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币有两面（六）修改版》四都中学

5、第五节 脑子有问题

　　四肢是最后一个有感觉的，等膝盖和肘关节有了自己的记忆，知道怎么动的时候他才好下地试着走动走动。但没一个感觉能跟上意识，可能是脑子的修复出问题，走马灯似的胡乱修复，第一一次脚蹬地的时候，感觉墙壁莽撞地要压过来似的，他差点摔倒，要不是护理师桔子赶紧扶住他。
　　“小心。”大家惊呼起来。
　　是的，他的脑子转得比他的动作快。
　　又过了一天，脚能蹬地，拄着拐杖走几步，皮肤麻痹和痒痒的感觉慢慢消失，而这么点成功离他醒过来大概只过了三天。
　　又过一天，不用拐杖，他能拖着笨重的双脚走路了。
　　“扫描结果完美无缺。”老医生说道，“蛋蛋的身体基本康复，所有的穴道刺激都十分正常。”
　　大家都来帮忙按摩，能不快吗？这次腿脚能动，都是大真她们和护理师的功劳，他们也觉得很高兴。
　　“真不容易！”所有的人都这么感叹。

　　看见蛋蛋已经稳定向好，花儿首先看出点其中有些异样，她觉得这个蛋蛋好像变了样，不是相貌，而是感觉，于是，她煽动招娣过去试探一下蛋蛋。
　　于是，招娣尝试着问：“蛋蛋，你还认得我是谁吗？”
　　她那声音里透露点紧张。
　　“妈......妈......”嘴巴不利索，通过咳嗽清理了一下嗓子眼，声音被锁住了很久，一下子要说人话还真有点不舒服，声音出去的瞬间，像撕开的纸的声音，一点儿也不像人的。
　　他被自己的声音吓一跳。招娣和其他人也是，他们都惊讶得张着口。要知道蛋蛋最讨厌的是招娣，甚至讨厌她的男士短发。
　　“蛋蛋，你......”丰满的大真比较心直口快，把脸凑过来，想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对......你对我有印象吗？”苗条的花儿问了看似很平常却透着奇怪的问题。
　　“有——印——象。你更漂亮啦！二姐。”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有点假，假的所有人都也觉察到了。
　　二姐，什么二姐，蛋蛋一向不叫花儿二姐的，亲昵的话那就是小媳妇。
　　“有印象就好，有印象就好。”花儿虚假地回应，“你觉得我们变化大吗？我是说你觉得我们老了吗？”
　　“瞎说，你更漂亮了，二姐，大姐也是，更有女人味了。就是妈妈真有点老了，鬓角都白了好多。”
　　妈妈的鬓角的白了些，人只要上了50岁年纪，只要操劳过度，老得都非常快，招娣就是这样的人，很会算计。可她这一辈子都算错了。对不起蛋蛋啊，羞愧啊，不管如何，她应该早点过来探视他，不应该今天才第一次来。
　　她挤出点笑容，哽咽地说：“对，蛋蛋。你们都大了，我自然就老了，都上60啦。”
　　听到蛋蛋这样的话，大真惊讶地看着花儿，花儿却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好一会儿，她才对大真摇摇头。大真大概知道了花儿的意思，蛋蛋失忆了。
　　一下子，大真盯着蛋蛋使劲瞧。这个亲人，越来越像相片上的，二维的，没有立体感，不够清晰和突出。花儿拍了拍大真的手臂，说，不记得才好。大真第一时间没领会，当她领会后，抱着花儿就哭了起来，当然没有哭出声，只是泪流满面。花儿也是。那狗血的人生，确实没啥值得回忆的。蛋蛋的人生是这样的，她们俩的也是。
　　这是她们时隔多年的第一次拥抱，要不是因为蛋蛋，她们也抱不到一起，仍然相互看不上。大真一直觉得蛋蛋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花儿害的，她不原谅花儿。现在，蛋蛋已经醒过来了，过往的怨气少了很多。花儿不原谅大真是因为郭媛媛，那丫头一看就知道是蛋蛋的种，他俩啥时候背着她搞上的？虽然，推算郭媛媛的岁数，大概是她真想抛弃蛋蛋的时候，是她想攀上豪门贵族的时候。可惜豪门贵族不是她想的那样，连拉拉莫的母亲都嫌弃她的出身。
　　三天后，四肢没问题，蛋蛋转去神经科，测试脑袋问题。一番检查后，咨询的主治医生李主任，李主任解释说当植物人接近两年，记忆力可能会受到损伤，三年后有可能缺失大部分，所以现在测试的题目都是“你记得什么什么吗？”
　　蛋蛋脑袋贴着几根电线，还是一副努力回忆的样子，测试结果表明一切还是乱糟糟的样子，蛋蛋的头还疼，实在是说不清楚。仪器也显示蛋蛋的脑波动非常大，基于这个情况，李主任停止了测试，并交代家属不要刻意让病人去回忆某些东西，让它顺其自然吧。
　　“好的。谢谢主任。”花儿说。
　　“李主任，我发现，蛋蛋醒来以后的事他完全记得。在这一点上，蛋蛋和普通人一样，愈新的事情，愈记得清楚。蛋蛋认识您，您杂乱的白头发给他留下很深的印象。”桔子补充说。
　　“对，醒前和醒后是蛋蛋记忆力的分界点。”李医生说。
　　“应该是吧！在那之前的事情，蛋蛋的记忆是糊涂的，有些记起来，有些记不住，小孩子的事，他记得好好的，大概20岁后就糊涂了，至于25岁后的事，似乎一点记忆力都没有。”花儿补充说。
　　“以测试结果看，就是间脑有毛病。间脑位于脑的中心部位，是掌管感情的器官。科沙科夫氏精神病，就是健忘症，不过，蛋蛋的症状还不一样，不全然是忘得干干净净的完全健忘。”医生说。
　　“依我看，蛋蛋的心理问题可能大于脑袋问题。”花儿说。
　　“对，有这方面的迹象，他的问题明显的是再生障碍，就是无法让某些过去的记忆再生，也就是不能想起过去的事情。”
　　“那么，发生再生障碍的原因就是心理问题，对吧？”花儿说。
　　“对，可以这么说。这种现象百分之九十九是感情性因素引起的，因再生障碍而造成的失忆症，也称为‘心因性失忆症’。”
　　“感情性的因素……”
　　“那通常是一种非常不愉快的体验。例如被卷入暴力的事件中，或是自杀失败等等，这些令人不愿回想起来，令人恐惧、悲伤的事情，都是造成记忆再生障碍的可能原因。”
　　刹那间，这段话让花儿立刻吓了一跳。这个反应好像来自意识的深处。
　　“上述的原因造成的失忆，通常失去的就是发生不愉快事件当时的记忆。但是，偶尔也会有忘记受到心理性打击之前的记忆，这叫做心因性逆行健忘症。蛋蛋大概是这样的情形吧？”
　　“……”
　　“还有一件不能忽视的因素，就是人类的脑。人类的脑是非常奇特的，它有时会自动地排除令人不愉快的记忆内容。这可以说是人类潜意识的防卫机制，也就是所谓的‘逃避记忆”，是在非自我意识下的自我选择。”
　　花儿本能地又觉得心里的深处受到冲击。
　　“检测至此，我觉得造成蛋蛋记忆再生障碍的原因，若不是受到心理打击，就是因为意识不清而引起。终归一句，这都属于再生障碍型的失忆症。”
　　“你说的内容虽然有些复杂，但是我大致上是明白了。那么，你可以怎么治疗这样的失忆症？”花儿问。
　　“无法治疗。”
　　“无法治疗？……”
　　□□各项机能确定没问题，花儿进一步向老医生咨询蛋蛋的失忆症。
　　医生再次给花儿解释：蛋蛋不仅仅是脑子受到强烈的打击而丧失记忆，还应该受到了某种心理打击，脑子自动选择逃避记忆，所以从前的某些记忆无法再生。

　　“对，不管怎样，醒过来就是最好的。”医生安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