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灯渡邪志》木可芯

4、血纹劫

　　我的皮肤上出现了青金色的雷纹如毒藤般在皮肤下蔓延，每寸血肉都似被千万根烧红的银针穿刺。
　　我蜷缩在竹席上，冷汗浸透衣衫，看着手腕的血管逐渐泛起金属光泽——那色泽与桃木剑褪去木皮后露出的森白剑骨如出一辙，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骨髓深处苏醒。
　　“忍着点。”师父将朱砂混着雄黄拍在我心口，莲纹顿时灼出焦糊味，青烟缭绕中带着一丝诡异的松木香，“这剑认主，向来是先蚀皮肉，再啃魂魄。”他的声音很轻，却让我毛骨悚然，“你能撑到现在，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黄鼠狼叼着蘸满符水的绸带捆住我抽搐的右腿，尖锐的犬齿不小心划破我的皮肤，一滴血珠溅在它的鼻尖上。
　　它突然浑身僵住，金瞳骤缩：“......不对。”它的声音带着罕见的颤抖，“这纹路在往反方向走！”
　　我这才发现，那些看似狂暴的雷纹，实则正以某种古老剑诀的轨迹游走——像有个看不见的剑客，正以我的身躯为符纸，刻录一阙失传的诛魔剑谱。
　　每一道纹路延伸，都伴随着肌肉记忆的觉醒，仿佛我的身体早已熟记这些招式，只是意识迟迟未能领悟。
　　剧痛巅峰时，我坠入幻境。
　　这里没有天地之分，只有一片血色苍穹倒悬如海。青衣人站在血月下舞剑，素白的衣袂翻飞如鹤，每一式都激起星河倒卷。
　　他的剑很慢，慢得能看清剑锋划破空气时泛起的涟漪，又很快，快得我的眼睛追不上残影。
　　剑穗上系着半块鱼干包装，油渍在月光下诡异地流动，最终凝成一句谶语：「饲魔者，当以真心为牢」
　　“看清楚。”他突然转身，剑锋直指我眉心，“这招'莲华坠'，你刚才使错了第三式。”
　　剑锋穿透颅骨的刹那，剧痛反而消失。我惊觉自己正握着桃木剑——而面前跪着的，是浑身魔纹缭绕的......我自己。
　　那个“我”抬起头，嘴角咧到耳根，露出与黄鼠狼偷到桃子时一模一样的狡黠笑容。
　　“醒醒！”
　　脸颊火辣辣地疼。我睁开眼，看见黄鼠狼的尾巴高高扬起，正准备再给我一记耳光。
　　现实里，我正用桃木剑抵着师父咽喉，剑身完全魔化，漆黑如夜的剑锋上浮动着与我伤口如出一辙的雷纹。
　　更可怕的是，我的左手正掐着某种剑诀，正是幻境中青衣人演示的起手式。
　　“有意思。”师父不慌不忙抿了口茶，喉结在剑尖上滚动，“魔气想借你的手杀我，剑灵却在用你的血画镇魔符。”他忽然捏碎茶杯，瓷片精准地割开我指尖，“试试现在？”
　　血珠飞溅的轨迹竟在空中凝成金色咒链，细如发丝却重若千钧，将暴走的魔气硬生生拽回心口莲纹。
　　桃木剑“当啷”落地，剑格处“咔”地睁开一只清明的眼睛，瞳孔是熟悉的青金色。
　　“恭喜。”黄鼠狼瘫坐在地，尾巴无力地拍打着地面，“你现在是剑鞘、剑奴兼备用早点了。”它突然抽动鼻子，“等等，这味道......”
　　我们同时看向师父染血的袖口，那里露出的半截手臂上，赫然是与我心口一模一样的莲纹，只是颜色已经黯淡如枯墨。
　　师父袖口下的枯纹暴露在晨光中，像一道被岁月风干的伤口。
　　我盯着那蜿蜒的痕迹，突然发现它并非完全静止，当我的雷纹悸动时，那道枯纹也会泛起微弱的金光，如同垂死之人的最后脉搏。
　　“三十年前。”师父慢条斯理地整理衣袖，“我也做过一回剑鞘。”他忽然掀开衣襟，心口处赫然是已经石化的莲纹，“不过没你运气好，这玩意儿长到一半，剑跑了。”
　　黄鼠狼正在偷喝我的药汤，闻言"噗"地喷了出来：“放屁！明明是某人怕死，自己把剑......”
　　桃木剑突然暴起，剑穗死死勒住黄鼠狼的嘴。
　　我们跑到庭院挖出了埋在桂花树下的铁匣。
　　底下压着张泛黄的婚帖，新娘名讳被血渍模糊
　　黄鼠狼的爪子抚过婚帖时，整个院落的桃花突然逆时而开。
　　它浑身颤抖着念出一个名字，刹那间，桃木剑的瞳孔流下青金色泪滴
　　风中有女子轻笑：“傻子，剑比人长情。”
　　可怕的是，当我在水缸倒影里练习剑诀时，水中的“我”突然使出了幻境里那招完整的“莲华坠。”
　　“师父！”我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嘶哑得不像话，“莲花坠——我的影子在打剑诀！”
　　茶案旁的师父猛然抬头，紫砂壶“啪”地炸开最后一道裂纹。
　　壶嘴喷出的水雾在空中凝结，竟也显出一道舞剑的身影，那是青衣修士的残影，每一式都与我地上的影子完美重合。
　　黄鼠狼的毛瞬间炸开，它猛然后退撞翻了药篓：“不是影子！”琥珀色的瞳孔缩成细线，“是剑魄共鸣！快松手！要醒…”
　　“铮！”
　　桃木剑突然在我掌心剧烈震颤，剑穗上系着的九根红线齐齐崩断。那些浸透我鲜血的红线落地即燃，青烟中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符文。更可怕的是，地面上的影子越来越凝实，渐渐显露出森白剑骨的轮廓。
　　我心口的莲纹突然灼痛，三滴金血顺着衣襟滚落，在青石板上灼出三个规整的剑孔。
　　“闭眼！”师父的中指按在我眉心，血腥味刺得我鼻腔发酸，“看剑格内部！”
　　剧痛如潮水般淹没神志。恍惚间，我的意识被拽入桃木剑深处。
　　这里是一片青金色的雷海，无数电光交织成牢笼。笼中囚着个与我一模一样的身影，只是那双眼泛着白骨般的冷光。他手中握着一柄通体森白的长剑，剑尖正抵在牢门上。
　　“多谢你帮我温养魂魄。”他抬头冷笑，声音像是隔着万重山水传来，“现在......”白骨剑突然调转方向，直指我的咽喉，“该把身体还给我了。”
　　现实中的我右手突然不受控制地抬起，千钧一发之际，真正的桃木剑自我腰间飞出，剑格处的瞳孔怒张，竟用剑身狠狠抽在我脸颊上。
　　这一记耳光打得我眼前发黑，却也打碎了幻象。耳边响起清冷的女声，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蠢货，谁是你媳妇？我砍死你上辈子的时候还没哭够？”
　　师父蹲在茶壶碎片前突然笑出声。
　　晨光落在他浑浊的眸子里，映出几分罕见的笑意，“她总是这么护短。”
　　黄鼠狼正在偷啃剑形枯枝，闻言突然僵住。它慢慢吐出嘴里的木屑，金瞳里泛起水光：“所以当年......你故意放跑剑，是为了......”
　　师父拾起一片茶壶碎片，上面映着青衣修士将白骨剑插入自己心口的画面：“总得有人继续当这个剑鞘。”

　　《9037小彩蛋》
　　我摸着火辣辣的脸颊苦笑：“所以我现在要跟自己的影子抢身体？”
　　桃木剑突然飞起来又抽了我一下，女声怒道：“错！是跟你的前世抢人。”
　　黄鼠狼把剑形枯枝摆成桃心状：“需要我帮你们再办次冥婚吗？这次记得给司仪封口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