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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慢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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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现在出去拿”。
夏天的蚊子又毒又狠,梁以微实在睡不着外卖了一堆驱蚊产品。
刚接过手就拆开包装忙往脚涂,刚涂完汽车却驶来溅起一大滩污水,梁以微不禁一顿,回头看去。
现在已然深夜,酒店门口的灯并不亮昏暗的照射两位高大的身影。
“喲,小美女,在这呢。”
周礼麒的声音,紧接着梁以微看见谢竹隅脸色酡红,明显醉酒了,就连衣服都变皱。
“你们这么晚去哪了?”
“周,快点!”
车厢女人探出头,一嘴红唇,比余景宏艳却不如余景宏媚,这是梁以微的第一反应。
下一秒她的怀里就被塞进一个沉甸甸的东西,谢竹隅没醒,头痛让他难以睁开眼睛。
“我带他去高尔夫了,又喝了点酒需要人照顾,要是你方便就照顾下,不方便就送他回房不用管。”
“啊?”
周礼麒解惑道,“他讨厌你,不管怎么样都不会希望你去照顾他的。”
“…。”
车扬长而去,周礼麒倒是潇洒,她一个八十多斤的小姑娘搂着一米八的男性谈何容易,找了前台一起帮忙才把人送回去。
梁以微刷开门卡,肩膀才敢卸劲。
谢竹隅倒在了沙发上,手臂青一块紫一块,估计没有什么照顾自己的能力,梁以微垂眼看了他一会。
照顾了也只会更惹他嫌。
“晚安。”
她轻声,最后关上了门。
夜晚总是漆黑的,谢竹隅手无意识的摸索想把身边的灯打开,却处处落空,他才意识到这不是家里。
手腕的剧痛随之传来,他根本不会打高尔夫,这种只适用在社交里的活动谢竹隅不感兴趣。
“水。”
他嗓音沙哑,在空荡荡的房间呢喃,不知道想让谁听见。
可谁也听不见,于是谢竹隅不喊了,他的喉咙如干烧般疼,只能安安静静的蜷在沙发上。
直到有人敲门,敲了很久可他没力气,直到门开走廊灯越来越亮,他看见女孩趿着拖鞋,白粉色的鞋面立着两只兔耳朵。
“我有点担心你,你还醒着吗?”
梁以微看见男孩眼皮动了动,似乎把自己蜷的更紧了,她把手背贴近他的额头。
没有发烧。
梁以微蹲在沙发前,告诉他,“你要是不需要我帮忙你就动动手指,要是需要我就留在这。”
谢竹隅忘记自己做了什么答复,就知道姑娘说,“没事的,我陪着你。”
房间空调温度很低,她给谢竹隅盖上了薄毯,然后泡了一杯温蜂蜜水,抬起杯一点点渡进他的唇里。
直起身时梁以微腰酸的差点折下去,想到他伤还没好她又找起了药,涂完她也总算是在茶几那趴下睡了。
谢竹隅醒来时房间仍然一片漆黑,薄毯也随着他的动作滑落身体。
“醒了。”
谢竹隅皱起眉,看见梁以微手里拿着自己的房卡走进来,“喝不喝鸡汤。”
“出去。”
“已经下午了,喝点吧。”梁以微给他舀了一碗放在茶几,“今天的课我替你了,明天要补。”
谢竹隅不肯说话,就看着那一碗热乎乎的鸡汤,还有放在汤旁边的房卡。
“这是找前台说明原因要的,你收好。”
“…。”
一系列动作弄完,他的房间重回宁静,梁以微很有分寸,只开了一盏小夜灯,谢竹隅自己拉开了帘子。
太阳明亮扎眼,谢竹隅看见了房间的狼藉,药,棉签,水杯,七零八散,明显那个人是手忙脚乱的在照顾。
“谁?”
梁以微整宿没睡好,现在正打算洗个澡喝点提神的。
“我。”
梁以微打开门,看见谢竹隅站在她面前,他似是很少这么做眼睛不敢看她,滚烫的鸡汤压在手心。
很久,谢竹隅没能说出邀请的话语,直到手上的温度和重量减轻。
女孩弯起唇,那是第一次谢竹隅发现了她眼睛里的柔软,还有眼睑下的淡淡乌青。
她主动说,“要一起吃吗?”
谢竹隅回她,“好。”
梁以微的房间有驱蚊液的味道,也有阳光温暖的气味。
“没带碗,我拿盖子吃点肉就好。”
梁以微把大碗的鸡汤推给她,刚舀几块鸡肉盖子却被拿走,鸡汤重新被推了回来。
“你喝。”谢竹隅安排道,“下午你补觉我去上课。”
“可是你看不懂他的手语吧,我不过去翻译一下你们还不得吵起来。”
“你会?”
“嗯呢,我突袭学了一周。”梁以微拿筷子指了指他,“想吃肉。”
谢竹隅把自己吃过的筷子调了个方向夹给她肉,“今天是为了谢谢你照顾我。”
不是每天都有这样的待遇。
“知道啦。”
吃一半,谢竹隅忽然发声,“我也学的会。”
“嗯?”
“把你学手语的软件或者课程发给我。”
这时候梁以微才知道他在说什么,“我没用什么软件,学的也只是基本的,你可以随便找个课程去看看。”
“好。”
临走前梁以微还分给了谢竹隅一瓶驱蚊水,昨天照顾谢竹隅的时候她发现蚊子也在他脖子和手臂那叮了包。
*
萝卜看见下午是他顿时耷拉下脸,看着不开心但好歹没昨天那么强的敌意。
看来是院长好好教育了。
“练习了吗?”
萝卜诚实摇头,谢竹隅倒也没过多说什么,两人就这么安静的学了半节课。
音乐一如既往的嘈杂,谢竹隅轻拍开他手,拿起一旁自己的吉他。
眼皮略低,拨弄了几根弦把孩子注意力引来,才开始慢慢的弹。
节奏不快,慢慢的,匀称的,萝卜一愣。
是上次他想听的曲子。
“学好了你也会弹。”
谢竹隅中午补习手语的时候才知道萝卜昨天在说什么,又因为什么而生气,他把吉他放回原处,告诉他。
“于泽,如果想不被人忽略就努力让别人看见,用尽一切去表达自己的想法,别管好坏。”
孩子明显不懂,眨了眨眼,面前被递过一张白纸。
“说不出,就写。”
萝卜没什么想写的,只是很想学会那首曲子,于是拿起自己的吉他跟着谢竹隅一根根弹,等下课小孩手指肿了一片。
他没流泪,比想象中坚强,依然用肿胀的手指画画,谢竹隅看过那些,没有山川湖海,东西漂浮,云朵落下,太阳滴雨。
“您待会拿冰袋给他敷下手。”
院长笑了笑,未卜先知般说,“刚刚给他弄了。”
“嗯。”
临走前,谢竹隅也被塞了个冰袋,她的面容和蔼,有着不好意思,却也拜托道。
“孩子皮,您多包涵,多担待。”
那样的神情在谢竹隅长大后就很少见了,他不晓得说什么,生硬的又嗯了声。
“我说的不止于泽。”阿妈温柔道,“以微很小就被领养,和我相处的时间太短,我能照顾她的时间也太短,但她是个好孩子,方便的话和她好好相处,麻烦了。”
她弯下腰,认真的表示着感谢,每一位孩子她都放心不下,都是她的牵挂。
希望他们过的好是这位母亲最大的心愿。
谢竹隅不懂,他只知道谢青云第一次去病院,砸了所有东西,让他滚。
最后只剩女人瘫软的靠在柜子,绝望的说,“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么冷血的孩子。”
那年他十五,刚刚考上高中就被抛弃了,她不愿见他,她恨他以至于不肯听他喊一次妈。
微风徐徐,对面的音乐会结束了,谢竹隅拔下耳机起身,离开湖畔,给她买了一份夜宵,女孩打开门,睡裙宽松,露出来的手臂纤细。
她看起来一直很瘦弱,似乎更需要父母的照顾。
“当时你父母说不要你,你不怕吗?”
梁以微却指了指他手里的食物,“我饿了,能分点吗?”
“嗯。”
他把一整盒都给了,进门坐在一边等着梁以微吃完,他以为吃完才能听见回答。
梁以微撕开包装,“怕的,但是有些事怕是没用的,我很小就被领养走了,父母都是教授,看起来也很温和,那时候时羽都在羡慕我,我也觉得自己没什么可挑剔的。”
“那为什么还说那些话。”
“因为我有自己想要追逐的东西,小时候走前阿妈就告诉过我,以后长大我就会有自己要做的事情到那个时候不要犹豫一定去做。”
那句话比梁母的命令更早到,梁以微可以不哭泣,可以努力学习,可以乖巧,听话懂事,但是她不可以放弃,不可以放弃自己的坚持,自己的理想,哪怕付出的代价多大她都会咬碎了咽进喉咙一滴泪也不会给别人看见,因为她要比梁母想的坚强许多。
也是在那一晚,谢竹隅对她多了一些认识,他平静的开口。
“万一乐队失败你要怎么办。”
“继续。”梁以微欻的把筷子举起来,“当然是要继续,怎么样我都不会放弃的!”
油汤溅到谢竹隅的衣衫,梁以微才悻悻放下筷子,扯话道,“你为什么问我这些?”
少年淡淡的看着她,只是漆黑的瞳孔里不再是只有漠然,还有孤单,转瞬即逝,他低下眼皮。
“慢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