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清楚地看见你》云舒棠

11、约定

　　下午3:20 蒲乡第一中学
　　李窕要邀请高中班主任参加她的婚礼，叫上温宁和夏婉晴一块去看望老师。

　　温宁站在校门口那棵老槐树下，仰头看着枝桠间漏下的阳光。槐花还没开，但空气中已经浮动着若有若无的甜香——和十年前她每天放学路过时闻到的味道一模一样。

　　"发什么呆呢！"李窕拽着她往教学楼走，"张老头还在教高三，听说我们要来，特意没去麻将馆！"

　　夏婉晴挺着肚子慢悠悠跟在后面："你们走慢点...。"

　　教务处的红木门敞开着，张老师头顶的白发比十年前多了不少，但拍桌子的力道丝毫未减："温宁！Q大才女回娘家了？"

　　温宁被按在办公椅上，面前推来一杯浓茶。茶杯是熟悉的那个——杯身印着"优秀教师"，杯沿有个小缺口，是当年她不小心磕的。

　　"李窕要结婚了？"张老师推推老花镜，"新郎是不是那个...那个..."

　　"王一超！"李窕跺脚，"就当年天天在操场给我递水的那个！"

　　"哦——"张老师拉长音调，"就是被你用篮球砸晕的那个！"随后佯装生气：“诶——都要结婚了这小子怎么没来？”

　　夏婉晴调侃道：“张老师，您这话说得像是娘家人！”

　　“本来就是嘛！”张老师哈哈大笑。

　　李窕新婚在即，难得有些羞涩，笑着解释说王一超是军人，一直在部队，婚假也得明天才能回来。

　　满屋笑声中，温宁的目光被墙上照片吸引。那是去年高考光荣榜的合影，裴清和作为杰出校友站在校长旁边，西装革履的样子与记忆里穿校服的少年重叠。

　　"对了，"张老师突然翻出本相册，"你们那届的档案我刚整理过..."

　　泛黄的相册翻开，露出温宁高考后拍的证件照。照片旁边贴着成绩单：语文138，数学149，英语146...

　　"看看人家！"张老师敲着温宁的成绩，"这记录十年没人破！"

　　温宁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下一页。那是次年高考的光荣榜——裴清和的照片赫然在列，底下小字标注：【复读班总分689 全省第7名】

　　她呼吸一滞。689分，比当年她预估的录取线还高9分。

　　"这小子..."张老师咂嘴，"第一年死活不肯去N大报到，非说要复读考Q大。"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温宁一眼，"说是有个约定。"

　　夏婉晴突然咳嗽起来，李窕的指甲掐进温宁手臂。

　　"我去趟洗手间。"温宁猛地站起来，相册哗啦翻到最后一页——那是十年前教师节，她回校时和裴清和的合影。照片里少年局促地站在她身后半步，手指悄悄捏着她的一截发尾。

　　走廊尽头的光荣榜换了新玻璃，温宁在倒影里看见自己发红的耳尖。指尖下是裴清和的名字，烫金字在阳光下微微发亮。她突然想起那年撕碎的志愿表，想起他说"考不上Q大就改姓温"时倔强的眼神。

　　"找到你了。"

　　温宁回头，裴清和倚在楼梯转角处，手里拎着个塑料袋。阳光从他背后照过来，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你怎么在这？”上次他直说喜欢之后，两人还是第一次见面。

　　"张老头打电话说你们来了。"他晃了晃袋子，"校门口买的，你最爱吃的绿豆冰。"

　　温宁看着塑料袋上"陈记冷饮"的logo——这家店居然还在。她接过冰棍，指尖碰到他虎口的疤："你复读了？"

　　“嗯。”裴清和平静地看着她，“当年发信息和你说了。”

　　温宁呼吸一滞，她把他拉黑了，那条信息应该躺在骚扰拦截里。

　　“第二年考得挺不错的。”安静半晌她才开口，像是没话找话。

　　"数学最后大题，"裴清和突然说，"用了你教的第三种解法。温老师教得好。"

　　绿豆冰在舌尖化开，甜中带着微苦。温宁望着光荣榜上相隔一年的两个名字，突然明白了什么。风吹动她新打的耳钉，金属微凉贴在皮肤上，像少年时代未完成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