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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赴闽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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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好梦,等我再醒来时,天已经大亮。
师父和小柯师姐在庭院里练剑,细微的声响一度让我以为是某个小贼。
“师父、师姐早上好。”我礼貌问好,经过昨天晚上的交流,我对小柯的紧张感缓解很多:“欸,十三呢,怎么不见他人影?”我环顾四周,发现院子里没有第三个人。
师父接话:“估计是趁着今早上天气好出去溜达了。”
我嘟嘟嘴:这个黄十三太不讲道理了,竟然趁我们大家都还在睡觉的时候偷偷跑出去。
说曹操曹操到,我听见黄十三的从道观外由远及近:“师父您快来看我找到什么好东西了!”他手里提着个篮子,脸上的笑藏也藏不住。
我凑上前去,往篮子里瞄,只有一堆草:“一堆草?”黄十三瞪我:“去去去,不懂别乱说,这是草药,很珍贵的,比你有用多了。”我反应慢了半拍,一抬眼就发现他憋红的脸。
9037只能在旁边生闷气。
师父咳嗽一声,我们的注意力都被吸引。“都到齐了我就给你们说件事,”他故意停顿一下,眯眼偷瞄我们的反应,“福建最近有点风声,上周晚上走一姑娘,据传来的消息是被活扒了全身的皮死亡,警方目前没找到任何线索,村民本来挺惋惜的,结果发现她走后,村里每天晚上都会听见哭声,凄惨无比。”
“所以,师父您这是打算让我们去处理这个事情?”黄十三根据师父的话分析。
师父用赞许的眼光看着黄十三:“不错,但这一次我不会跟去,全程只有你们三个人,所有的事情都要交给你们。”
其实我对这个结果并不是很惊讶。要是师父每次都跟着我们一起去做任务的话,我们永远都成长不了。
我用眼角余光瞥见小柯,她那淡淡的表情中透露着严肃。这个角度看,还有点呆呆的可爱。
本以为黄十三会吐嘈师父,却没曾想他意外的安静,甚至能看出来兴奋。
我突然想起一个问题:“师父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师父神秘一笑,把手伸进袖口掏掏。“唰”的一声,三张机票闪现我的眼前,左右晃动。
我和黄十三两人对视,师父冲我们挑眉:“经费,师父包了。”
太帅了,我不得不承认结账的男人是最帅的。师父在我的心里就是神一般的存在。
有了师父的保证,我们收拾东西的速度快了许多。
我在房间来回踱步,这拿一本书,那拽一条裤子的,装满两个箱子。黄十三和小柯师姐在庭院里等半天都不见我出现,冲我房间方向喊:“9037你整理完没?”我急急忙忙回应:“好了好了。”
我提着两个行李箱出来,就见两人盯着我看,只能尴尬笑笑。
又见他们身后只有一个背包其他什么也没有,我疑惑:“你们…只带这么一点东西去?”
“又不是搬家,带那么多干嘛。”黄十三接过我手里的箱子,“不建议我帮你理出来点吧?”
我摇头表示不建议。
黄十三把我的两个行李箱收的只剩下一个背包的东西。他将包扔到我怀里,招呼小柯师姐出发。
路上,我看窗外飞逝的光点化身成十万个为什么。
“师姐,我们不是会御剑吗?为什么还要做飞机去呢?”小柯一本正经回答:“法制社会,要遵守交通规则,你也不想我们才走就被天眼发现,然后扣留吧。”
我见她这幅模样,心跳加速:真的太萌啦!
事情出现的地方不在城市,我们下飞机后又转大巴、公交去镇上。
问了交警叔叔,又打了三辆摩托车,弯弯绕绕才终于来到一个偏僻的山村。
我刚下车就直接晕在路边,把黄十三吓了一大跳,冲过来一把抱起我:“9037你别死。”“去你的,别咒我。”我起身缓缓,眼前变得清晰。
原地休整了几分钟,我观察了一下四周。两旁都是竹林,一根根竹子直冲云霄,还有垃圾被随手扔在土坑里。小时候就喜欢在这里面找宝,长大后再见到就只有污染环境的想法。
“行了,差不多也休息够了,去找村民问看看现在到底什么情况。”黄十三一个鲤鱼打挺,顺手拍了一下自己的裤子,泥沙掉落。
我们沿着小道往里面走,路上碰到几个孩同在打陀螺,黄十三还非要跟他们一决高下,要不是小柯师姐在我还真拉不动他。
村落慢慢出现,眼前逐渐变得开阔。道路两旁的竹子减少,反到是香蕉树变多了。这个地方,可以说冬天几乎没有,我们几个人都脱了外套穿短袖。
远处有一个人影左顾右盼。
当我们完全暴露在阳光照射之下后,他冲我们招手。
“是村长”小柯出声提醒,“就是他联系的师父。”
等走的进了些,才发现他是个年轻人。个子高高的,皮肤呈健康的小麦色,两双眼睛炯炯有神,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两天发生的事,他的眼下乌青一片。
他同我们一一握手介绍自己:“您好,我是塔尾村的村长,您可以称呼我:“小柯。”
“小柯!”
他有些疑惑转头看向我:“有什么问题吗?”
我尴尬的不知道说什么,黄十三站出来替我解围:“哎呦,你看这多有缘分,我们师姐也叫小柯,这小孩刚出来没多久遇到这种事情有点惊讶很正常,你别放在心上。”
他摸了摸脸:“这样啊,那你们也可以直接叫我村长,我对称呼不是很在意。”我在旁边听得连连点头。
他领着我们向众厅走去。远远就可以看到众厅大门敞开,里面已经人满为患。
见到村长带着客人来,众人向两边散去。“族长在哪里?”,一只手伸出来朝着里指,“谢谢。”村长向手的主人道谢。
我从进来开始就忍不住的被吸引。闽南的众厅,总有一股子古旧的气韵。
青砖墁地,被年月磨得发亮,泛着幽幽的光。两侧的条凳乌黑油润,大约是祖辈摩挲得久了,竟沁出些活物的温润来。梁上悬着褪色的灯笼,金漆早剥落了,剩个“福”字影影绰绰地浮在绢面上。
一名老者拄着拐杖从人群中走出,村长上前扶着他:“大家都找好自己的位置,不要再站着了。”众人都十分听话,每个人都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落坐。村长还为我们搬来了三把椅子放在正中间,而我们的对面是族长。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柯衡,你们跟他们一样叫我族长就好。”
我们一个接一个的起立介绍自己。“我叫柯白,是清风馆大师姐。”“我叫黄十三……”族长听到柯白的名字时楞了一下转瞬即逝。
等我们都介绍完,老人家清清嗓子:“各位,相信你们在此之前已经对事件有所耳闻这里就不再过多解释,还是希望请你们早日将这件事解决。警方对目前的局势并没有什么发现所以我们也没有办法为你们提供新情报。”他说完眼神落在我们身上。小柯点点头表示了解。
村长询问是否需要补充。黄十三思考了一会儿:“那还请各位村民晚上的时候就不要出门了,这件事情我们会尽快解决。”
得到承诺,村民也无一人反对。
会议结束,村长带着我们到了招待所,给我们安排了一人一间,跟我们又商量了一下细节后便离去。
我躺在床上,透过窗户望着窗外的斜阳,远处的山脊线被镀了层毛茸茸的边,像未干的油画颜料,随时要流淌下来。
窗台上的绿萝伸出藤蔓,影子爬过旧日历的折角。
原来岁月也可以这样,被一扇窗、一道光,轻轻挽住。
我就这样伴着光,沉沉睡去。
我醒来的时候却不是白天,黄十三站在我的床前:“9037,醒醒,喂。”
我被他晃醒,脑子还没有清醒过来:“干嘛,让我再睡会儿,这天都还没亮呢,别忽悠我起床。”
他一脸恨铁不成钢:“你可别睡傻了,我们不是来旅游的,现在这个点正好出门。”
顺带着还给了我一巴掌,拍的我脑子一下就清醒了。
我从床上弹射起来:“哦,我的问题,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从床头柜那里捞了几件衣服套上,跟着黄十三就走了出去。
小柯已经在门口等着我们了。
凌晨三点十七分,我的阴阳罗盘指针突然卡在“巽”位不动了。窗外芭蕉叶上凝结的水珠正逆着重力往上爬,在叶片背面聚成模糊的人脸形状。
“师姐...”我刚开口,柯白师姐的铜钱剑已经抵住门缝。剑穗上那枚古钱无风自动,发出细微的嗡鸣。
黄十三从榻上翻身而起,桃木剑挑开窗帘一角:“村长家方向阴气冲天,这不对劲。”
我们三人贴着墙根潜行时,月光把榕树气根照得像无数悬吊的腿。村公所二楼还亮着灯,窗纸上映出柯衡伏案工作的剪影——但他的头整整转了180度,后脑勺对着正脸的方向。
“1963年江西僵尸事件。”柯白师姐声音比夜露还冷,“活人被食脑鬼替代时,颈椎骨第三节会反转。”
黄十三摸出三张隐气符,我们屏息靠近村公所。楼梯扶手上黏腻的触感让我低头——木质纹理里渗出细密的血珠,组成“快走”两个字。
二楼传来纸张翻动声。透过门缝,我们看到柯衡正在翻阅族谱,他的手指像蜘蛛般在纸页上爬行。当他掀开某页时,我差点叫出声——那页贴着张人皮,上面刺着真正的柯衡的生辰八字。
“1999年台湾换头术。”师姐的剑在鞘中轻颤,“用原主皮肤做法器,可伪装四十九天。”
柯衡突然抬头,脖子发出“咔咔”的错位声。我们急退时,他办公桌下的阴影里窜出七只黑猫,每只都长着人脸。最前面那只竟开口说人话:“三位道长夜访,可是发现了什么?”
“跑!”柯白师姐甩出铜钱击碎窗户,我们纵身跃下。落地时我的脚踝传来剧痛,草丛里赫然埋着半截生锈的剪刀——正是林小梅家失踪的凶器。
村西竹林比白天更阴森,每根竹竿上都绑着褪色的红绳。黄十三的罗盘在这里完全失灵,指针像被无形的手拨弄着疯狂旋转。
“民国十六年,国民政府在此处枪决过二十七个巫蛊婆。”师姐剑尖挑起截红绳,上面系着颗青黑色牙齿,“当时监刑官姓柯。”
竹林深处突然亮起幽绿的光。我们循光而去,发现口被符咒封住的古井。井沿上刻着“镇煞”二字,落款是“丙申年柯氏立”——正是六十年前。
“丙申年...”黄十三突然变色,“1956年闽南大旱,这村子用活人祭井求雨!”
井封石被挪开过,缝隙里夹着片带血的指甲盖。我正要用剑挑,井底突然传来“咚”的一声回响,像有什么东西在敲击井壁。
“退后三丈。”柯白师姐咬破指尖,在井沿画出血符。当最后一笔完成时,井水轰然喷涌,浮上来的是具穿蓝布衫的女尸——她怀里抱着个陶罐,罐身贴着我们清风观的符纸。
女尸突然睁眼,腐烂的声带挤出话语:“柯衡...已死...三年...”
陶罐炸裂的瞬间,无数写满咒文的碎布片漫天飞舞。我接住一片,上面用血写着“戊戌年五月初七,代柯衡位”,正是两年前!
“原来如此。”师姐的铜钱剑突然指向我们身后,“出来吧,假柯衡。”
竹林沙沙作响,那个“族长”缓缓走出。他的脸像蜡一样融化,露出下面青灰色的真容——嘴角裂到耳根,牙齿全是细密的钢钉。
“不愧是柯家传人。”假柯衡的声音变成男女混音,“1956年他们把我娘沉井时,你师父可没这么明察秋毫。”
黄十三突然甩出墨斗线:“是子母连环煞!井里的是他娘!”
女尸应声从井中飞起,她的蓝布衫褪色成惨白,十指指甲暴长如刀。我挥剑格挡,却被震得虎口开裂。假柯衡趁机扑向柯白师姐,他的嘴张到人类不可能的角度,喉咙里伸出条长满倒刺的舌头。
“天雷殷殷,地雷昏昏!”师姐的剑诀引下道闪电,假柯衡被劈中的瞬间,皮肤像纸灰般剥落,露出里面由头发和碎骨组成的躯体。
女尸发出刺耳鸣叫,所有竹子齐根断裂。飞溅的竹屑中,我看见每截断竹里都塞着张人皮——最新那张分明是真正的柯衡,他额头上钉着1956年的五分硬币。
“小心竹叶!”黄十三的警告晚了一步。一片竹叶划过我脖颈,伤口立刻渗出黑血。女尸趁机抓住我的脚,井水顺着她手臂爬上来,在我皮肤上冻出霜花。
柯白师姐突然割破手腕,血珠在空中凝成七星阵。当第一滴血落在女尸眉心时,她发出非人的惨叫。
铜钱剑化作流光贯穿母子双煞的瞬间,整个竹林下起血雨。我们踉跄着逃到村口时,发现所有房屋的门窗都在渗血,组成个巨大的“冤”字。
“回省城。”师姐把昏迷的我甩上黄十三的背,“这事牵扯到师父那一辈的因果。”
晨光中,我看见她剑穗上那枚古钱裂开道细缝,露出里面干涸的血迹。
我趴在黄十三背上,脖颈伤口渗出的黑血已经凝固成蛛网状。柯白师姐走在最前方,铜钱剑的嗡鸣声在雾气中格外清晰,剑穗上那枚裂开的古钱不知何时已经换成了刻着“天罡”二字的铜钱。
“坚持住。”黄十三的喘息喷在我耳畔,“转过这个山坳...”
他突然僵住。雾气里站着个穿蓝布衫的老妪,挎着的竹篮里堆满长着人脸的桃子。那些桃子正对我们挤眉弄眼,嘴角渗出暗红色的汁液。
“1961年的画皮术。”柯白师姐剑尖挑起石块打入竹篮,“用饿殍血肉培育的邪物。”
竹篮炸开的瞬间,无数蛆虫暴雨般射来。师姐的铜钱剑舞成光幕,虫尸在剑风中噼啪爆裂。我的衣袖沾到一滴黏液,立刻烧出个铜钱大的洞。
老妪的皮肤像衣服般褪下,露出里面由蜈蚣组成的躯体。黄十三突然惨叫——他的脚踝缠上了几根白发,发丝另一端连着地下的腐尸。
“墨斗线!”我忍着剧痛扯出工具,沾着脖子的黑血在白发上弹出血痕。白发应声而断,地下传来闷雷般的哀嚎。
师姐的铜钱剑突然分解成三十六枚燃烧的铜钱,在空中组成八卦阵。当第一枚铜钱击中蜈蚣怪时,它的每节躯体都炸出个血洞,洞里伸出惨白的人手。
“是合葬坑里的怨灵!”黄十三用桃木剑挑开抓向我的人手,“1958年□□平坟”。
他的话被突如其来的铃铛声打断。雾气中浮现出顶猩红的轿子,四个纸人轿夫踩着诡异的步伐。轿帘掀开,里面坐着个穿嫁衣的骷髅,头盖骨上贴着褪色的“囍”字。
“丙申年八月初七...”骷髅的下颌骨开合着,“柯道长可还记得?”
师姐的瞳孔骤然收缩。她咬破中指,在铜钱剑上画出血符:“雷祖圣帝,灭鬼除凶!”
轿子炸成漫天纸钱,每张上都写着生辰八字。我接住一张,上面的日期赫然是二十年前的中元节——与师姐随身铜钱上的日期相同!
“小心脚下!”黄十三拽着我滚向路边。我们刚才站的位置塌陷成坑,坑底堆满穿着各年代服饰的骸骨。最上面那具还新鲜,正是真柯衡的尸体,他大张的嘴里塞着个微型录音机。
录音机突然播放:“玉娘...铜钱...”夹杂着刺耳的杂音。师姐一剑劈碎录音机,那些杂音竟在空中凝成个模糊的婴儿轮廓。
骷髅新娘发出玻璃摩擦般的笑声:“听听这声音...”
婴儿轮廓突然发出苍老的男声:“此子命格...”声音戛然而止,师姐的铜钱剑已贯穿骷髅的头骨。头骨裂开,里面蜷缩着只双头壁虎——正是台湾鬼王派的标志性蛊虫!
雾气突然散尽,阳光像利剑刺下。骷髅与轿子化为灰烬,只剩地上那堆骸骨。我的伤口突然剧痛,黑血变成了墨绿色。
“尸毒变异了。”师姐取出瓷瓶,“吞下去。”
药丸入喉的灼烧感让我差点昏厥。这时我才注意到,真柯衡尸体的右手紧攥着半张烧焦的照片——上面是个模糊的国民党军官身影。
“去省城。”师姐收起照片碎片,“找张天师。”
正午时分,我们拦到辆运毛竹的拖拉机。开车的老汉看见我的伤口,吓得烟斗都掉了:“又是被祠堂的竹叶伤的?上月有个知青...”
“老伯,”师姐突然问,“村里可有人见过台湾来的术士?”
老汉脸色惨白:“你们...是为那口阴阳井来的?”他哆嗦着指向山坳,“1956年求雨那晚,有个穿西装的男人...”
拖拉机突然急刹。前方路中央蹲着个穿红肚兜的孩童,正用树枝在地上画画。那孩子抬头时我们倒吸凉气——他长着张七十岁老人的脸,画的正是铜钱剑贯穿骷髅新娘的场景。
“柯道长。”孩童的声音像指甲刮黑板,“天师印不能随便用。”
师姐刚要出手,孩童化作青烟消散。他画在地上的图案渗出血,组成了“申时三刻”四个字。
县医院的消毒水味掩不住腐臭。护士给我注射时,针管里的药液突然变黑沸腾。“又来了!”她尖叫着扔掉针筒,“上周死的割稻工也这样!”
“那工人去过祠堂地窖?”师姐按住护士手腕。
护士的瞳孔收缩:“他...临死前一直喊'井里有双绣花鞋'...”
窗外榕树上传来乌鸦的怪叫。我抬头看见树梢挂着个“人”,它的脸是用不同人皮拼凑的,嘴角裂到耳根。
黄十三的桃木剑脱手而出,将那怪物钉在树干上。它炸开的身体里飞出上百只逆八卦飞蛾。
“有人在养逆八卦煞。”师姐的铜钱剑在空中画符,飞蛾触到金光自燃,“9037,能走吗?”
我勉强站起来,右腿已无知觉。掀开裤管,小腿上浮现出七个紫黑斑点,排列成北斗形状。
“七星锁魂印...”黄十三声音发颤,“是台湾鬼王派的追魂标记!”
护士突然发出不似人类的尖笑。她的头旋转了三百六十度,后脑勺裂开爬出条双头蜈蚣。师姐剑光闪过,蜈蚣断成两截仍在蠕动,毒液腐蚀得地砖“滋滋”作响。
“申时快到了。”师姐看了眼太阳,取出那枚裂开的古钱按在我眉心,“忍住了。”
铜钱接触皮肤的瞬间,我仿佛被烙铁灼烧。剧痛中闪过画面——1956年的求雨法坛、被推入井中的蓝衫女子...最后定格在一枚带血的铜钱上,边缘刻着“天罡正炁”。
“去省档案馆。”师姐收回古钱,我眉心的灼痕与铜钱裂缝吻合,“查1956年的《闽南异闻录》。”
我们冲出医院时,整条街的商铺门窗都倒贴着黄符。宣传栏上的旧报纸自动翻页,停在某则启事:“奖柯氏求雨有功...”
拐角处突然出现顶猩红轿子,轿帘掀开露出个穿嫁衣的无脸人形。它递出个陶罐,里面传来苍老的声音:“此孽障...”
师姐的铜钱剑劈碎陶罐,爆出无数写满生辰八字的黄纸。最上面那张飘落在我手心,上面的日期让我浑身冰凉——与师姐铜钱上的日期相同!
“幻象。”师姐剑指在黄纸上一抹,字迹化作蜈蚣爬走,“鬼王派的摄心术。”
黄昏时分,我们搭上开往省城的货车。车厢里堆满渗着暗红色的竹筐。我的七星印记发烫,皮肤下有虫子在爬。
“坚持住。”黄十三撕下道袍给我包扎,“省城张天师最擅长...”
车厢突然剧烈颠簸。透过帆布缝隙,我看见山路两侧的树皮剥落,露出密密麻麻的人脸。每张脸都在重复:“丙申年...丁酉月...”
柯白师姐的铜钱剑突然自行出鞘,剑尖指向西北方向。剑穗上的古钱泛起血光。
“先去档案馆”,师姐的声音比剑锋还冷,“查清1956年的真相。”
当货车驶过界碑时,我的伤口突然涌出黑血。那些血滴在地上,竟组成了个残缺的八卦图。师姐盯着这个图案,铜钱剑第一次发出不安的嗡鸣。
“不只是鬼王派。”她轻声道,“还有茅山叛徒的手法。”
夜色完全降临时,我们终于看见省城的灯火。但最明亮的不是电灯,而是城郊某处升起的七盏孔明灯——每盏灯上都画着逆八卦的图案。
师姐的铜钱剑突然剧烈震动,剑身上的“天罡”二字开始渗出鲜血。她望向那些明灯,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看来事情比我们想的更复杂。”她收起铜钱剑,转向我和黄十三,“先去档案馆查资料,明天一早去找张天师。”
我注意到师姐的手在微微发抖,这是从未有过的情况。黄十三似乎也察觉到了异常,欲言又止。
“师姐...”我刚要开口,突然一阵剧痛袭来,七星印记处冒出缕缕黑烟。
师姐迅速取出三枚铜钱,在我伤口周围布下简易阵法。“坚持到省城。”她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冷静,“张天师会有办法。”
货车驶入省城外围时,远处突然传来钟声。师姐猛地抬头,望向钟声传来的方向。
“大悲寺的钟...”她喃喃自语,“这个时辰不该敲钟的。”
黄十三脸色骤变:“难道是...?”
师姐点点头:“先找地方住下,今晚不要出门。”
当我们在城东一家偏僻的客栈安顿时,已是深夜。师姐在房间周围布下结界,铜钱剑悬在门框上方,微微颤动。
“明天先去档案馆。”她取出那枚特殊的铜钱放在桌上,“然后...”
铜钱突然立起,自行旋转起来。师姐的脸色变得异常凝重。
“看来我们没得选了。”她轻声道,“明天先去大悲寺。”
大悲寺的晨钟穿透薄雾时,我们已站在山门前。青石板台阶上凝结的露珠泛着诡异的红色,像撒了一地细碎的血珠。我的右腿还在隐隐作痛,但七星锁魂印的灼热感反而让我格外清醒。
“这钟声不对。”黄十三压低声音,“卯时三刻敲的是报晓钟,这声音太沉了。”
柯白师姐正要踏上台阶,我突然伸手拦住她:“等等。”我弯腰捡起一片落叶,指间夹着的符纸“嗤”地燃起绿色火焰。树叶在火中卷曲,露出背面用血画的小巧八卦——是逆位的。
“有埋伏。”我低声道,从包袱里取出师父临行前给的青铜罗盘。指针疯狂旋转后,突然指向台阶右侧的石狮。
师姐赞许地点头。我咬破食指,在罗盘上画了道血符,猛地朝石狮掷去。罗盘击中石狮眼睛的瞬间,整座山门剧烈震动,石狮表面龟裂脱落,露出里面腐烂的人头!
“1963年湘西的'藏魂术'!”黄十三惊呼。
人头突然睁眼,嘴角裂到耳根:“小道士有点本事...”它猛地弹起,朝我面门扑来。
我早有准备,袖中滑出七枚铜钱,在空中排成北斗状。“天枢引雷!”随着我的咒令,第一枚铜钱炸开,闪电精准劈中人头。焦臭的黑烟中,人头惨叫着化为灰烬。
师姐眼中闪过一丝惊讶:“9037,你什么时候学会的七星引雷诀?”
“每晚你们练剑时,”我擦去鼻血,“我都在藏书阁抄经。”
正殿前的香炉冒着青烟,却不见半个香客。我注意到香灰笔直地立着不落,立即从怀中掏出一把糯米撒去。米粒触及香灰的刹那,香炉“轰”地炸开,里面飞出数十只带火的尸虫!
“退后!”我扯下道袍前襟,蘸着腿上渗出的黑血画了道血符。符纸燃起的青色火焰形成屏障,尸虫撞上火墙纷纷爆裂。
黄十三目瞪口呆:“这是...茅山的'血焰障'?”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殿内传来沙哑的呵斥。一个披着袈裟的瘦高僧人踱出,他的僧袍下摆沾满泥浆——是坟头土!我立刻认出这就是照片上的国民党军官。
“柯道长。”僧人阴笑着,“还带了个小帮手?”
他突然撕开袈裟,胸膛里爬出密密麻麻的蛊虫。我迅速结印,将剩余六枚铜钱按七星方位掷出。“天璇至摇光,锁!”铜钱落地成阵,将蛊虫困在金光之中。
最惊人的是,我的血不知何时渗入铜钱之间的缝隙,在地面勾勒出完整的北斗图形。当最后一笔完成时,阵中的蛊虫全部自燃,僧人发出凄厉的嚎叫。
“不可能!”他咆哮着。
我趁机掏出师父给的紫金葫芦,拔开塞子对准僧人。葫芦中射出金光,将他胸口的蛊虫尽数吸入。僧人的身体像泄气的皮球般干瘪下去,最后只剩一张人皮飘落在地。
师姐的铜钱剑突然自行飞起,刺穿人皮眉心。人皮下传来尖锐的惨叫,一缕黑烟试图逃窜。我早有准备,甩出最后一张“五雷符”将其劈散。
后殿里,我们找到了奄奄一息的张天师。看到我手中的紫金葫芦,他浑浊的眼中闪过精光:“清风观的。”
返程的马车上,师姐罕见地主动开口:“9037,你瞒了我们不少事。”
我摸着葫芦上熟悉的纹路:“师父说,关键时刻才能显露真本事。”
黄十三突然指着远处:“看!”
省城上空,七盏孔明灯正排成北斗形状。最亮的那盏,赫然朝着清风观的方向。
师姐的白发在风中飞舞,她将铜钱剑收回鞘中:“看来,我们得回山一趟了。”
我握紧葫芦,感受着其中躁动的灵力。腿上的七星印记还在隐隐作痛,但这次,我知道自己不再是累赘。
夜色如墨,七盏孔明灯在省城上空诡异地悬停着。我握紧紫金葫芦,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黄十三蹲在马车轮旁,正用桃木剑尖挑着一坨发光的苔藓。
“瞧这萤光藓,”他突然把剑尖凑到我眼前,“《闽南志异》里说,这东西只长在百年以上的老坟里。”苔藓在他说话时簌簌抖落磷粉,在空气中组成个模糊的“逃”字。
柯白师姐的白发在夜风中扬起,她突然伸手截住一片飘落的孔明灯灰烬。灰烬在她掌心发出“滋滋”声响,转眼烧出北斗形状的焦痕。
“兵分两路。”她扯下根发丝缠在葫芦口,“明日子时前,若发丝断裂...”话未说完,东南方突然传来三声鸦啼。师姐神色骤变,铜钱剑穗上的古钱无风自动。
我还未及反应,师姐已纵身跃上屋顶。她回头时,月光正照在颈间新添的伤口上——那伤口的形状,竟与我腿上的七星印记一模一样。
“等等!”我向前追了两步,却见师姐的身影在屋脊间几个起落,转眼消失在鳞次栉比的飞檐后。夜空中飘来她最后的话语:“记住,活尸畏盐...”
黄十三拍拍我肩膀,递来个小布包。解开发现是半袋粗盐,混着朱砂和干艾草,散发着辛辣的气息。“昨儿在客栈灶房顺的,”他咧嘴一笑,“够那些粽子喝一壶了。”
我们按师姐指的方向往东北方探查。寅时三刻,路过一处荒废茶摊时,我的葫芦突然发烫。掀开塞子,一缕青烟飘出,在残破的幌子上凝成“当心脚下”四个字。
黄十三用剑鞘拨开满地落叶,露出块刻着古怪符号的青砖。符号中央凹陷处,竟嵌着半枚生锈的铜钱——与师姐剑穗上那枚形制相同。
“这是引路钱!”黄十三眼睛发亮,“你瞧,钱眼对着...”他突然噤声。铜钱毫无预兆地开始旋转,最后定格时,钱孔正指向三丈外的老槐树。
树根处堆着七块鹅卵石,摆成残缺的八卦阵。我刚要靠近,脚下突然塌陷。坠落时最后看到的,是黄十三飞扑过来拽住我衣领的手。
潮湿的腐气涌入鼻腔。我挣扎着坐起,发现身处狭长的地下甬道。黄十三正在用火折子烘烤罗盘,铜制指针在潮湿空气里锈得厉害。
“掉进盗洞了。”他抓起把泥土嗅了嗅,“掺着石灰和糯米,至少是清代的墓。”
火光照亮前方石壁,密密麻麻的孔洞看得人头皮发麻。每个孔洞都塞着个陶罐,罐口用黄符封着。我突然注意到,这些符纸的朱砂纹路,竟与我今晨在客栈门楣上见过的辟邪符完全相反。
“别碰!”我拽住要去揭符的黄十三,“这是倒转的镇魂符,里面怕是。”我并没有全部说出来,不是因为不想,而是因为来不及。
“嘭!”最近的一个陶罐突然炸裂。黑水里浮出团纠缠的白发,发丝间裹着枚青铜铃铛。铃舌是截指骨,指节处刻着逆八卦图案。
黄十三的桃木剑刚触及铃铛,整条甬道突然震动。所有陶罐同时破裂,黑水汇成溪流,水面上漂满人牙。更恐怖的是,那些牙齿正在自发地碰撞,发出密集的“咯咯”声。
“跑!”我抓起把朱砂盐撒向水面。盐粒触及黑水的瞬间,蒸腾起腥臭的白雾。雾气中浮现出十几个透明人影,每走一步,身体就凝实一分。
我们在岔道口被迫分开。我拐进左侧墓室时,背后的石门轰然闭合。火折子映出墙上壁画:七个道士围井作法,井中伸出无数触须般的长发。最骇人的是道士们的脸,全都缺失了五官。
墙角堆着具新鲜尸体,穿着与我们同款的道袍。翻过尸体瞬间,我浑身血液凝固——这人的后颈处,赫然也有七星印记!
腐水漫过脚踝的刹那,靴筒里钻进一缕粘稠的丝状物。我攥着火折子的手猛地抬高,幽蓝火光里,水面倒影中的后颈皮肤正在蠕动——第七颗黑痣膨胀成铜钱大小的溃烂疮口,黄褐色的脓液顺着道袍褶皱淌下,在积水里晕开蛛网状的血纹。
荧光苔藓就在这时攀上小腿。那些发光的菌丝缠绕着鹿皮靴的系带,像在阻止我后退。腰间的紫金葫芦突然横向裂开第三道纹路,渗出的暗绿色黏液滴在腐水里,激起一串冒泡的“咕嘟”声。
“活尸畏盐...”我颤抖着摸向黄十三留下的粗麻布袋,指尖却触到结块的盐粒。三日前客栈灶房的情景突然闪现:黄十三嬉笑着往盐袋里掺朱砂,灶火映着他沾满面粉的脸,“掌柜的说这海盐泡过七具浮尸,驱邪效果翻倍...”
腐水突然沸腾。漂浮的碎骨聚成倒悬的骷髅,下颌骨啃食自己肋骨发出的“喀嚓”声,在甬道里荡起层层回音。溃烂的伤口骤然剧痛,我踉跄着撞上石壁,后颈脓血喷溅在荧光苔藓上,菌丝立刻蜷缩成七星图案。
葫芦里的婴孩手臂就在这时钻出裂纹。青灰色的指尖挂着青铜铃铛,铃舌是半截指骨,刻着台湾密文。铃声荡开的瞬间,水面倒影突然扭曲——十八年前的七星井边,七个鬼面人正将某个啼哭的婴孩浸入井中,那孩子后颈的七星痣正与我的伤口共振。
“咯咯咯...”
骷髅的牙床突然增生出短发造型,腐烂的嘴角咧到耳根。我扬手将盐袋砸向水面,结块的盐粒遇水炸开青光,却在触及骷髅前被无形屏障阻隔。腐水倒灌进地缝的轰鸣声中,那具道袍尸体被菌丝拖到跟前,袖袋里滑出的《闽南异闻录》恰好翻到画着青铜棺的那页。
泛黄的书页在菌丝牵扯下自动翻动。我背靠渗水的墓墙,看着"丙申年七煞锁魂"几个字被血珠泡得浮肿发亮。道袍尸体的右手突然抽搐,腐肉里钻出更多荧光菌丝,在书脊夹层处拼出残缺的北斗阵图。
“别碰!”我对着空气嘶吼,后颈溃烂处突然射出红线,与尸体胸口的七星痣相连。腐水退去的石缝间冒出气泡,每个破裂的气泡都映着片段记忆:师姐割断发丝时飞溅的血珠、青铜棺盖上七个凹槽的轮廓、以及黄十三在客栈后院埋藏某个铜盒的深夜。
书页翻到末章时,夹层里的收养文书滑落。婴孩手印旁的批注写着:“鄱阳湖畔拾得,口含青铜钱”。我摸向怀中那枚刻“鄱”字的铜钱,发现钱眼正渗出黑血,在地面画出台湾鬼王派的逆八卦图腾。
荧光苔藓突然暴长。菌丝钻进尸体七窍,将他扯成跪拜姿势,腐烂的双手捧起古书。当我的血滴在“七煞锁魂”四字上时,整本书炸成纸蝶,每只蝶翼都映着琉璃棺中那具与我容貌相同的尸体——他心口插着的铜钱剑柄上,清风观的印记正被鬼王符咒蚕食。
铁链拖地声近在咫尺。我抓起盐袋砸向水面,结块的朱砂盐却凝在半空。倒悬的骷髅吞下最后一根肋骨,牙缝渗出黑血,在砖石上腐蚀出带咒文的沟壑。溃烂的伤口突然爆开,红线如活蛇般窜出,与骷髅眼眶里的铜钱相连。
“天地玄宗!”我咬破舌尖将血喷向青铜铃铛。婴孩手臂猛地抽搐,铃音震碎三枚铜钱。骷髅发出非人的尖啸,增生出的短发造型突然扭曲——那分明是师姐的轮廓,溃烂的嘴角却滴着师父常用的尸油!
荧光苔藓趁机爬上小腿。菌丝在皮肤上蚀刻出逃生路线,直指石壁后的暗河。我挥出匕首斩断红线,腐水却突然凝结成镜,映出七星塔下的血祭场景:七个鬼面人将青铜襁褓沉入古井,井底锁链捆着的竟是年轻时的...
“砰!”
琉璃棺椁突然炸裂。碎片中飞出的血帛裹住我的右臂,上面用胎发绣着:“阵眼在心头”。骷髅在这时完全蜕变成我的模样,腐烂的指尖刺向后颈溃烂处:“时辰到了,替命人。”
剧痛如毒蛇般顺着右臂攀爬,尖牙扎入的伤口处,逆八卦纹路正渗出墨绿色的脓液。我撕下道袍下摆,布料触及溃烂皮肤的瞬间竟被腐蚀出七星状的孔洞。荧光水珠沿着石壁缓缓流淌,在砖石缝隙间汇聚成发光的脉络——那分明是七星塔的布局图,第五座塔的位置布满抓痕,像是有人用指甲生生抠出来的。
腐水退潮后裸露的地面上,散落着陶罐碎片。每片碎陶内侧都刻着台湾密文,与我臂上纹路完全一致。当指尖触及某个带血的碎片时,十八年前的记忆突然闪回:暴雨夜的鄱阳湖畔,青铜襁褓在浪涛中沉浮,襁褓里的婴孩口中含着半枚铜钱,钱眼处渗出的血丝正与此刻我伤口流出的脓液相融。
“咯咯...”
倒悬的骷髅突然出现在头顶,增生出的头发沾满腐水,发梢滴落的液体在地面腐蚀出七个孔洞。我抓起染血的布条缠住右臂,脓血浸透布料后竟在表面浮现出北斗阵图。荧光苔藓突然集体转向,菌丝在墙面拼出箭头,直指甬道深处某个正在渗水的石门。
青铜铃铛在这时发出刺耳鸣叫。葫芦里的婴孩手臂暴涨三尺,青灰色的手指硬生生插进石缝。石门轰隆开启的刹那,腐水从四面八方倒灌而来,水面上浮起更多青铜襁褓,每个都连着脐带般的菌丝。最骇人的是襁褓里包裹的并非死胎,而是缩小版的七星塔模型,塔尖插着带咒文的银针。
石门洞开的轰鸣声中,黄十三的身影裹着荧光菌丝跌撞而入。他手中的青铜铃铛缺了第六颗铃舌,那豁口处正嵌着我臂上扎着的尖牙。“这些牙齿...”他剧烈咳嗽着,菌丝从口鼻中钻出,“能拼成开启琉璃棺的钥匙...”
棺材从暗格滑出的摩擦声盖过了他的尾音。血蝉群振翅的嗡鸣瞬间充斥墓室,每只蝉翼都映着倒悬的七星图案。桃木剑沾着朱砂盐横扫而过,虫尸雨点般坠落,却在触及地面的刹那重组为血字:“申时三刻,塔倒魂归”。
菌丝如活蟒缠住脚踝时,我瞥见棺内壁的刻文。那些扭曲的篆字在血蝉磷粉中显形:“七煞锁魂,须以纯阳心头血祭阵”。黄十三突然暴起,割破的掌心将血抹在铃铛上,震出的音波竟让菌丝退避三舍——他掌纹间隐约浮现的,正是琉璃棺盖上的凹槽图案。
“快看棺底!”他嘶吼着掀翻棺材。腐水在棺底汇聚成镜,映出七星塔群的俯瞰图:七座塔的阴影交织处,赫然是小柯师姐飘飞的背影。她手中的铜钱剑正刺向某个戴着鬼王面具的身影,剑尖滴落的血珠在镜面荡起涟漪,与我们所在的墓室产生诡异共鸣。
血蝉化成的字迹突然暴起,重组为锁链缠住脖颈。菌丝趁机钻进鼻腔,在喉头织出逆八卦的纹路。我捏碎最后一把朱砂盐,混合着脓血撒向空中,盐粒触及菌丝的瞬间燃起青色鬼火。
黄十三的青铜铃铛在这时炸成碎片。缺失的第六颗铃舌——那枚带台湾密文的尖牙——突然飞射而出,精准嵌入琉璃棺的第七个凹槽。整座墓室剧烈震颤,棺盖缓缓滑开,露出里面与我一模一样的尸体:他心口的铜钱剑柄上,“清风”二字正被鬼王符咒蚕食。
荧光苔藓疯狂涌向尸体。菌丝钻入他溃烂的七星印记,将腐肉重塑成我的面容。当复制体睁开全黑的瞳孔时,我后颈的伤口突然射出红线,与他的心脉相连。“替命完成...”复制体发出侏儒的嗓音,腐烂的指尖刺向我心口。
千钧一发之际,暗河之水冲破墓壁。我们被激流卷着撞向琉璃棺,复制体在触及河水的刹那化为黑烟。荧光苔藓在河底拼出逃生路线,指引我们漂向某个透着月光的缺口。
暗河将我们冲上岸时,七星塔的剪影正将月光切成碎片。黄十三瘫在鹅卵石滩上,道袍里掉出七枚刻着逆八卦的铜钱,他手背新增的伤口正渗出黑血——与我腿上的七星印记形状相同。
“当心井口!”他突然将我推开。河滩淤泥里窜出数十条裹着符纸的锁链,擦着他肩膀飞过,在石头上刮出火星。荧光苔藓从他伤口钻入,在皮肤上蚀刻出逃生路线图:“阵眼在塔顶...”
紫金葫芦突然自行飞起,裂纹处钻出的婴孩手臂暴涨,青灰色指尖捏碎袭来的锁链。河面凝结成镜,映出七星塔底的真相:每座塔基都嵌着青铜匣子,匣身刻满与铜钱相同的密文。当我的血滴入河水时,所有铜匣同时开启,井中升起戴鬼王面具的侏儒幻影。
“时辰到了...”幻影抬手间,暗河倒卷成水龙卷。黄十三抓起桃木剑残片刺入自己掌心,用血在沙滩画出残缺的八卦阵:“走!去塔顶毁掉主匣!”
我们被抛向古井的瞬间,夜空划过七道流光。小柯师姐踏着铜钱剑俯冲而下,发丝在气浪中扬起利落的弧度。她甩出三张雷符炸开水龙卷,剑尖挑破侏儒面具:“借天雷,破邪祟!”
井口在雷鸣中坍塌时,她拽着我们跃上最近的七星塔。塔顶青铜匣内蜷缩着发光的血蝉母体,正是所有蛊虫的源头。小柯师姐的铜钱剑贯穿母体瞬间,整座塔群开始崩塌。
“用这个!”她将紫金葫芦碎片抛入井底。碎片吸收残存邪气后重组,葫芦表面的裂纹竟自动修复。最后一道封印完成时,所有荧光苔藓汇成光流向东而去——那里升起新的孔明灯阵,预示着下一段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