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明》瓷真

13、呜

　　谢竹隅已经两个月没有见过自己母亲了，想见似乎只能在梦中，可梦无法被人为控制，大部分他做的都是不好的梦，只有公车那次。
　　梦里他才能听见谢青云说爱他。

　　“咚。”
　　谢竹隅抬眼发现没雨，是附在耳边的电话通了，“什么事？”
　　少年倚靠在墙壁，眼眸下是阴潮的青苔，他反常的幼稚，踢开脚边石子出气。
　　“不说我挂了。”

　　谢竹隅蹲下身，又捡起那块石头，摩挲着说，“我这一个月还没看过她。”
　　“嗯。”
　　见时启松没再说多余的，谢竹隅试探的问，“我什么时候能去看她？”
　　“这个几个月暂时别去了，她状况不好。”

　　谢竹隅动作停住，他说，“谢心竹告诉我她…。”
　　“谢心竹说你这个月和朋友出门，估计你也不会有空。”时启松打断他，“玩开心点，别让你妈妈担心。”
　　“…爸，我就看她一眼。”
　　“谢竹隅。”电话那头的声音沉而厚，“我们不是一个姓，我也不是你爸，你亲生父亲在牢里，以后除了在你妈面前别这么喊我。”

　　谢竹隅听见了转账声，时启松给的，告诉他玩的开心。
　　他没得选接受与否，收款已经到账，他只能待在这。

　　心心：“哥哥我看上了一套衣服，给我买嘤嘤嘤。”

　　谢竹隅熟练的给她付款，谢心竹发了好几个表情包看起来激动的要命。
　　他打字，“买个衣服至于？”
　　刚要发送，谢心竹就发过来一张照片，小小的，明媚的女孩头发全扎成丸子头竖着剪刀手贴着病床上的女人，女人笑意清浅，空着的手握住自己的女儿。

　　时启松不会随便让人接触谢青云，更别提拍照，所以拍摄的人是谁显而易见。

　　心心：“今天爸爸帮我们拍的喲，妈妈靠我好近呀，她身上好软好香！”
　　谢竹隅张手轻轻一抛，石头重新落入泥潭，他收起手机不再回复，这份喜悦谢竹隅无法从心底为她庆贺。

　　“好香，吃点？”
　　梁以微看他心不在焉，把东西又往他眼前推了推。
　　遮阳伞下女孩吃的热乎乎的，细密的汗珠冒个不停，明明饿的很还要一直给他递。

　　葱白的手指细嫩又长，谢竹隅看见她指尖推来的东西。
　　普通的炒面，窝着两颗煎蛋，谢竹隅只点了一个。

　　“这个是我很小时候吃的，我记性好就一直记着，你快尝尝好吃的。”
　　“为什么是两个蛋？”
　　“我叫老板给你加的呀。”她有时候脑回路直的让人不敢信。
　　“不是，我是问，为什么给我多要一颗？”

　　梁以微挑起自己碗里的那颗蛋，想起刚刚看见谢竹隅的模样，烈日里大家总是三两成群只有他一个人，待在角落垂着眼睛始终没抬起来。
　　看着有点落寞。

　　“你刚刚不是说想吃吗，吃吧这家味道不会让你失望的。”
　　谢竹隅推开碗碟现在没心情吃，说了句不饿就在旁边等着了。

　　他的手机里娱乐几乎很少，除了几个乐器调音的软件就是一些社交的必备項。
　　tonight：“速来。”
　　S：“来不了。”
　　tonight：“这个这个局你真推不得，我哥哥要来，有一个项目想和你爸合作。”

　　说是合作，其实是想私吞，给时启松分一杯羹是迫不得已他是地皮拥有者，但想要那块地的合作商也不止他哥哥一个，近水楼台先得月，靠的近些就能捞的多些。
　　谢竹隅见过周礼麒的哥哥，周家长子能凭借一己之力把濒临破产的公司拉回来靠的不仅有手段更是自私，只要他有一杯羹别人就连剩饭也别想捞。

　　S：“我做不了主，而且我现在离市区有点远，去不了。”
　　周礼麒回的很快，“我叫车接你，晚上八点钟过来。”
　　tonight：“求你了求你了，谁让我们是最好的兄弟！。”

　　…，梁以微察觉谢竹隅一直扣着桌面的指节停下了。
　　“梁以微。”
　　“嗯？”
　　“今天晚上几点钟下课。”
　　“八点吧，怎么了吗？”
　　谢竹隅打着字，没回话，等她吃的差不多也就走了。

　　谢竹隅拎着一碗打包好的炒面，梁以微想偷摸把面拿到自己手上。
　　那边很敏锐的躲开，“又想抢？”
　　“没有，你受伤了，不好提东西。”她伸手，“我来吧。”
　　“。”他用沉默拒绝了她。

　　萝卜刚把自己房间打扫干净门就被人推开了，小房间变得拥挤，他赶忙把画作先收好。
　　谢竹隅淡淡看了眼他的行为，萝卜回头瞪他，毫不示弱。
　　谁知道对方并没有过多理会，走去角落拿出已经有些落灰的吉他。
　　他扫了下弦，问，“没弹过？”
　　萝卜点头，谢竹隅把灰擦去一层，看见了琴的品牌，“忙着画画是不是。”
　　“……。”

　　萝卜往后退了几步，护住自己刚刚藏画的地方，警惕的打起手语。
　　“不是。”
　　“这把琴是限量的，现在开始你好好练我就不告诉别人你拿练琴的时间画画。”
　　萝卜思索了下，最后接过了谢竹隅递来的吉他。

　　吉他对于现在的孩童来说还是大了些，见他抱的吃力谢竹隅低头帮他调整坐姿。
　　“手臂搭在吉他弧度高一点地方，然后拇指放在四五六随便一根弦上，记得，拇指负责弹这三根弦，弦从下往上算，你的食指放在三弦，中指是二弦，无名指是一弦。”
　　他难得说那么多，耐心的帮他放好手，萝卜却已经急不可耐的拨弦。

　　吉他的声音比想象中的大，调也比想象中跑的厉害，谢竹隅熟练的帮他调音，顺便教了他如何去做。
　　一节课萝卜充分熟悉了吉他，偶尔也听这位老师弹，老师弹起来时很安静，盯着琴颈，两只手能完好配合。
　　萝卜产生了兴趣，急着想把自己的吉他拿回来，抱回来之后又觉得之前教的无聊，暂且不愿意练那几个枯燥的调子。

　　“你会不会虫儿飞。”
　　他用手语比划，谢竹隅没看懂，于是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继续练。
　　萝卜气鼓鼓的扫弦，声音一次比一次大，在门口等着的梁以微以为出了什么事，刚推开门声音却戛然而止，谢竹隅从他手中夺过吉他。
　　“想学好就不能这么对待乐器。”
　　萝卜又要抬脚踢人，这次却被谢竹隅扣住，然后他抬起手打了他小腿两下，不重但声音很清脆。

　　毫不意外孩子哭了，虽然无声但看着凄惨，指着他边哭边张开嘴想说什么，但什么声音都发不出。
　　梁以微走过去，蹲下身，“你是有什么想说的吗？”
　　萝卜才听不进，他因为有先天疾病在这都是被让着的存在，别说挨打，挨骂也是很少的，现在这两个人一来让他把一年的苦都吃尽了。

　　见小孩柴米油盐都不进梁以微从兜里摸出一包糖果，最后只拿了一颗给他。
　　“我们先下课吧。”

　　下课时间比预计早，但梁以微却没看出谢竹隅多开心，这里离市区远路灯也少，但夜生活却反常的热闹，正值假期林子里还隐约能看见露营帐篷。

　　“妈妈，我们什么时候能看见萤火虫啊。”
　　梁以微脚步一顿，看着母女两，母亲边打包边和她说。
　　“哪有那么容易看见，要是看见了妈妈告诉你好吗？”
　　“可是大家都说那里能看见萤火虫的，我今天能不能多玩会等萤火虫呀。”

　　小孩真实目的暴露，母亲剐蹭了她鼻子，和她说，“去找爸爸，爸爸同意就行妈妈没意见。”
　　小女孩的风车随着她的脚步转起来，梁以微想跟过去问问哪能看见却被唤住。

　　“梁以微。”
　　谢竹隅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很远，站在乌云下，没有月亮路灯却照着他。
　　勾勒出少年的身形，清冷劲瘦，有着自己的弧度，也有着自己关切人的语言。
　　“你旁边草丛里有蛇。”

　　“？！”
　　梁以微从小就怕这些东西，细密的痒不是错觉一点点攀上她的小腿，梁以微鸡皮疙瘩顿起！
　　看都不敢看一眼就往谢竹隅那跑，直到要路过他也没停下的意思，简直怕的惊慌失措。
　　谢竹隅将她扯回来，什么都没说，梁以微却要哭了。
　　“你看看我脚踝，那里好痒是不是被蛇咬的。”
　　谢竹隅看过去，白皙的脚踝赤红一片，他点头，“你被咬了。”
　　她顿时僵住，动也不敢动，泪就这么落下来，“快打120啊，我承认上次我做错事情了，但是你也不能见死不救吧。”
　　紧接着梁以微真觉得头晕目眩，腿都瘫软下来，谢竹隅拎住她，姑娘声音又哭又颤，“我下次再也不干坏事了，这肯定是报应。”

　　……。
　　旁边特别应景的有救护车声音，就是没停在梁以微旁边是露营的那户人家，这里本来就属于偏僻地带，夏天草丛有蛇最正常不过。
　　只是那边比较靠近树林，一家人都被咬了全靠热心民众打电话，见此状谢竹隅总算开口。
　　“你自己看。”
　　“我不敢。”

　　谢竹隅甩开她，“那我走了。”
　　“别！”梁以微这才颤颤巍巍的往脚踝那看，翻来覆去两只脚除了蚊子包什么也没有。

　　她好像…又被骗了。
　　梁以微吸了吸鼻子，可怜巴巴的说，“走吧，我们快回酒店。”
　　谢竹隅嗯了声，“刚刚头晕目眩怎么回事？”
　　“心理作用，我从小就怕蛇。”

　　她擦干眼泪水，又说，“幸好我没有坐上救护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