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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六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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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啦啦,哗啦啦。”
任渺扯开眼上的皂布,适应了好一会,第一眼看清的,就是昏暗的屋子。泥土地面,靠里边一排,通铺着一床床稻草,整理得还蛮整齐的。
角落这一块唯一的空地,左边看着该是一排恭桶,每个都有半人高左右,发着满满的骚臭味。右边就是她待的这一块,木墙上上下各打着一个大铁环。
两根不算长的锈链条一头各挂在一个铁环里,终点,就是她的手脚了,那哗啦啦的声音,就是她抬手时扯动链条发出来的。
她又甩了甩手,看着手腕上扣着的那把不用凑鼻子跟前都能闻到锈味的大锁,有些呆滞:“不是,绑架现在都不流行绳子了吗?”
这搞毛啊。
她藏着的那片刀片是派不上用场了,再摸摸身上,其他什么工具也没有。
扶着墙起身,她试着往外走了走,发现也就只能走出去两三步。再探头往房子另一头望了望,喊了一声:“秀寒?”
没人应她。
任渺叹了口气,糟了,这还是分开关的,不知到秀寒咋样了?她这也没有被绑架过的经验,没个人商量主意,谁能告诉她被大土匪抓了,还给拴铁链上了要咋办?
“咝、咝、咝~”
“嗒、嗒、嗒!”
外头,有节奏的拖拉着什么的脚步声传来。不一会,繁多的,类似的节奏混合在一起,变得嘈杂,也愈发接近了。
任渺四下里找了找,没找到有什么能防身的家伙。干脆抬起被栓着的右手右脚,左右挥着试了试。
最后,退后站在离墙一步半远的地方,慢慢往地上坐下,攥着拳,盯着门口,目不转睛。
“吱呀~”
几乎能酸掉牙的推门声赶走了暗室寂静,斜斜的夕阳将一道道人影拉长了钉在地上,钉在稻草上。
任渺的眼被突来的光闹得发昏,待适应了些,眼里便倒映出一张张麻木的脸,小人的,年轻的,长了皱纹的脸。无一个有表情,没有一个理会她。
“嗒嗒。”“咝咝~”
有序的进门步调,泥土在发出声响,拴着脚的铁链子在唱着歌儿,脚步声在发出拘谨地嘶喊,只有瘦弱的,麻木的,布满伤疤的人在沉默。
任渺张开想问什么的嘴,又闭上了。
进来的都是女子,甚至有人瘦骨伶仃,还大着个肚子,衬得身子愈发瘦弱不堪,如同行尸走肉。
有人直接躺下,也有人来对面上厕所,她试探性地问:“这位姐姐,请问这是哪儿?”
一样的,好似她不存在一样,没有人理会她。但任渺没放弃,来一个她问一个。
终于,有个看起来瘦弱苍白,两颊凹陷,最多六七岁的女孩给了她一个木讷的眼神,还有,一句话:“你也会,加入我们。”
....
任渺不服气的高声道:“不会的,我会出去,带你们一起出去。”
没有事实作为基石,任何话语都是苍白无力的,在这个沉默又绝望的泥沼,尤其如此。热血的话语没人会信,甚至廉价到换不来一个或嘲讽,或鄙夷的眼神。
如果说,这个房子是一个瓮,链条牢牢的把她钉在瓮底,那这些人的到来,就如同咸菜上头压下来的一块块盐卤石,梆梆硬,又嘎嘎入了味。
擎等着,把她也化为同类,为下一颗咸菜早一点入围添砖加瓦。
任渺丧气的用左手搓了把脸,忽听门口又有动静,这一回,吵吵闹闹的:“艹他/大爷的,这一波乞丐弄回来干嘛?”
“啧,等会子搓搓干净,说不准还有两个好的,那就赚大了。实在不行,过段时间翻过山,运到隔壁石楼去卖,那边最近缺劳力的很。”
“嘁,没意思。喏,这两瓮赵四香米酒你们拿去吃,老子找耍头去了。”
“哎呀,今儿老大的祈神日,那剁了老大儿子一只手的狗官闺女还栓着,要等过了子时再摆布呢,你他/妈别给抓到了,打不死你。”
“不会的,这边是贱窝,小队长他们都不稀罕来耍,你们不说,谁能知道?去去去。”
又沉又重的脚步在接近,任渺听见,屋子里,沉默躺在草床上的那些人中,发出了牙齿打架的声音,控制不住的“咯咯咯”的声音在室内扩散。
门,又被推开了。
一个腆着大肚皮,咧着暴突大黄牙的杂毛男大剌剌跨了进来,搓着手猥琐笑道:“桀桀桀,小可爱们,你们亲亲好相公来啦~”
他在稻草床前来回走着,似乎在挑选要从哪里下手。忽然,在一床前站住了脚步,发出一声奸笑:“宝贝,亲亲来了哦~”就扑了下去。
任渺瞪大眼,是那个理会了她一句的孩子的床铺!
没有人去帮那个孩子,那个孩子害怕、挣扎、发抖,却也全是含在胸里的闷哼,一声哭喊也没有。
“艹/你大爷的死/畜/生,你给老娘住手!”任渺听不下去,站起来怒吼一声。
“我/艹!”大黄牙一下跳起来,左右张望:“哪个贱人,站出来,老子弄不死你!”
任渺眼神冷静到可怕,站着不动,拽着链条一扯,让链条发出绷直了的响动,冷笑道:“是你祖奶奶我,小子出言不逊,还不快过滚过来给奶奶我磕头请罪!”
大黄牙骂骂咧咧地冲过来,伸着脖子眯着眼认真一看:“嘿呦~你是今儿跟着狗官闺女一起被抓来那个?居然给关在我这儿来了?
哈哈哈,听说何娘子是延安府出了名的赛天仙,你看起来也不差嘛,果然美人儿都是凑堆儿的。哈哈哈,老子有口福!”
任渺扯着链条,闹出激烈挣扎的响动,口上呸了口唾沫:“啐,死不要脸的臭贼头,没人伦的猪狗,该下地狱的恶牲口,还敢肖想上天鹅肉了!
老娘宁愿死,也绝不会让你得逞!”
“死?哈哈哈,妈/了个批的,你个欠揍的小婊/子,看老子玩儿爽了,把你满口的牙打碎了再和肚子里去!再看看你死不死得了!”
大黄牙放松了腰带,张着手扑过来就要按倒任渺。
“啊!”
暗中雪色一闪,浑热的鲜血溅了任渺满身。大黄牙倒下了,一个高壮的汉子拿着滴血的刀,站在昏暗里,冷冷看着她。
任渺像是怕了,后退了小半步,又往前走回来,铁链子发出顶到头的刺激拉扯声,她强做冷静,挑眉发出挑衅地笑:
“哟,小三儿是你啊,你们家小九小十葬了没有啊?要不要姐姐去上口唾沫!”
“啪!”
一个大耳刮子扇在她脸上,即使她顺着力道躲了半截,依旧给打得头花耳鸣,往斜后边上踉跄了小半步。
“呸!”任渺吐了口中的血,发出不屑的冷笑,抬起眼指着脖子挑衅:“来,不是要杀了我吗,一刀划拉下来,我就跟你家那老九老十一样,扑在地上,两下就没气了!
来啊!弄死我,老娘下去,这就追上你那两兄弟,一脚把他们踹进十八层地狱的汤锅里煮到魂飞魄散!”
对面的壮汉,就是先头跳着脚喊着要把她剁碎了喂狗,却被赏了一个大铁巴掌的家伙。
这会那小眼睛里是冷冷的光,在微弱的光亮下,闪射着淬了毒的死亡凝视,听到任渺这样的挑衅,他脸上杀气一凝,双颊肌肉扯动出一个古怪地笑:
“死?呵呵,直接死,太便宜你个贱种了!”
他抬起手,刀尖一转挑着任渺的衣服一划拉。
“刺啦”
布料利落分离的声音在死寂中格外清脆。
任渺眼神一缩,咬着唇满脸耻辱的往刀尖上扑!
跳脚大汉及时撤走刀尖,哈哈笑道:“老黄的主意不错,等老子给你玩的半死了,再把你这口利牙打碎了和进肚里,把你的手啊,脚啊,一点点捏碎了,丢去喂狗。”
他一手解着腰上布带,越说越兴奋:“啊哈~你放心,我会提前准备好个小瓮,等你没了手脚,那儿就是你的窝。
以后你就在我兄弟的衣冠冢前边安家,你脏了,臭了,我就给你加点盐搓一搓,保证你能活得久久的,守着我兄弟的墓。啊哈哈,哈哈哈!”
他步步逼近越来越慌张的任渺,她越慌,他就越兴奋,只觉得一股股爽感直冲天灵盖,不禁想要留住这感觉,就想要看她脸上出现更慌的表情,完全拧碎她的骄傲。
把刀反手一握,他用刀把来推任渺,把她推得疼出眼泪花来,踉跄往后,门口分过来的一点余光,足以让他看清任渺弥漫上水光的绝望眼神。
从这样倔强的硬骨头眼里看到这样脆弱又破碎的东西,无疑是再令人振奋不过的了,跳脚大汉脸上的扭曲挣扎不过,被变态的爽替代。
忽然,轻轻的,灵动的笑,从绝望的人嘴里发出:“哦哟~老二哥~你们老大的神可真不值得人尊敬,一个两个的,连子时,也等不及了呢~”
跳脚大汉一惊回神,捂着肿胀的脸回头一看,死亡的链条如同暗处伺机已久的毒蛇,突然出击,套上了他的颈项,极其迅速绕了两个圈,一把收紧。
“扑通!”
任渺今年说到底也才十四岁多,又逃杀,又颠簸了一天,体力更是告急,耐不住这人力气太大,死到临头的用力一挣扎,两人就一起滚到地上。
她被压得闷哼一声,死死咬着牙,脸上发狠,眼中射出利光,左脚的链条套着圈缠住了大汉的右手,抬起自由的脚在跳脚大汉还来不及动作的手上猛踹,把那柄刀远远踹飞出去。
很可惜的是,即使是辖制住了对方的左手,也踢掉了对方的剑,跳脚大汉本身的成年壮汉的身形力气在那。
方才及时压着她往后倒下来时,还叫她撞到了右手的伤口,胸腹间也是受了重压,一时卸了劲,错过了最好锁死他的机会。
现在,大汉的右手拉住了链条,她始终没办法再一次锁紧。
任渺狠狠的,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链条一点点被跳脚大汉拉开,左脚也几乎要牵制不住他的手了。
她,要没力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