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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朋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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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遂年公交车多等了好几十分钟,燥热的夏天他打着字告诉梁以微他们到了,火气旺盛的骂着旁边人。
“你是猪吗胖子?”
“我都喊你多少遍了还特么睡!”
“打呼噜的声音很大你知不知道!还要我去赔礼道歉!”
覃遂年被气的不轻,昨天怎么也劝不到这个人休息,一上公交反而开始补觉,这也就算了。
“你自己打呼噜不知道啊!”
方磅礴毫不在意吹着口哨,心宽体胖的想,今天云真白。
“阿年,我们去买棉花糖吃吧。”
“?买你妈。”
“不要生气不要生气,我请你。”
方磅礴把棉花糖硬塞给他,“当赔礼了,下次我一定早点休息。”
听到道歉覃遂年才好些,不过也没什么心思吃棉花糖,天太热。
“给你。”
梁以微撑着遮阳伞,接过雪白的糖,“你不吃?”
“我什么时候喜欢吃过这玩意,你吃。”
覃遂年和方磅礴今天是来一起看奶奶的,刚好也在梁以微孤儿院的附近,就顺带帮她拿了东西。
“这吉他包背着真难受。”
方磅礴:“谁叫你不调肩带。”
梁以微自告奋勇,“我来背。”
覃遂年哂笑,推开了她肩,“小姑娘。”
“我可以背,给我。”
覃遂年不理会,“你住哪,先把东西放好。”
到了酒店,梁以微也拿出给方磅礴奶奶准备的一些补品。
“你去拿给她。”方磅礴说,“也带你去。”
梁以微动作一顿,难得的觉得不可思议,方磅礴奶奶是瘫痪,他家也只有他一个人还愿意照顾这位老人,方磅礴见过人被病痛折磨的不堪,也知道没几个人能够忍受那种不堪,因此除了从小一起长大的覃遂年从不让别的朋友看见。
方磅礴看她没应,问道,“你下午有事?”
“她这是傻了,以前你不是只肯带我去。”覃遂年胳膊搭在他身上,好整以暇的看她什么时候时候缓神。
三秒后,梁以微拿了一个很大的袋子,在房间四处乱窜抓到什么就往里塞。
“这个这个好吃。”
“人牙掉了,吃不动。”
“那这个,这个是喝的,甜!”
“人味觉退化。”
“那拖把,老人不都喜欢这些能用的吗?”
覃遂年拎住她,“把自己带上就行,你还指望七八十的老人自己拖地么?”
“哦…,好吧。”梁以微说,“那待会我再去给奶奶买点补品。”
方磅礴忙摆手,“够了够了,以微,你怎么这么激动。”
“因为你之前只带覃遂年去,虽然我知道你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好,但是我也想参与很久了。”
方磅礴摸了摸她的头,“抱歉。”
他家境不好,住的地方也不好,加上老人没法收拾屋子,几乎乱成一团,方磅礴只请得起最基础的护工,所以整个房间只有老人是最干净的。
他手掌里的头轻轻摇晃,“应该是我和你们说对不起,之前我没抗住压力离开了,之后也很少和你说话,关心你们,乐队才会一拖再拖,但是我会努力的,胖子,我们一起努力。”
“怎么?”覃遂年说,“你还要带着我们赚大钱?”
“当然!乐队经营好给你们住别墅!”梁以微一鼓作气的说。
他们年少轻狂,未经历过世事打磨,手掌摊开什么都没有,因此敢说敢做,但事实上她们拥有着最宝贵的年华,做什么都来得及的年华,那种财富让人艳羡,也无法被夺走。
“……。”
豪情壮志一过,梁以微颓靡下来,自己太得意忘形都忘记了。
“可是我今天有课。”
“…那你别去了。”
两人勾肩搭背的就要抛下她走,梁以微蔫蔫的,好不容易的机会。
“啧,等你,快上,上完我们就走。”
“真的吗?”
“真的。”方磅礴说,“骗你干什么。”
梁以微一把抱住两个人,感动的要死,“你们最好。”
“是是是,那你还天天对那个姓谢的殷勤。”
方磅礴怼他,“你少嘴贱。”
梁以微在那鼓鼓囊囊的肉里快呼吸不过来,过河拆桥说,“胖子,你好胖减减肥怎么样。”
“…梁以微,你真没良心。”
*
谢竹隅发现今天某人上课格外积极,他不用猜都晓得和站在门外的两人有关。
覃遂年敏锐的注意到他的视线,“看什么看?!”
谢竹隅没收回视线,就这么用行为代替了言语,覃遂年顿时更不爽,“你妈,比老子一个当混混的还吊。”
“阿年,抢小孩棒棒糖不算混混,别拿这个唬人。”
谢竹隅侧过头,还是被覃遂年看见唇角的弧度,他一巴掌拍上男生手臂,“笑个屁!”
“没。”
他否认,“不敢笑混混。”
“…。”
覃遂年撸起袖子,看出他意图的方磅礴让他到外面去,这里会给小孩看见。
覃遂年长的不凶,就是很鲁莽,光天化日一脚就踢过去了,谢竹隅忍不了也不想忍。
两人什么话都没说,不约而同的就往门外走。
等梁以微出来,就只剩方磅礴一个,“人呢?”
“楼底呢。”
等到那里,两人身上都挂了彩,谢竹隅处于下风,被覃遂年压着打。
空气中只有沉重的喘声,覃遂年一拳砸向他脸谢竹隅也握拳挥向他腹部,两人都用尽了力气,谢竹隅却忽然不抵抗,覃遂年误以为他放弃挣扎手指略微一松,不料谢竹隅趁机踢开了他然后乘胜追击一拳拳砸过去。
覃遂年连身子都没站直,用尽力气猛地扯过谢竹隅衣领就是往他腿部踢。
所有的不满都被两人发泄到撕打中。
梁以微想上前,却被方磅礴挡住,“这两个人都不会用嘴说话,这么发泄出来也好。”
谢竹隅再次被打到地上这次他却没有起身的力气,眼睛发昏,覃遂年也没力气再挥拳。
双双累倒在草坪。
覃遂年从喉咙挤出声音,“还打不打!”
“你先站起来。”
落日红的漂亮,像被染过的枫叶,飘洒在身上,温暖无比。
良久,覃遂年说,“谢竹隅,我真讨厌你。”
“巧了,我也挺烦你。”
梁以微看见休战走过去,对两人伸手。
“喲,谢竹隅这么不行,还要姑娘来拉你。”
谢竹隅自己站起来了,摇摇晃晃的,回头伸手,“也不知道谁最后站起来。”
“滚。”
覃遂年紧随其后,梁以微就看着两人靠着意志力一步步走到医院,医生知道事情原委狠狠骂了他们一顿。
那时候谢竹隅靠着医院墙壁,撑着拐杖腿部因为疼痛绷的笔直,眼睛也被敷上药,他仰着头闭着眼,梁以微违和的从药物气息中感受到了他的松弛。
覃遂年伤轻些,没多久就可以走,谢竹隅还有一会。
“再不去我奶家可就晚了。”
梁以微俯下身,问他,“你待会能自己回去吗?”
少年喉结滚了滚,“嗯。”
“那我们就先走了。”
事实上谢竹隅现在什么都看不清,他只觉得累,身体疼的快要散架,这种痛只有在幼时体验过。
那时候他会摁着他暴打,谢竹隅没有还手之力,也保护不了自己,但现在覃遂年打他,他可以反抗,用所有力气反抗,那个抱着母亲的孩子不再只会蜷缩身体。
他能够站起身,坦坦荡荡的护卫妈妈,谢竹隅不想承认,可他还是难过,因为这种时候他格外的想念母亲。
谢竹隅偏了偏头,医生立刻呵斥,“敷药乱动什么,再动让你重敷!”
谢竹隅不动了,他闭上眼,耳边却有隐绰的笑声。
作为作曲家,他的听力很好,准确无误道。
“梁以微,覃遂年,方磅礴。”
几人不再幸灾乐祸,覃遂年率先说,“走了走了。”
覃遂年玩起了故技重施,装出自己走远,实则一步没动,和那时候说不等梁以微一样。
谢竹隅阖上眼,不清楚花了多久,睁开眼身上所有的疤痕都被擦上了药。
唯独有一处很痛,他低下眼,覃遂年使劲拿药摁着那处,嘴里话不停,“叫你不说话,叫你欺负以微,你个菜比。”
他是还有话没骂完,方磅礴拽不过他。
忽地头顶传来冷呵,覃遂年抬头,“早安啊。”
外头漆黑一片,他纯胡扯,梁以微拎着一兜药走出来,“医生说你腿要是不抖就可以走了。”
谢竹隅直接往覃遂年膝盖那踹,他猝不及防被踹到地上,人也懒得起,挑了挑眉。
“真男人就去外面打!”
时间不允许他俩再来一场架,方磅礴强行架走他。
他的肉很多,身体温度也高,靠着他像靠着巨大的刚出锅的棉花糖。
谢竹隅被他粘了一身汗,有点受不了,“胖子,减减肥。”
“?”
方磅礴:“你们是不是串通了。”
梁以微很无辜,“没有,我是因为关心你。”
下一个接,“没有,我是因为你汗出太多。”
方磅礴想着刚刚一个人还抱着他在那夸自己好,现在还有一个人得靠着他走路,大夏天三十多度。
“你们两个太恶毒了。”
梁以微却回头跟他说,“胖子胖子,我想听你唱歌了。”
她难得如此兴奋,不等方磅礴回答自己就先起头,她哼着旋律,悠悠扬扬。
方磅礴累的不接话,大家就这么听着她哼,那时候谢竹隅看着她,走路轻快,发丝随着动作晃动,貌似比第一次见面时长了些。
“梁以微。”他忽然开口,问,“你要去哪。”
“去看胖子的爷爷。”
女孩的笑容洋溢,和刚来这时截然不同了,“胖子从来不带我去看,说什么怕我嫌弃,但我不嫌弃,我想多了解了解胖子。”
“蠢姑娘。”覃遂年说不出好话,“到时候让你哭着跑出来。”
梁以微不以为然,“就算哭我也不跑。”
“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估计得九点多十点。”
“嗯。”
“谢竹隅。”她说,“你今天话比平时多哎。”
“…。”
谢竹隅不说话了,无论梁以微怎么和他说话他都不肯回,于是大家也安静下来
月色正亮,最后一段路时梁以微坚持从胖子那揽过他,谢竹隅一压下去全是骨头,一点不敢使力,只好自己托住一点身体,哪怕这样梁以微也觉得重。
“谢竹隅”,她嘟嘟囔囔,不敢大声,“你是不是最近吃的也有点多了?”
谢竹隅还是不回她,只是屈起指节弹了下她额头。
很重,力道一点没收,梁以微痛的出声,方磅礴见状把两人扒开,“我来。”
梁以微看见他们的影子被拉的长长一条,跟在他们后面直到方磅礴松开挎着的人。
到酒店了。
少年的衣衫总是干净的,风一吹就有着属于自己的气息,淡淡摇摆夹杂着突兀的药味,梁以微看着他一蹶一拐,看着他走向灯火通明,身边却空无一人。
覃遂年推了她一把,“看着怪可怜的。”
她没急着动,回看方磅礴,什么时候胖子长大了,他坦坦荡荡不再像初中一样自卑不再遮掩自己的家庭,在她的视野里笑,那一瞬间所有的切都一目了然。
“去吧,喊他来。”
梁以微跑上前,“阿年说你太可怜,出于人道主义他想问问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看胖子的爷爷。”
谢竹隅淡淡看她一眼,理都不理,覃遂年料到了,大步向前一把勒住他喉咙拖着他走,“姑娘讲话就要应,这么高冷是娶不到老婆的。”
“我不去。”
“不行,我好不容易散发一次优良品德,不去也得去。”
方磅礴跟在最后面,那点笑意随着渐近的家变淡,最后他拿出一把生锈的钥匙。
拧开,便是霉灰的气味,唯独坐在床边的老人很干净,每天都有人为他擦拭身体。
“这个家我很久没回了所以卫生没打扫。”胖子看着老人居然什么都说不出口,就儿时习以为常的呼唤在此刻都变得如此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