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失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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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嘴角的嘲讽太扎眼，敖暄一个分神，便被错身抓了过去，一掌打在背后。
从身体内陡然发散的妖气让想要反击的敖暄怔在了当场。
不知何时，他已经和许久未见的哥哥长得一样高了，他被兄友弟恭的抱住了，耳畔的声音却凉凉的，“你的东西，还给你。”
敖景余光里看着因为破阵而显现在众人面前的乌途，目光垂落，“你最好在她面前藏住了，”他把人扯到了自己的面前，不怀好意地笑了，“她可最讨厌妖了。”
敖暄仓惶地抬眼，一时不察，便被敖景当胸一掌打飞了出去，周身妖力下意识汹涌起来，却忽然硬生生滞住了，他像是脱了线的风筝，不受控制地砸向地面。
他紧紧闭上了眼睛。
但想象中的疼痛没有到来，腰间忽地被一道藤蔓勒住了，他愕然睁了眼，被带着迎面扑向那个背手长身直立的女人。
“你终于肯出来了。”于复涵走到了前面，看着眼前无甚表情的女人，露出了一道快意的笑来，他转身面向众人，扬声道，“诸位，你们可要仔细看好了，这就是你们口中救苦救难护着你们的乌大师啊。”
嘈杂的人群霎时寂静下来，一双双眼睛惊疑不定地看了过去。
被破除阵法显现出来的无夭谷内一片狼藉，房屋被滚落的巨石砸得倒塌，原本井然有序正值收获的田地也全毁了，敖暄能看见整个谷内缭绕着暗黑色的妖气，而这妖气最浓郁处发于两处，一处是后山禁地，另一处——
另一处，就在他身边。
谷内的其他人都不见了，唯有乌途一人，她漠然站立在谷口，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即使是敖暄，不过在这里待了短短一段时间，在看到面目全非的无夭谷时，心里也猛地揪了一下，可她却再没将目光多付予一眼。
“乌途……”
身边的人声音很哑，像是哽在了喉间的呜咽。
乌途将人捞了回来就没再看他，她知道自己苦心隐藏的秘密在此刻暴露无遗，前方救过的、帮过的、谢过的百姓早已不似往日神色，看着她的目光陌生又熟悉。
就像是在看那些被她擒住的妖一样，恐惧、厌恶。
于复涵得意的神色掩藏不住，正义凛然地举剑高呼，“我于复涵今率紫霄堂众弟子，擒拿妖物，护佑我青州百姓！”
“紫霄堂、紫霄堂！”
人群里试探着有人举起手来附和，于是便成燎原之势。
她的手指忽然被一道有些凉的触感抓住了，她垂眸去看，又转而移向身侧，“你都看到了。”
敖暄的手指有些发抖，但还是坚定地抓着她不放。
乌途的唇角勾了一下，目光却毫无暖意，“既知我是妖，还不愿意杀我吗？”
地面骤然窜起了无数道坚韧乌绿色的藤蔓，毫不留情地绞杀随着于复涵一齐冲过来的紫霄堂弟子。喊着口号的百姓被吓得惊叫，几乎是转身就跑。乌途淡漠的目光好像落在他们的背影上，却又漂浮的无处可依。
被斩断的藤蔓纷纷落地，于复涵确实不愧为紫霄堂副堂主，在层层藤蔓的阻拦下，脚步未曾慢下分毫，长剑直指乌途，飞身而来，锐利的剑尖反射出刺目的日光，就要到她眼前。
乌途脚步却动也不动。
她拂开了敖暄要冲上前去的身体，就这么直直地盯着于复涵，伸手在面前用力地握住了剑身，于复涵原本面上的笑容忽地滞住了，他惊愕地发现自己再如何也无法再让剑前进一步，这个女人简直不要命，被深深划破的掌心一滴一滴地流下鲜血，她却毫不在意，一步一步，慢慢走近。
于复涵乍然起了毛骨悚然之感。
他眼睁睁看着乌途折断了他的剑，还来不及心疼，浑身上下就被如同毒蛇蔓延的藤蔓一圈一圈地缠绕上来，直至颈项，慢慢收紧。
“于堂主，认得这个东西吗？”乌途掌心翻转，原本深可见骨的伤痕已经慢慢愈合，指尖夹着一片流光溢彩的硬片，在他面前挥了挥。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于复涵死命挣扎，可缠绕的藤蔓像是察觉到了他的不安分，猛地插进了他的锁骨，仿佛带着铁钩的锁链钻入血肉，又从背后探出，紧紧锁住了他的琵琶骨，剧痛让于复涵惨叫起来，他无力地跪了下来，额头满是森冷的汗珠。
“妖孽，你是……妖孽！”他句不成句，通红的眼里是恨意，他大喊起来，“使者大人，请助我降妖！”
乌途抬了半边眉，“使者？”
敖暄下意识地看向敖景的方向，可人却不见了，他搜索再三，也没再看到那道身影。不知为何，他下意识松了口气。
于复涵呼唤再三，可人却始终没有出来，他终于察觉到不对了，自己好像只是被当做一个推手，这个京城来的使者，也从未说过要置这个女人于死地。
他仓皇瘫软在地上，与乌途居高临下望下来的眼神相对，张嘴讷讷，喉间却压得发不出声音。
她的眼神不是冰冷，更没有生活被毁的恨意，只是漠然，仿佛在看一只蝼蚁，甚至连蝼蚁都不是，她的眼里谁也没有，有些定定的，落在他身上张牙舞爪的妖藤上。
“阿暄，”她忽然开了口。
敖暄一愣。她其实很少这么叫过他，如此郑重其事一般。
她垂着头，声音压在喉底，有些低沉的压抑和忍耐，“你还不想杀我吗？”
她竟然还在想着这件事。
敖暄不可置信地摇头，想上前去，却被她抬起的目光惊得站在原地，不敢再动。
她眼神空洞，黑沉如漩涡，透不进一丝光，在看到他的动作后，她的手指勾了勾，被遗忘在一旁的于复涵乍然便发出了痛楚的惨叫。身上的藤蔓骤然收紧，衣服裂开，皮肉断裂，令人牙酸的挤压声下，鲜血汩汩涌出，被藤蔓吸收殆尽。
“你看，我在残杀你的同类，你不想救他吗？”
乌途的声音很飘渺，她是在逼他，她一步一步走近，将地上折断的剑尖放在了他发抖的掌心，她握住他的手，指引他执刃，指向自己的心口。
敖暄却用力抓住了锋利的边缘，用手指挡住了剑尖，他深深地喘了口气，“孩子们呢？”
乌途盯着他的眼睛，扯了扯嘴角，“死了。”
“不可能！”
“我杀的，”她弯了弯唇角，“你不觉得很眼熟吗？”
余光里于复涵已经快要被勒成一摊烂肉，地上却丝毫没有血洇出的痕迹，藤蔓的颜色已经近乎成了黑色。
“救命之恩是假的，不过是我做的一场戏罢了。”他被乌途一步步逼得后退，直到背抵到了一棵枯树上，下颌被清瘦坚韧的指节钳制，不得不抬起，他的脖颈陷在了她的虎口里，他紧张地吞咽，呼吸也被扼住。
“我知道，不是你……”
“你天真得可笑。”
“别骗自己了。”
颈上的手越掐越紧，敖暄反而冷静下来，他艰难地笑出了声。
“你……你把自己说得那么坏，以为我也像那群人一样，没长眼睛吗？”他胸膛起伏，喘着气，“他死不死，关我什么事……你拿他来威胁我，咳咳咳……”
“你这个胆小鬼！”他终于喊出了声，眼睛通红地瞪着她，“你在逃避什么？你因为那个人的死一直折磨自己，你觉得愧疚，你希望是自己死，你巴不得摆脱了这些脏东西去见他……”
“可真正害死他的人你找到了吗？你替他报仇了吗？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胆小鬼，你，你不敢……”
颈项的手骤然松了，敖暄的声音一下子断了，他看着她，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下来，他狠狠擦掉，手用力一甩，剑尖被带着凌厉的力道飞向一旁奄奄一息的于复涵，噗嗤一声划断了他的咽喉。
于复涵双目圆睁，死在当场。
乌途慢慢松开了手。
“你说得对。”
她哑然笑了一下，后退几步，像是整个人的气力都被卸去了，“你走吧。”
她深吸了一口气，“不要再让我看到你。”
她转身，身后的无夭谷狼藉一片，寂静得仿佛死亡已久。
掌心的血一滴一滴顺着指缝流下来，她恍若未觉，一个人慢慢走远。
她找不到那个罪魁祸首，正如她永远找不到生命归处。
她在意的人与恨的人都抛下了她，茫茫天地间，只有她一人而已。
身后却忽地传来一阵脚步声，她的袖子被拉扯住，她没什么力气抵抗，只是麻木地被拉的退了几步，转而陷入一个怀抱。
“你还要做什么？”
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让敖暄清晰地认识到，她一点也不喜欢自己。
他慌乱地要抓住她，她丝毫没有反抗，淡漠的像是一潭死水。他握住她的手，想要道歉，想认错，掌心濡湿的温热让他低头，他忽地发现乌途掌心的血一直没有止住，他心里猛地一跳，强硬地掰开了她的手。
“这是什么？”
她的掌心有一道小小的却很深的伤口，四周是一些粉末状的晶石，被血浸染，他轻轻地拈起了一点，熟悉的气息让他一怔。
是龙鳞。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失去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