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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情窦初开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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弥岁醒来的时候很恍惚,她已经不记得梦里的具体内容,只是依稀记得梦见了林野年和温幸。
这并不让人高兴。
弥岁没有赖床,中午她还约了人吃饭。
可刚一起身,腿就软得和面条似的,差点把她摔到地上,幸好弥岁及时撑住了床边,还是稳稳当当地站了起来。
挪着脚步到卫生间洗漱,又是一阵反胃干呕,难受地她眼边都沁出泪来了。
弥岁依旧没当回事,这一个月来她经常如此,她也去医院检查过,一切正常,她就知道是躯体化了。
洗漱完毕弥岁控制着步伐,尽力保持正常走到客厅,舍友已经起来了。
弥岁是与一个英国女孩合租的,关系虽然说不上极亲密,但相处也是和谐友善的。
舍友一看见弥岁就惊道:“Coralie,你的脸好红啊,生病了吗?”
弥岁用手背抵在自己的额头上试体温,感觉不太出来:“我摸不出来,你试试?”
舍友走上前一试:“是有点烫啊!”
“没事,过会就好了。”弥岁转身,打算去厨房的冰箱拿瓶牛奶。
舍友赶紧拉住她,却被弥岁甩开。
舍友反应过来立马道歉:“抱歉啊Coralie,我又忘记你不喜欢肢体接触了。”
弥岁也意识到自己过激了,也表示歉意。
这么多年了,她还是不喜欢外人触碰她。
“我拉你是因为,我突然想起来我房间有温度计,你要测测体温吗?这样子也精准一点。”
弥岁点点头:“好,谢谢你。”
十分钟后,弥岁拿出测好的温度计一看——39.4°C,已然是高烧,才后知后觉刚刚那一系列身体反应不是躯体化,而是她真的发烧生病了。
“天啊,你今天可别去学校了,反正是周末,你今天好好休息吧!”舍友劝道。
弥岁却无奈道:“不行啊,我学长中午约我吃饭,他可是个大忙人,难得有时间,我还是要去的。”
“哦~要去见Keith学长是吧!”舍友打趣道。
“是他没错,但是我和他去年就分手了,你别大惊小怪。”弥岁无奈地笑道。
Keith也是中国人,叫陆琨敛,是弥岁初中认识的、大她两岁的学长,因为出国留学意外偶遇,也就有了联系。
这幅病容去见学长也不好,免得他担心。弥岁这样想,于是先吃了粒退烧药,然后化了淡妆,显得和平时一样正常。
赶到约定的餐厅时,陆琨敛已经到了,坐在座位上,身着白色衬衫,鼻梁上架了一副金丝眼镜,但一点也遮不住男人眉眼的温润和精致。
陆琨敛已经二十七岁了,身上早就褪去了青涩,比起弥岁初见的十五岁的他,更加清俊、从容。
即使不再喜欢陆琨敛,弥岁还是站立欣赏了一会才走上去。
“早就看见你了,就知道你要发个呆才过来。”陆琨敛笑道。
弥岁不以为意:“你好看嘛,我多看两眼你又没损失。”
“你都看一年了,还没腻?”
“腻不了,我早就说过了,你长相是我理想型。”弥岁毫不犹豫回道。
陆琨敛失笑,弥岁和很多年前不一样,当年的她是个内敛含蓄的小女孩,如今却可以大大方方调笑他了。
“先点菜吧。”陆琨敛把菜单推给她。
两人点好了菜,弥岁才问:“特意约我来是有什么事吗,学长?”
陆琨敛沉吟片刻,像是终于下定决心:“我打算,要回国了。”
“回国?什么时候?我还以为你不会再回去了呢……”弥岁知道一点他家的情况,陆琨敛和他父母闹得很僵。
“最多还有半年吧,把这里的事情收个尾就回去‘继承家业’,国内那么一大摊子事,总不能一辈子不管。”
“好啊,那如果以后我穷困潦倒了,就去找陆少爷收留我,给我个工作混口饭吃哈哈哈。”弥岁笑闹道。
“随时欢迎。”陆琨敛丝毫不介意,“那,你会回国吗?”
弥岁却沉默了。
一个多月前,弥岁处理完万晴旦的葬礼准备回英国时,林野年也抱着她的腰,问她还会不会回来,哀求她不要丢下他。
弥岁有过不忍,但还是没有答复他,只是说到时候再说,然后就毅然推开了林野年。
“我不知道。”弥岁低垂着眼眸,有些迟疑,“你知道的,我在那里总是太痛苦了,很多事情我忘不了,前两年可以说是逃来英国留学的。我也不知道我是会留在欧洲工作,还是回国发展,我没想好。”
“不急,我不也是逃来这里九年了才决定回去的吗?你还小,慢慢来,只要你自己想清楚就好。”陆琨敛神色温柔,一如过去很多年。
弥岁总也觉得他没变过,可又清晰地知道,不管是陆琨敛,还是自己,早就不是当年了。
“学长,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弥岁最近总爱回忆过去,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陆琨敛思索半天,但记忆实在是太模糊了:“弥岁,你这可是为难我,我们第一次见面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我怎么可能记得?我猜,应该是元旦晚会彩排吧,我们第一次见面,我记得你是主持人。”
“不对。”
十三岁的弥岁,情窦初开的时候,喜欢过一个人。
那个人有个很好听的名字——陆琨敛,是大弥岁两届的学长。
至于第一次见到陆琨敛的原因,就要说回十一月初。
弥岁和林野年的初中只有两个极为重视的全校性的晚会,一个是五四晚会,同时也是给初三毕业学生的毕业晚会,通常会开的比较晚。另外一个就是元旦晚会了。
弥岁上初中的这个学期,刚好学校换了新校长,新校长特别重视他上任的第一个大型活动,所以十一月初就开始了元旦晚会的筹备。
学校强制要求初一初二每个班派一男一女参加晚会主持人的选拔。
班主任那天刚好守晚自习,看着讲台下埋头守晚自习的同学们思考了一下,最后朗声喊了潘弥岁的名字和另外一个高大清瘦的男生的名字,让他们这节晚自习下课去二楼阶梯大教室参加元旦晚会主持人选拔。
教室里原本安静的氛围被打破,所有人都交头接耳讨论这么早就开始筹备的元旦晚会,也有人小声嘀咕怎么不是自己去参加选拔,这样就不用上晚自习了。
林野年一听弥岁要和别的男的一起参加主持人选拔,立马就高高举起了自己的手,大声问道:“老师,为什么是周凯?我去行不行?”
周凯就是被拉去和弥岁一起,参加主持人选拔的那个男生。
“不可以。这次元旦晚会学校很重视,主持人不仅要求形象好,还要求男生身高175cm以上,女生165cm以上。”
弥岁声音不大不小:“可是老师,我现在才162cm,好像没达到标准吧……”
“没关系,你长得好看,而且穿着鞋呢,差不多差不多。”班主任不在意地摆摆手。
林野年一听是因为身高,只好悻悻地放下手,在心里嘟囔道:“这不是还没到我蹦身高吗?你看着吧,我准长到一米八!”
发育期前的小男孩,都是坚信自己一定能逆袭疯长到一米八的。但不是所有人都能达到这个理想的身高。
最后弥岁顺利当选主持人而周凯被刷下来了。
元旦晚会一共四个主持人,一共两男两女。
虽然11月初就开始准备,但是前期的主持人并不忙,等节目单确定后根据其写稿,然后交给负责老师审核后进行改稿。
弥岁第一次知道“陆琨敛”的名字就是在节目单上,在倒数第三个节目名的后缀。
但陆琨敛不是要表演节目,而是作为初三优秀学生代表发言。
弥岁的成绩不算差,在接近一千人的初一年级也能稳定保持在年级前二十,但要作为学生代表发言就远远不够格了。
所以也因此,弥岁也下意识地记住了这个名字——陆琨敛。
听同是主持人的初二学姐说,陆琨敛一直都是初三年级第一的保持者,少有失手。据说初三学生每每大考前都喜欢拜拜陆琨敛,祈佑自己取得不错的成绩。
学姐还八卦地说:“而且吧,陆琨敛还巨帅!上学期有一次国旗下讲话就是陆琨敛,你都不知道,他站在国旗下,阳光从他背后打过来,哇,头发丝都在发光,真的超帅!更何况还有学霸滤镜!”
弥岁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彼时的她还没有想过和陆琨敛有什么关联,只是将他作为成绩很好的学长,听听他的事迹。
第一次见他是在十一月底的深秋,在老师办公室,弥岁将自己改过的主持稿交给负责老师审核。
弥岁拿着纸笔,记下老师说的更改点,骤然她背后的办公室门被打开了,冷风从背后拥了进来,与此同时的还有一道低沉好听的男声。
“老师,我写好元旦晚会的演讲稿了,拿过来给您看看。”
“陆琨敛啊,”老师抬眼看到他,笑着招招手“我看看你写的怎么样。”
弥岁听见老师喊他的名字,下意识地转身,只看见来人高瘦、清俊、温润,嘴角勾着笑,校服干净妥帖地在依附在他身上,真是应了那一句“陌上人如玉”。
弥岁这才承认,学姐没有撒谎。
陆琨敛走到弥岁身边,将稿子递给老师。
“弥岁,陆琨敛初三,时间紧,我先给他把稿子改了。”老师说。
弥岁点点头:“好的老师。”
陆琨敛也因此看了一眼身边说话的女孩,小小的,只看得见精致的下巴,低着头看上去很专注地看着被红笔标记了的纸张。
但事实上弥岁只是装作专注地看自己的主持稿,她并不愿承认,可她确实全身心都在关注身边的男孩,看不进一点主持稿。
她看见陆琨敛的手,修长、骨节分明,右手中指还有一个明显的写字茧。
她看见他校服下摆有两道已经变成灰色的黑笔划痕,想来是不小心弄上去的,而且洗也很难洗掉,只能余有固执的灰色印记。
她还闻见他身上清净的洗衣粉味,也是弥岁惯用的那款,虽然她闻不到自己,但弥岁猜测她身上也是这样淡淡的、干净的馨香。
老师满意地看完:“挺好的,你也写过不少次演讲稿了,这次也没什么大问题,就是这里……”
陆琨敛没呆很久,五分钟后就拿着鲜有红笔记号的演讲稿离开了。
后来元旦晚会彩排,因为弥岁刚好被安排播报陆琨敛的讲话,所以偶尔他们两也会说上两句,特别是在陆琨敛在因为周考迟到的时候。
越了解陆琨敛,弥岁越觉得他是一个温柔从容的人,比起同龄人他更像一个包容的大人,有着不符合年龄的成熟感。
所以在弥岁意识到自己的喜欢之前,她的言行已经先一步靠近他了——比如不经意间的提起,和下意识望向他的眼睛。
而情窦初开的弥岁终于明白自己的喜欢时,是在元旦晚会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