高度最大一米,与质量无关。”路渊预测了星白的抛物线,一把拦截了天问,激活了它。没成想天问一激活就飞向了于不旧的身旁,用球壳轻蹭她的脸颊,留下一脸黑线的路渊,“虽然材质老师没有告诉我,但我知道原理——当它检测到‘飞翔’这浪漫的念头时,便会拥有克服重力的能力,但当企图解构浪漫的理性思考出现时,它就会失去这一能力。怎么样,我老师这设计不仅反重力,而且反人类吧?”
星白再次选择性耳聋地没听见后半句:“哇,是浪漫诶,我喜欢!”他扑向天问,“天问你也懂浪漫吗?”
“你的老师……是研制出你身体的人吗?”于不归缓缓盘腿坐下,又悬浮到与路渊平行的高度,斟酌着用词,“那该叫你的‘父亲’还是‘造物主’呢?”
“父亲?”路渊歪头,天问的显示屏同步打出问号,“虽然不知道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但老师确实是给了我这具机械躯体的人,并且还教了我很多呢。比如星白的射击系统就是我受老师启发后的杰作!诶诶诶星白你把枪给老子放下,救援车的墙壁我刚加固过!!”
路渊的斗篷猎猎作响,斗篷外侧栖息的纳米机器人一半都被激活,蜂拥着过去把星白缴械。
突然,救援车的大屏幕上弹出通迅申请。
“诶,刚说到天穹修复,修复队队长就来电了。苏木快出来,秋队通迅接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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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各位,还没被潮汐冲走?最近怎么样?”
秋子丰的笑脸绽开在大屏幕上,背景是一片正在生长中的天穹。
苏木低头翻着全息屏幕:“救援任务超额53%,救治份员37例……………等等,‘最近’的定义是72小时还是一个任务周期?”
“噗,苏木,你这话术跟乌托邦AI学的吧?别紧张,我马上就下来。刚好轮到修复你们头顶上的天穹,可以来你们救援车上玩玩。”
话音未落,车载AI·弹出信息“检测到进入申请”。
路渊单手插兜走向车门,机械指在空中一划,监控画面瞬间定格:“这家伙又麻烦我……不过传来的资料够有意思。”
车门开启,秋子丰一个翻身滑进车内,双脚落地的瞬间,飞行翼咔嗒一声复位。她抬手欲行礼,中途翻了个白眼,直接甩开呼吸面罩:“装你妈的官方!反正监控都黑了,咱聊点有意思的?”
秋子丰的目光扫过众人,最终定格在于不旧半虚化的指尖上:“看来咱们有了一位新成员啊……嗨,欢迎加入人性唤回行动!”
路渊的仿生面孔有些抽搐,从牙缝里挤出几句:“我们可没答应你到这种地步……至少别拉她下水。”
“哎呦,到底谁拉谁下水,你不比我更清楚?”秋子丰笑着走上去,一只手亲切地搂住子不归,“小妹妹,虚化好玩吗?”另一只手则在暗中精准勾住了子不归正在虚化的手腕。
子不归条件反射的虚化,从她怀中跳开,翻飞的斗篷下摆在空中勾勒出与她嘴角一样耐人寻味的弧度:“这位女士,下次触摸虚化部位时需要申请哦~”
星白则顺势取代了她的位置:“姐,咱不是叙旧吗?”
秋子丰一把甩开他:“如果不是遇见她,你们还打算忍到什么时候?再装下去,你们会害死她的!”话锋一转,她的目光直指天问,“等到乌托邦带走她时,这台只认最高
权限的机器会做出来什么事,你们也能想到。”
寂静如海般压下来,而天问在这片海里沉浮,屏幕上显示出(●一●)。
“我与你们分属不同的部队,接触到的乌托邦背面比你们多,这次任务我有个发现—————天穹在α频道上的振动频率与理之歌同步!也许它们本就同根生,那为什么我们要修复其中一个,远离另一个呢?”
路渊迈出一步,无意识地将子不归护在身后:“你也知道在天问的威慑下我们只能以保护子不归为主要目标,所以我们不会带她做冒险的事!”
“冒险?在乌托邦的枪口下带着一个通缉者行动,难道比脱离乌托邦自由寻找答案安全吗?”无人应答,秋子丰的响亮声音在众人的思绪之海中振动,“乌托邦的谎言比天穹裂缝更多,而现在,我们挖到了第一条真相。”
这一次,沉默依旧如海,但海平面下已是暗潮涌动。
“我们已经规划好了叛逃路线,从这里到最近的天穹接地点,全速前进只需要十三个小时。”她唤出全息屏幕,显示出附近的地理信息,
指尖一挑,勾勒出一道直线,笔直得仿佛她追寻答案的决心,“路线我发苏木了。这一次需要你们配合我打通路线,接下来其他成员会在处理好后事后陆续跟上来的。”
苏木低头不语,但已在分析数据的可能性。路渊一言不发,镜头眼中闪过危险的数据流。而星白抓过天问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仿佛这样能抑制住它的杀戮之心。子不归舔了舔了嘴唇,品味着这无言的反叛气息。
“不同意?”
“没关系,不跟上是你们的损失。”
秋子丰最后苦笑了一声:“关于潮汐我最后再警告你们一点:潮汐在物质层面上是其他星球对我们的引力影响,在理念层面上是更高存在的世界对我们的侵蚀———至于为什么说是侵蚀,你们好好想想。”
“……它们在取代我们。”
近乎耳语,以一种几乎不属于秋子丰的低沉声音从她微微开令的嘴唇中传出。
她拉开车门,临走前,回眸望了一眼子不归,口型仿佛在说“理念世界见”。
飞行翼喷射口亮起炽白的光,将秋子丰推向那片崩坏的天空。
她回头一笑,在空中飞出莫比乌斯环的轨迹。
三秒后,爆炸的声响从她消失的方向炸开。火焰如同绽开的理之歌花瓣,吞噬了那个小小的身影。而大屏幕上,秋子丰的信号归零。
火光透过车窗,把子不归受惊虚化的轮廓钉成墙壁上的影子,像一道不知通往何处的门。
在她的眼中,火光里飞舞的飞行翼碎片就像E二十面体的残骸。
冲击波将救援车掀离地面32度 ,路渊的机械节爆出电弧,他跳出车门,纳料篷瞬间硬化成EMP扰盾笼罩了整辆救援车。
“与乌托邦总部的信息连接已断————现在,我们是荡在两个世界间的幽灵了。”
子不归的虚化指尖划过飞入车内的残骸,碎片在接触的瞬间崩解为理之歌花瓣。她回头看向众人,虹膜里映出天穹崩坏的裂缝。
“目标不是乌托邦背面。”
“是‘真理’的彼岸。”
星白大笑着将天问抛问空中,球体撞碎了他留在空中的泪滴,在硝烟中投射出一条由正二十面体光斑铺就的道路。
“走咯!”他拽住苏木的手腕,“这次可没有任务报告要写了。 ”
路渊最后一次看向秋子丰信号消失的位置,镜头眼闪过一丝波斓。“叛逃?”他嗤笑,“不,我们管这叫——升维。”
而救援车正破开烟云,向远方驶去。
『第三章中篇』
『谁人的回忆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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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家伙就这样跟我们生活了一段时间。
这段时间里,我已经为他牺牲了太多利益———偷偷把乌托邦配给的食物带给他,暗中把乌托邦禁止的知识教给他。可他像不知回报似的,明明是吃嗟来之食的家伙,眼睛里却闪着怀疑的光。
搞清楚,是我们把你从尸堆里扒出来的。
本来以为救他只是多一张牌,但没想到他作为一个对照样本会如此有意思。
同卵双胞胎,拥有同样的先天条件。一个在乌托邦温室里生长,结果成了滥撒热情的白痴;一个在地下集中营里挣扎,结果成了神经质的白眼狼。那白痴还以为能感化他呢,真是可笑。
———不要小看了地下集中营对人的摧残,那家伙会像我一样永远对你们留个心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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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路屿的反侦察系统功率有点太高了。
微笑检测仪的出现频率也不对。
难道我们被发现了?该死,别连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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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12:37,所有的终端屏幕上同时弹出一条信息:“提供下层逃犯信息者,可无条件满足一个特殊愿望”。
不过想来也可笑,上层发布的信息很快就因为“特殊”这一敏感词而被屏蔽了。乌托邦的禁词与诱感同一吗?
后来再也没了波斓,估计就算再发一遍,也不会给我们这些“未被校准的预备品”发了。
不过我在认真考虑,等到那家伙的价值函数比风险峰值低的时候,要不要去举报他的行踪。
这不叫叛逃。
叫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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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万鬼生又找出来一个远古的遗物,是一本上锁的书,连路屿也打不开,却被子昭随手破解。
这本书不对劲。全息书页比平常教材厚1.7%左右,翻页时也有种奇怪的粘稠感。
更奇怪且另人反胃的是,子昭那家伙每天都在和那本书自言自语,到最后甚至引来了除我以外的其他所有人去听,连蓝风也去了。
我倒不是很介意,毕竟,在有东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的时候,对我来说是与乌托邦上层做“交易”的好时机。
时机终于成熟了。那些人都围着那本书“冥想”(其实就是睡着了吧) ,只留下我和长生驻守。
我起身走向通讯终端。
我听见长生的阻止声。
然后……
是他颈椎在我手下断裂的声音。
“咔嚓”
这声音我再熟悉不过了。
这是地下集中营里,“定期清扫”的提示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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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终于离开了那效率低下的地方,现在我正在前往管理层的电梯上。我兴奋得发抖。
我见到了祂。
绝美的面容。这是我一个来自下层的人所能想象到最美丽的人类。
袖走向我,轻启双唇。
“你杀了C-270. "
我惊恐地望着祂。不,这是出于举报需要的必要性障碍清除——
“你最终还是像下层人一样,与同类自相残杀了。”
不,我跟他们都不一样!
“下层人,就该用下层的规则处置。杀人……就
要偿命吧?”
我看着祂轻笑的面容,说出了可怕的话。
“不过……你还有一次机会哦?你不是有一个特殊的愿望吗?”
不—————
“许愿活下去吧,我答应哦。”
[[第三章下篇]
【残月的低语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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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托邦?平等社团??
我蜷缩在墙角,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藏在斗篷下的刀片,目光从一张张脸上扫过。
认真的???
我望着那些看着我的眼睛,一个个审视着他们怀揣着的目的。可是我只看见清澈的愚蠢,甚至还有我的影子。
麻烦。
如果这是伪装,那么他们比上层的那些笑面虎还要专业。我松开刀片。
目光锁定了两个同类—————这堆废品里唯一有用的零件。
本打算用刀片划破桡动脉一了百了,但其中一个同类提到的解构乌托邦让我很感兴趣。
横竖都是死,不如选个刺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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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了规定里社团聚会的时间,他们依次进屋,反手开大了反侦察系统的功率。
戚明(名字真啰嗦)给了我食物,子昭给了我违禁资料。封岚又不知趣地来教我叫“哥哥”了。
我不耐烦地移过视线。
血缘是不必要的东西,称呼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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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察对象:乌托邦的社会结构。
结论:不堪一击。
人与人之间的所谓平等,不过是因为每个人手里没有特殊的筹码,每个人手里的牌都一样。
如果给人索取多余资源的能力,“平等”便会不复存在。所谓乌托邦也会被解构。
把这结论告诉子昭,他愣了1、5秒,突然笑了:“没人能定义平等,就像没人能定义久!是什么。”
他拍了拍我肩膀:“要拆,就拆个彻底。”
这才像话。
我盯着他,嘴角扯了扯。第一次觉得,这破地方有点乐子。
指间的刀片转了转,最终收回了夹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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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昭带回来个有趣的东西。
一本上锁的书,但全息封面上有着奇怪的代码。
路屿轻松破译,发现是一句话“生命是什么”。
他输入“生命是DNA的奇迹”。
没有反应
我来了兴趣,输入“生命无意义”。
没有反应。
子昭勾起了嘴角,输入“没人能定义”。
书打开了。
翻开是普通的全息空白页,但比平常教材厚17%,而传输器也与任何人的终端都匹配不上。
然而过了两秒,脑海里出现了声音。
“你们好啊,请问这是几几年?”
我吓得后退。那声音仍然在脑海中不依不饶:“别跑啊,你不知道我是什么吗?”
“现在是5052年,我倒是不怕。不过我们确实不知道你是什么。”
子昭饶有兴趣地开口。看来每个人都能听见,不是幻觉。
“5052?!已经过去3000多年了?!那为什么我看这设施这么熟悉??3000多年来你们一点都没发展吗?!”
震耳欲聋的声音,刺得脑子疼。
“呜……拯救人类社会发展的重担只能甩给你们这些小孩子了吗……(路屿想反驳,但被子昭制止)咳咳,言归正传,我作为你们3000多年的前辈,要来给你们揭示世界的真相!”
那声音作了自我介绍。它自称是3000多年前一个研究员的理念,保存到了这本记载了他记忆的终端书中。
然后,它接下来说的话,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你们眼前的世界只是虚假的影子!”
“这个世界就像洞穴,我们都是洞穴里的囚徒,只能背对着洞口,看着洞壁上模糊的影子。而在我们的背后是理念世界,真正美好的概念的集合。乌托邦把我们锁在洞穴里,而我的职责,就是指引你们打碎镣铐!”
……
我不知道真与假的界限。
但我知道,我们有了一个教我们打碎乌托邦的前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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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前辈教我们进入理念世界。
“不必有负担,出来之后,由于现象世界对理念的排斥,你们都会忘了这次经历。”
正因为无法保存,才更应专注于当下。
“首先是冥想。想象你不在你的身体里,想象我们在更高的地方俯视我们的生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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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边突然又有了声音。
“快跑,有人背叛了我们!”
睁开眼,门口是闪着红光的微笑检测仪,还有躺着的长生。
“它的目标是我,你们快跑——————”
我听见封岚这样喊着冲了出去,也看见贯穿他脑部的激光和他倒下的躯体。
“哥!! !”
我第一次说出这个词。
也是最后一次。
封岚死了。
戚明也死了。
而长生早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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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得出去的路!路线我传到记忆终端里了!我来拖住它!”
“喂孩子们,要记得,跨过那站着的前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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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见周围的事物变得透明,微笑检测仪和三人的尸体轮廓溶解,而空气中出现波斐那契螺旋。
回过神来时,我已经在和其他人闷头跑在逃亡的路上。
没人抬头,没人说话。
—————沉默,是遗忘的捷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