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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小小的墓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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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查,换药的事沈俊彦是怎么知道的。”
沈俊彦是怎么知道的?
大约是三天前,沈俊彦终于同失联许久的汪天云取得联系。
汪天云激动地分享着好消息,他的病治好了,腺体修复完成,过不久就可以回国。
聊了没多久,沈俊彦到底还是没藏住,被汪天云知道了怀孕的事,他将事情的起因经过娓娓道来,稍微隐去了一些他和覃卓森吵架的过程。
在汪天云怒骂声不止的氛围中,沈俊彦昏昏欲睡,却突然被提醒,让他查一查阻断剂有没有问题。
一开始他肯定地回复说没问题,说自己一直在吃,不可能会吃错药。
但也架不住汪天云反复洗脑,因而他从思考汪天云为什么会这么问转变成该怎么把药送出去鉴定。
这时候汪天云开始支招,举荐他的心上人,让沈俊彦想办法把药交给对方。
从汪天云那儿得了心上人的联系方式,沈俊彦就开始想办法把药交出去。
起初他说想出去转转,陈管家不同意,他便借最近心情烦闷想让人来陪着聊会天的名义把李亚信邀请到家里做客,顺势再把药带出去鉴定。
结果那药果真如汪天云所说,早就被人掉了包。
看到结果的那一刻,沈俊彦想不出第二个人。
除了覃卓森,没人会这么恶毒,设计一个本不该存在的孩子的到来。
失望到仿佛都不知道痛了,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很平静,像是得到了意料之中的失望。
他没忍心用伤害腹中的孩子这一行为报复覃卓森,最终选择极大可能为他们争取最大化的利益。
“俊彦,怎么样?覃卓森有为难你吗?”
回到家,沈俊彦筋疲力尽瘫在床上,对汪天云的关心也累到不想回答。
伤口没有处理,他就那么昏昏沉沉地睡过去,染得床单一片红。
还是陈管家惦记着他出去时状态不对劲,担心他,到房间发现床上的血,赶忙叫了医生给他包扎。
*
因为沈俊彦闹这么一出,覃卓森又是好阵子没敢回家,怕他看到自己再受刺激。
把公司当成家,员工眼里的覃总比劳模还要劳模。
后来月份大了,沈俊彦不再孕吐,只是双腿浮肿得厉害,有时候根本下不了床。
陈管家时常偷偷抹眼泪,心疼却又没一点办法。连少爷都没想到,沈先生的孕期会这么遭罪。
一个阴天,看着要下雨的节奏。
覃卓森回来了。
他没直接回卧室,而是先去书房坐了坐,等天黑了,雨滴开始落下,他才慢悠悠踱步到卧室。
卧室里能开的所有灯都被打开了,沈俊彦坐在床上画画,对他的到来毫无反应,视他为无物。
覃卓森自顾自在床边坐下,坐了几秒钟,抬手想要掀开被子。
沈俊彦立马压住被角制止,一脸防备地质问:“干什么?”
“忠叔说最近你的腿肿得厉害,我帮你揉揉。”
“不用。”沈俊彦冷漠拒绝。
但他从来都不曾争得过覃卓森,对方还是强硬掀开被子,把他的裤腿推到膝盖,先是小心翼翼碰了碰他的腿肚,然后才开始动作轻柔地按压起来。
覃卓森低着头专心致志帮他按摩,仿佛体贴入微,而沈俊彦只冷冷地注视着他的动作,眼底没有半分情绪,心底更是掀不起一丝波澜,感动不可能存在。
“好些了吗?”
沈俊彦“嗯”一声,利落将被子盖好,重新低下头。
覃卓森盯着他耳边的发丝,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半晌,他才找出一个话题:“今晚一直有雨,要我陪你吗?”
沈俊彦:“不需要。”
“你不是怕......”覃卓森还想说什么。
“我可以开着灯睡,没有你的时候我一直都是这么过的。”沈俊彦冷声打断他,一点也不留情面,“覃先生。”
怎么会这样。
覃卓森似乎有不解,盯着沈俊隆起的孕肚看。
明明以前沈俊彦都可以因为满满对他多一些耐心,他表现出对满满感兴趣,沈俊彦就会对他笑一笑。这不是一个活生生的孩子吗,怎么会比不过满满。
他是孩子的父亲,沈俊彦拿他当仇人看待。
“明天跟我出去。”尽管心中有万般不解,覃卓森有自己的骄傲,他不会问,只冷淡丢下一句话便起身离开,“早点睡。”
绵绵的细雨持续下到第二天清晨。
沈俊彦一早就被陈管家叫醒,匆匆洗漱吃饭,覃卓森就来接人了。
“去哪里?”
今天不是产检的日子,又不知道目的地,沈俊彦不想跟着他出去折腾。
覃卓森依旧不答,陈管家便看着他的脸色捂嘴在沈俊彦耳边提醒:“今天是老夫人的忌日。”
覃卓森的母亲。
沈俊彦突然噤声。
他看过老夫人的照片,很年轻,单从照片上就能看出来是一位有涵养又端庄温柔的人。
如果没去世的话,应该会把覃卓森教的很好,至少会和覃卓霖一样肆意快乐。
沈俊彦自顾自拉开车门坐进去,歪头靠在椅背上补觉。
覃卓森看他一眼,沉默着打开驾驶座的车门。
老夫人下葬的墓园在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段。
墓园里很安静,覃卓森把车停稳,下车绕到右后座,打开车门想要搀扶沈俊彦下来。
沈俊彦拍开他的手,自食其力挪下车。
覃卓森脸色变了变,但见沈俊彦连一个眼神都没赏给他,到底还是没计较什么。
“拿着。”
覃卓森递过一捧紫色绣球花,沈俊彦低头看了看自己行动不便的身体,觉得覃卓森是在报复他,他没吭声,将绣球花接过来抱着。
不过花是他喜欢的。
这墓园沈俊彦来过一次。
当初他疑惑覃卓森怎么会有钱把母亲葬在这里,覃卓森解释说是因为有好心人帮助。
现在想来都是谎言。
可笑的是他还相信了。
覃卓森蹲在墓碑前沉默着。
沈俊彦抱着花站在他身后,看向墓碑上的照片。
旧人永眠在地底,现如今覃卓森比他母亲的年龄要大了。
悼念结束,覃卓森站起身,示意沈俊彦跟上。
沈俊彦疑惑,这花......不是给老夫人的吗,犹豫了一下,他还是抱着花跟了上去。
走至另外一处墓碑前,覃卓森停下脚步,等待沈俊彦走近。
无字墓碑。
沈俊彦忍住心底的疑惑,在覃卓森的授意下将花束放在墓碑前。
然后,覃卓森蹲了下去,从带来的手提袋里掏出很多东西放在碑前的空地上。
很多零食,糖果、牛奶、饼干、巧克力、婴儿专用磨牙棒......
沈俊彦目光一顿,下意识抬手抚摸腹部,不善地质问:“你和别人有过孩子?”
“没有。”覃卓森只这么回答,没解释。
沈俊彦看不懂他的悲伤,静静立在他身后,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打量着身前这个小小的墓碑。
安息。他这般在心里惋惜。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覃卓森在这里沉默的时间比在老夫人那里要久,沈俊彦放弃等待真相,冷声开口:“可以走了吗?”
腿很酸。
覃卓森被喊回神,“你先到车里等,我马上过去。”
沈俊彦就走了。
“宝宝。”覃卓森低声说,“那是你母亲。”
他抬手摸了摸墓碑,动作很轻,仿佛怕惊扰了谁。
“饿了吗?带你去吃饭。”
“不饿,回去吃,”沈俊彦不想和他单独相处。
覃卓森点了下头,转着方向盘调头离开。
“那个孩子很可怜。他很坚强,在那么艰苦的环境下都坚持下去了,但……”覃卓森将话止到这里。
沈俊彦“嗯”一声,似乎并不关心。
覃卓森想了个话题:“你最近还吐吗?”
沈俊彦不答,直接结束聊天:“我困了。”
覃卓森便不再说话,往后视镜里看了一眼。
家里已经做好了饭,陈管家热情劝少爷留下吃饭,覃卓森瞥了瞥已经坐下吃起来的沈俊彦,见对方一脸冷漠,最终也放弃了自找没趣,在餐桌前驻足停留片刻,拒绝:“不吃了,我晚上再回来。”
说罢,他观察沈俊彦的脸色,并未看出不悦或者抵触,他暗自松一口气,打定主意晚上要回家。
孕期带来的种种不良反应都足以摧垮沈俊彦的身体。
早期的孕吐反应险些要他半条命,现在腿脚浮肿又差点取走他剩下半条命。身子沉重起来,晨起洗漱时都成难题,肚子不断地下坠,坠得他站不稳。
他常常站在镜前打量自己的身体,失了神。
覃卓森以为这个点他该睡了,轻轻推开门,却看见这样一幅景象。
宽松的孕妇装穿在身上,上衣半掀开露出肚皮,瘦弱的人儿目光无神,呆呆地盯着镜中画面。
“在看什么?“
沈俊彦稍稍回神,木讷地答道:“我像个怪物。”
覃卓森站到他身后:“为什么这么说?”
沈俊彦的神情依旧呆愣:“肚皮被撑开,比西瓜还要大,像一个长了手和脚的气球。”
覃卓森不会安慰人,绞尽脑汁也只能干巴巴地说:“这是正常的,每个Omega都会经历这些。”
“为什么每个Omega都要经历?他们不能自己选择吗?”
“生育是Omega特有的权利,他们当然可以选择生或不生。”
沈俊彦轻声问:“那我呢?”
覃卓森无法再往下接话,不知道该说什么。
半晌,他斟酌着安慰,对那个问题避而不答,“我知道你很辛苦,但你的反应都是Omega孕期的正常反应,孕期会有一系列不适反应,熬过去等孩子出生就好了。生理课上有讲过,你没有认真听课吗?”
沈俊彦垂下脑袋轻轻摇了摇:“我没上过生理课。”小时候四处流浪,没有上过学,后来被母亲找回,早已错过了上生理课的年纪。
覃卓森怔住,暗恼自己这张嘴不会说话。
“我真的好累。”沈俊彦闭着眼睛轻叹出一句呢喃,而后转身离开浴室。
覃卓森看了看镜中的自己,沉默一会儿,走出去帮沈俊彦按了按腿。
他似乎也只能做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