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灯渡邪志》木可芯

10、剑墟三劫

　　我们正欲折返，忽见一条小黑蛇悄无声息地攀上师姐的肩头，蛇身细如墨线，鳞片在夕阳下泛着幽冷的光。它亲昵地蹭了蹭师姐的脸颊，蛇信轻吐，竟透出几分依恋之态。
　　师父眼睛一亮，惊喜地拍手：“哟！收服灵蛇了？小柯真厉害！”他笑得眼角褶子都堆了起来，语气里全是骄傲，“蛇类最是警觉，能让它认主可不简单！”
　　我和黄十三瞪圆了眼睛，直勾勾盯着那条蛇。小黑蛇察觉到我们的视线，竟然昂起脑袋，挺了挺胸膛（虽然蛇并没有胸膛），鳞片在阳光下泛出缎子般的光泽，一副“快夸我”的得意模样。
　　“它有名字吗？”黄十三忍不住凑近半步，又怕吓到它似的缩了缩脖子。
　　“嗯……”小柯卡壳了，低头和肩上的小黑蛇大眼瞪小眼，“小黑？”
　　“嘶！”小黑蛇猛地一甩尾巴，直接在她锁骨上抽出一道红印子，显然对这个敷衍的名字极为不满。
　　师父摸着胡子笑出声：“不如叫'墨玄'吧？玄墨为贵，倒是衬它。”
　　“唰啦！”小黑蛇立刻支棱起来，欢快地在小柯肩上扭成波浪形，险些滑下去，被小柯眼疾手快捏住后颈拎回来，顺手弹了个脑瓜崩：“得意什么？再乱动就把你塞回袖子里。”
　　墨玄立刻盘成乖巧的蚊香状，却偷偷用尾巴尖勾住小柯的衣领——阳光把这一人一蛇的影子拉得很长，像幅天然的水墨画。
　　师父一声令下，我们三人齐刷刷地抽出佩剑准备出发。小柯却站在原地没动，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眼神飘忽。
　　师父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小柯，你的剑，坏了？”
　　小柯的脑袋垂得更低了，几乎要埋进领口里。墨玄察觉到她的情绪，从她衣领间探出头来，威胁似的冲师父吐了吐信子。
　　“哈哈哈，一把剑而已！”师父爽朗地大笑，毫不在意地挥挥手，“正好，咱们现在就在铸剑谷附近，为师带你们仨一人挑一把新剑去！”
　　说着，他的目光扫过我和黄十三手中那两把破破烂烂的桃木剑。
　　剑身上满是砍柴留下的豁口，剑柄缠的布条都磨得起毛了。
　　我和黄十三心虚地对视一眼，齐刷刷把剑藏到身后。
　　“咳，那个……”我试图辩解，“其实还能用……”
　　“是啊是啊，”黄十三赶紧附和，“上次砍柴还挺顺手的……”
　　师父翻了个白眼：“行了行了，桃木剑本来就是给你们练手用的。今天都给我挑把正经灵剑，省得出去丢为师的脸！”
　　小柯终于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真的可以吗？”
　　“那当然！”师父豪迈地一挥手，“走，带你们开开眼界！”
　　墨玄兴奋地在小柯肩上打了个结，被她无奈地用手指戳开：“你别凑热闹，又没你的份。”
　　小黑蛇不服气地“嘶”了一声，尾巴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远处的铸剑谷，意思很明显，我也要！
　　师父见状哈哈大笑：“好好好，要是铸剑谷有适合灵宠的法器，也给你挑一件！”
　　就这样，我们一行人吵吵闹闹地朝着铸剑谷进发。
　　铸剑谷的入口藏在两座雪峰之间的隘口，凛冽的山风在嶙峋的冰碛石间尖啸。我们踩着咯吱作响的永冻土前行时，忽然听见前方传来“叮叮当当”的锤击声，那声音穿透风雪，带着金属特有的清越。
　　“到了。”师父抬手抹去眉睫上凝结的冰霜，指向突兀矗立在冰川间的青铜巨门。门扉上交错铸造着千百把剑形浮雕，此刻正随着谷内的锻打声微微震颤，震得门环上悬挂的冰棱簌簌崩落。
　　黄十三缩着脖子呵出白气：“铸剑谷……竟然在冰缝里？”
　　“下面是地火脉。”师父靴尖碾碎一片薄冰，露出裂隙中隐约流动的红光，“极寒与极热相交之处，才能淬出真正的灵剑。”
　　青铜门开启的刹那，风雪声骤然消失。
　　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巨大的冰窟，但窟顶垂落的并非冰锥，而是成千上万把倒悬的灵剑。它们剑尖朝下微微晃动，刃口折射的寒光在冰壁上交织，恍若流动的星河。
　　我刚呼出的白气，瞬间被一柄湛蓝长剑散发的寒气冻成冰晶。
　　“剑墟的寒气能蚀骨。”师父将三枚赤铜符拍在我们后背，“地火符能撑两个时辰。”
　　冰晶在黄十三脚下发出细碎的破裂声。当他第三步落下时，一柄三尺七寸的碧玉长剑突然割裂头顶的寒气，“噌”地一声斜插在他靴尖前三寸之处。剑身通体如新抽的嫩竹，在剑格处分出九道银丝，细看竟是首尾相衔的藤蔓浮雕。最奇的是剑锷处嵌着枚翡翠般的种子，此刻正随着黄十三的呼吸节奏明灭。
　　“别动！”师父突然喝止他想要拔剑的手，“青藤认主需以血为引，看到剑脊上那道叶脉状的凹槽了吗？”
　　黄十三忙咬破指尖。当血珠滴入凹槽的刹那，整柄剑突然活了，那些银丝藤蔓暴涨，瞬间缠上他的右臂。在众人惊呼中，藤蔓尖端突然绽开七朵白花，浓郁的药香顿时压过了铸剑谷的铁腥味。
　　我正看的入神，断成两截的桃木剑突然在我背后自燃诡异地悬停在半空。那些被风霜侵蚀出的木纹突然开始蠕动，像无数条苏醒的金色小蛇，从剑脊的裂痕中钻出，“咔”木剑彻底粉碎，但飞溅的不是木屑，而是细密的金色光粒。它们在空中凝成一道箭矢般的流光，突然调转方向，朝我眉心射来。
　　我下意识闭眼，却听见师父的暴喝：“别躲！”
　　眉心一凉。
　　那道金光竟直接钻进了我的灵台。
　　整个冰窟突然寂静。
　　紧接着，地面传来冰川开裂的呻吟。“轰！！”十丈外的冰面突然炸开，一道金线破冰而出。
　　它太快了，快到在空中留下灼烧般的残影，等反应过来时，我的右手已经不受控制地高高举起。掌心传来岩浆般的滚烫。
　　一柄锈迹斑斑的古剑凭空出现在我手中，剑身裹挟的冲击力压得我单膝跪地，膝盖砸碎了三寸厚的冰层。
　　锈蚀正在飞速剥落。露出的剑体并非金属，而是半透明的玄冰材质，内里封印着流动的金色星砂。更诡异的是这些星砂的流动轨迹，竟与我体内灵力的周天循环完全一致。 剑格处的蟠龙浮雕突然睁开双眼，那双纯金的龙目直视我的刹那，灵台内的金光与剑中星砂同时暴动。
　　当最后一块锈斑脱落时，剑锷处突然浮现半片桃木，正是我那柄断剑的残骸，此刻已与古剑彻底融合。
　　师父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剑骨天成，难怪藏锋百年...”
　　我低头看去，剑身上的星砂已组成新的脉络，那分明是...我体内灵根的投影。
　　小柯在一旁鼓掌，下一个该到她了。我们四个并肩向前走。
　　随着众人继续深入剑墟，四周的温度骤降，连脚下的冰层都开始泛出幽蓝色。空气中弥漫着某种古老而压抑的气息，仿佛每一步都在唤醒沉睡千年的存在。
　　突然，墨玄从小柯的袖中窜出，金瞳紧缩，死死盯向前方。
　　在剑墟最深处，一道被九道青铜锁链缠绕的石柱矗立在冰窟中央。锁链上刻满晦涩的符文，每一道都流淌着暗红色的光，如同干涸的血痕。而石柱中央，插着一柄毫无光泽的灰白色石剑，剑身布满裂痕，仿佛随时会碎裂。
　　师父神色骤变：“这是……‘镇墟剑’？传说中剑墟的根基之剑，怎会在这里？”
　　黄十三咽了咽口水：“它……好像在呼吸？”
　　的确，那柄石剑每隔几息就会微微震颤，锁链随之发出低沉的嗡鸣，仿佛在压制某种即将破封的力量。
　　小柯的眼神忽然变得深邃，她缓步上前，轻声道：“你们先退后。”
　　师父刚想阻拦，墨玄却突然竖起身体，蛇瞳中闪过一丝警告。
　　当小柯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石剑的瞬间——（以下为小柯的内心幻境，外界看来她只是静止了一瞬）小柯站在一片虚无的黑暗中，脚下是无数把断裂的剑刃。石剑悬浮在她面前，剑身上的裂痕逐渐剥落，露出内部涌动的混沌黑雾。
　　一个沙哑的声音直接在她脑海中响起：“千年以来，无人能承受吾之重量。汝……确定要尝试？”
　　小柯没有回答，而是缓缓释放了自己一直压制的灵力——她的瞳孔化作竖瞳，周身浮现出与墨玄鳞片相似的暗纹。
　　石剑的威压如山崩海啸般碾来，小柯的膝盖骤然一沉，脚下的剑骸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但她没有跪下，而是咬牙抬头，直视剑身： “你选错人了……”“我从不屈服。”
　　黑雾突然沸腾，化作千万把利刃刺向她，却在触及她皮肤的瞬间，被某种更古老的力量震碎。
　　石剑沉默了一瞬，随后，剑身上的最后一道裂痕愈合。
　　“汝名？”
　　“柯白”
　　“吾名‘寂渊’，此后……随汝而行。”
　　而在外人眼中，小柯只是轻轻碰了一下石剑，随后摇了摇头：“不行，这把剑拒绝了我。”
　　师父叹了口气：“正常，镇墟剑本就是剑墟的根基，不可能认主。”还不忘安慰她“没事啊，小柯，这还有这么多剑，你再挑挑看，一把剑而已，咱不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