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灯渡邪志》木可芯

9、雪寂时，她来

　　“诶，这个木牌也是清风观的吗？”我眼尖的发现了刚刚上去两个牌子旁边的牌子刻的好像也是清风观“是师父的吗？”师父卖了个关子：“这不是我的，但很快你就知道是谁的了。”见师父这样我也不多问，默默退回师傅身后。
　　转头又见黄十三并没有什么表情，以我对他的了解，如果这件事他并不知道这个时候应该会跟我默默讨论才对，那就说明他很有可能知道这个事，我凑上去：“ 十三兄弟，你是不是知道这人啊？”说完还眨巴眨巴眼睛看他，黄十三可不吃我这一套：“师父说了晚一点你就知道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撇了撇嘴：“不说就不说嘛，真讨厌。”黄十三听我这么说，还想跟我念叨两句，见师父看过来便禁了声。
　　师父见两个徒弟终于清净下来，这才挥挥衣袖带我们离开。
　　我们又回到了那片冰封的湖面上。寒风依旧凛冽，刮得人脸生疼，脚下的冰层泛着幽幽的青光，坚硬而冰冷。方才那些繁复神秘的图案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光滑的冰面倒映着灰蒙蒙的天空，仿佛刚才经历的一切都只是场荒诞的梦境。
　　师父领着我们向雪山深处走去。这是我十五年来第一次走出道观周边的范围，眼前绵延不绝的雪岭冰峰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蓝光，美得让人屏息。
　　“师父！快看那边的冰柱！像不像一把倒悬的剑？”我指着远处冰川垂挂的冰凌，兴奋地直跳，“还有那边，山脊上的雪被风吹得跟龙脊似的！十三，你见过这么陡的坡吗？”
　　黄十三跟在后头，一脸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小九，你消停会儿行不行？”师父虽然没说话，但背影明显透着一股“这孩子怎么这么能嚷嚷”的无奈。我感觉自己活像只聒噪的夏蝉，在寂静的雪山里显得格外扎眼。
　　可走着走着，我的喉咙渐渐干涩起来。水囊里的雪水早就喝光了，可喉咙里的灼烧感却越来越重。我使劲咽了咽口水，试图缓解那股焦渴，可干燥的冷空气反而让喉咙更加刺痛。我抿了抿干裂的嘴唇，终于闭上了嘴，老老实实跟在师父身后，只能靠不断吞咽来缓解那股难耐的渴意。
　　雪山寂静得可怕，只有靴子踩进积雪里的“咯吱”声和我们沉重的呼吸。师父的脚步依旧稳健，黄十三也沉默地走着，可我的视线却开始有些模糊。远处的雪峰在阳光下白得刺眼，我眯起眼睛，恍惚间似乎看见雪地里有什么东西在反光，像是冰，又像是别的什么。
　　忽然，师父停了下来，9037一下子没注意到，差点撞到师父身上，还好被黄十三拉回来。我被他拉了一个惊吓，抽出小刀就向黄十三身上刺去，看清是他后紧急撤回一把小刀。
　　他站在雪地里，一动不动，像一截被风蚀透的老松。风卷着碎雪从他道袍的破洞里穿过，他却仿佛感觉不到冷，只是定定地望着远处。
　　雾凇林的方向，一个黑色的人影正朝这边走来。
　　那个人穿着件半旧的冲锋衣，衣领立着，短发被风吹得乱糟糟的，脸颊冻得发青。师父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突然大步迎了上去。
　　“怎么穿这么少？”他一把扯开自己的棉袍，不由分说地裹住她。那动作近乎粗鲁，可系衣带的手指却在发抖，“你的围巾呢？手套呢？”
　　她任由师父摆弄：“忘带了。”
　　黄十三站在我旁边，突然抬手抹了把脸。我这才发现他哭了，眼泪刚流出来就结成了冰渣，挂在他下巴上亮晶晶的。
　　雪还在下。师父絮絮叨叨的责备声，黄十三压抑的抽泣声，全都混在一起，被风吹散了。我站在三步之外，突然觉得这雪下得真大，大得让人发冷。明明他们三个离得那么近，可那些热气儿却一点都漫不到我这儿来。
　　就在我怔怔望着他们，任由风雪灌进领口的时候。
　　她突然从师父的棉袍里挣了出来。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一个带着冰雪气息的拥抱撞得踉跄后退两步。冲锋衣的布料蹭过我的脸颊，冷得刺人，可她的体温却透过层层衣物传来，让我僵在原地。
　　“终于见到你了。”她的声音很轻，像雪落在冰面上。
　　我悬在半空的手不知所措，余光看见师父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她的短发扫过我的下巴，发梢的雪粒融化后顺着我的脖颈滑进衣领，凉得我打了个哆嗦。
　　师父的棉袍突然罩住了我们两个。“都冻成这样了还逞强，”他粗声说着，却仔细地拢了拢衣襟，“两个小傻子。”
　　黄十三红着眼眶凑过来，把一条皱巴巴的围巾胡乱绕在我们脖子上。毛线粗糙的触感磨着皮肤，却莫名让人安心。
　　雪还在下。但那些一直萦绕在心口的寒意，似乎正被某种陌生的温度一点点融化。
　　师父拍了拍我的肩膀向我介绍：“这是你师姐，柯白。”
　　我愣在原地，嘴巴张得能塞进个鸡蛋。师姐？那个刚才抱过我的、穿着冲锋衣比我还帅气的家伙，居然是我师姐？
　　她双手插兜站在那里，冲锋衣领子立着，鼻梁上还架着副遮住半张脸的雪镜。就算有刚才那个突如其来的拥抱，那我打死也想不到这是个女孩子。
　　“怎么？”师父挑了挑眉，“没见过比你帅的师姐？”
　　柯白终于摘下滑雪镜，露出一双清冷的眼睛。她没说话，只是微微抬了抬下巴，那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简直比雪山还傲气。
　　我下意识摸了摸刚才被她抱过的地方，冲锋衣的触感似乎还留在肩上。黄十三在旁边憋笑憋得脸都红了，而我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完了，这下丢人丢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