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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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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这么想着,他就忍不住想要见一见星星,上面最近在派人处理黑户,陆烬正好请了愿,拿着查到的地址就上了直升机。
去之前他特意点名要几个主事的引路,夜幕低垂时,陆烬才堪堪到达,主事的一行人都苦哈哈的,憋着困出的眼泪给陆烬当向导。
陆烬逛了个大概,才让那几个大腹便便的主事回去,下属也被他放去睡觉了,只剩他一个人,把那条杂草丛生的路走了一遍又一遍。
星星一觉醒来,就发现外面很热闹,走进食堂简直惊讶到要捂住嘴才能不发出惊呼,不仅多了十几种菜品,就连打完饭的盘子都沉了一倍,他找了个角落准备饱餐一顿,却总感觉有道视线无孔不入地舔舐着他,星星只得放快了吃饭的速度,因为太急还呛了一下。
好在那道视线像是窥破了他的不自在,很快就消匿了,但他也不敢耽误,匆匆吃过饭就赶去工作,今天管事的没来找茬,而且结束得比平时要早上两个小时。
刚结束,陆烬的电话就打了过来,星星不敢耽误,一路小跑着回到房间,等稍稍平复呼吸,星星才点了接通,陆烬听着他轻微的细喘,有些懊恼自己太过急躁。
星星见他不说话,着急提醒道“老公,你给我打电话了呀”
通讯器那端逸出一道轻笑,“嗯,宝宝今天高兴吗?”
“高兴”,星星迟疑着回答,片刻又很苦恼一样,揪着被角说“老公,今天一直有人盯着我,我……”以前要是有人这么盯着星星,就代表有人要找他麻烦了,星星瞬间被不安的情绪包裹住,有些无措,声音也越发可怜起来。
“乖宝不怕,明天就不会有人盯着了”,陆烬没想到星星这么敏感,他一见到人就有些控制不住,盯得久了些。
好在星星对他的每句话都奉为圭臬,除了回来看自己,陆烬仿佛无所不能一般,能满足他的每个愿望。想到这儿,星星有些失落,连回答男人的话都有些心不在焉,陆烬只以为他是被吓到了,几乎要控制不住去看他,把他抱进怀里亲一亲脸颊。
两人心里都藏着事,到最后竟然有了些不欢而散的意味。
陆烬放心不下,站在楼下长久凝望着星星的房间。
之前这一栋住着四五个人,有事没事就喜欢找星星麻烦,管事的一开始装看不见,谁跟这群人住在一起都要挨欺负,不如把脑子不灵光的安排在这,受欺负了也没人管,可后来事情闹得太,管事到现在还记得那天晚上。
星星身上几乎没一块好肉,浑身血淋淋的,本来就瘦的像白骨,去了医院更是拿命耗,伤口反复感染,差点没了,说到底一条命,管事的心再狠也看不下去,拍板把那几个人换走了。
当时星星醒了就去够通讯器,对着一片空白的聊天框掉眼泪,整个人像失了魂。
陆烬知道时生生捏碎了一个玻璃杯,碎渣刺进手心也浑然不觉,好像只有这样才能缓解心里的钝痛。
星星在他心里一直是生动,娇气的,虽然会被人骗着买特效药,会被人欺负着多干活,但从来都是昂扬挺立的,陆烬无法想象那双漂亮的眼睛紧闭,再也无法睁开的样子。
陆烬很想杀了那几个人,也想杀了曾经视若无睹的自己。
从前星星只是住在他心口,现在星星却把那颗心剜了出来,取而代之。只要闭上眼,星星凄厉的哭声就响在他耳畔,提醒他是如何愚蠢,差一点就失去了对方。
天色将亮时陆烬才踏着浓重的水汽离开。
第二天果然没有那道视线了,但却来了一个新同事。
新同事容貌俊朗,身形挺拔,比他高出一个头。
星星艳羡地偷看了几下,又对比着自己的细胳膊细腿,嘴里的饭都不香了。
陆烬看到星星的反应,最后一丝幻想也彻底消失了,原来两人从来都是陌生人,就算见到了也不会如他料想那样亲密无间。
工作时,又到了星星平时最为讨厌的环节,需要两个人配合工作,组成一组。往常星星宁愿一个人干到最后,也不愿跟那些说他坏话,欺负过他的人组队干活,但今天有些不一样了,新同事主动上前,希望能和他一起工作。
星星猜测对方是在门口的优秀员工中看见了自己,所以想要跟自己组队。他有点飘飘然,故作冷静地点了点头。
刚开始,新同事还只有一半的速度,但慢慢的,竟然有赶上星星的苗头了,两人不出意外是第一个完成任务的,这让星星离开时接受了众人羡慕的目光洗礼。
连带着让他对新同事的印象都越发好起来,星星还是第一次见这种人,话也不多,只埋头干活,游刃有余,就算在这种地方,也矜贵得像落难的富绅。
下了班,对方也依旧跟着他,星星好脾气地带他逛了逛,面面俱到,事事详尽,把这些年积攒的经验都分享出来,早上可以早点起来去吃饭,那个时候人最少,不会碰见成群结队的人;吃饭不用钱,但是限量,去晚就没有了,只能饿肚子,但如果早餐有馒头,就可以留到晚上吃,食堂每隔三天会做一次肉,其他时候就都是土豆,洗澡可以在天快亮的时候去,没有人…冬天冷的时候可以去东南角的婆婆那里拿钱给被子加绒,记得跟婆婆问好,她会很高兴…
星星见自己说了那么多,对方却反应淡淡,只好讪讪地止住话头。
但自那天之后,对方就彻底缠上他了,好像把他当成前辈似的,算起来,星星来到这里已经十年有余了,刚开始,别人都觉得他是傻子,没人愿意搭理,安排教他的人也不耐烦,手一挥就让他滚远点,他只能偷偷看别人,学着别人的样子自己摸索,最后成功留下来。
所以星星很愿意带着别人习惯这里,一个人真的很难。
于是,两个人就这么熟络起来,到后来,他才知道男人的名字,叫陆烬。
他们一起吃饭,一起工作,一起逛这里仅有的那个超市。十八年人生中第一个朋友,星星很珍惜,甚至晚上讲电话时都会不厌其烦地分享一遍又一遍。
陆烬默默听着,心中有一股隐秘的喜悦,此刻他占据星星所有心神,这让他不可抑制地设想,是否有一天,他能真正走进星星的心里,牢牢盘踞在那里。
月休日那天,星星一早就被陆烬叫醒,跟对方来到边区最大的那条河流前,此时正值冬季,但那条河却依旧滚滚向前,升腾不息,它背靠大山,波光粼粼,是边区少有的景致。
两人坐在河岸干净的岩石上,日光暖洋洋的,照在身上,让星星慢慢闭上眼睛,头歪在陆烬的肩膀上睡着了。
因为从小在边区长大,所以他并不知道,这条河的源头是厄洛斯河,中区最受欢迎的一条河,新婚夫妇往往会在它面前互相宣誓,拥抱啄吻,祈愿爱神保佑,爱意绵长。
星星醒来就发现,自己脖子上挂了一颗艳红的钻石,仿佛下一秒就会滴出血来。
他疑惑地望向陆烬,对方却只道自己要走了,认真感谢他这段时间照顾。星星有些愕然,却什么都没说,只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临走时,陆烬以帮忙为借口把星星叫到车上。
车内空间有限,星星局促地把手贴在膝盖上,温和的暖风把他整个人都吹得发烫,还没说话就身下一空,被男人抱到了腿上。
星星下意识攀附着陆烬的手臂,确保自己不会掉下去,面对面的姿势让他脸颊滚烫,不敢去看陆烬的眼睛,也不敢扭头,像个受损的小机器人,静止不动。
“这是研究院新研发的特效药,麻烦你帮我试试有用吗”
星星刚想说自己身上没有伤口,手里就被递了一片衣角,尽管暖气打的很足,但腰间皮肤骤然和空气接触,还是让他小小打了个颤。
腰腹和四肢的疤痕新旧交错,像一条条骇人的毒虫。
微凉的药膏轻柔地包裹住那些狰狞的疤,没有棉签一类的代劳,陆烬的手指在他身上涂涂抹抹,小心翼翼的,像是要记住每一道疤的模样和位置。
抹到最后,陆烬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他手臂一紧,把星星圈到怀里,在他耳边道“等我回来时记得告诉我有没有用”。
这句话解救了星星的难为情,好像他真的只是在帮忙,所以他认真点了点头。
退开时,一个吻落在星星颈侧,力度很轻,轻到星星没有察觉。
旖旎的气息就此消散,星星接过药膏下了车,站在原地盯着车身驶离视线,最后凝成一个点。
跟着陆烬一起离开的,还有四个人,主事知道其中缘由,却什么都不敢说,只是对星星更好了些。
那天星星刚送走陆烬,就见到了一个他曾以为这辈子都不会见到的人。
只是一瞬间,他好像又闻到了酒气,听到了谩骂,皮肤开始一寸一寸地疼,疼得意识模糊,只能站在原地受人摆布。来人却热情激动,将手覆在他的手腕上,蛇信一样舔舐着他。
“星星,你长大了”,江越的语气饱含欣慰,他亲切地拉着弟弟的手,本该是一派温馨和睦的兄弟相认场景,却因着他那张脸而显得阴森可怖起来。
半边脸上都是烧伤,甚至瞎了一只眼睛,眼珠微微泛白。
星星看着江越,思绪回到那个闷热黏湿的衣柜,两人紧紧依偎在一起,听着外面一个又一个酒瓶被摔碎在地上,连一丝泣音都不敢发出。
儿时的记忆很快拉进了两人的关系,星星呆滞地坐在江越身边,听他讲这些年的遭遇“你走之后,他变得越来越可怕,每天都让我跪在玻璃渣上,如果血流到地上,就开始打我,棍子,酒瓶都成了他的趁手武器,我的眼睛就是他活活打瞎的。”
江越说着,语调却略显平静,好像话里的主人公不是他。
“你知道吗?有一天我醒了就发现周围全是黑烟,他想烧死我。但没死成,我被邻居送去抢救,那段时间躺着对我来说都是奢望,我彻底成了一个活死人,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拼命想拔了输液管,自我了结”,像在讥讽命运的不公,又或是卑微如蝼蚁的自己,江越甚至发出了些似有若无的笑意。
明明是江越在说自己,星星却不可避免地设想,如果自己没有逃走,或许江越不至如此悲惨,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残缺。
恍惚中,他好像看见两个小人并排坐在门槛前,抬头望天,大的那个指着那轮弯月说是自己,小的紧紧缠着哥哥的手臂,也学着伸出手指向旁边寂寥的星星,脆生生道“那我是星星,永远陪在哥哥身边。”
时过境迁,人也面目全非了。
因为没有身份,江越只能暂住在旅馆,每天晚上,他都会拉着星星讲小时候的事情,于是等到晚上睡觉时,星星就会整晚整晚地做噩梦。
他很快就重新变得消瘦起来,也不敢给陆烬打电话,只能满怀歉意地打字“对不起,老公,最近很忙,不能联系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