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锈蚀心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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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盛町的夜晚总是安静得过分。
里包恩站在维斯塔·罗斯的床边，黑色礼帽的阴影遮住了他的眼睛，月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像一把碎银洒在少女苍白的脸上。十三岁的维斯塔蜷缩在被子里，眉头紧锁，仿佛在梦里也在与什么搏斗。这副模样让里包恩想起那份报告里附带的照片——罗斯一家的合影，维斯塔穿着白色连衣裙站在托马斯·罗斯身旁，笑容明亮得几乎刺眼。
而现在，她连睡觉都不得安宁。
列恩在他肩上无声地变换形态，从蜥蜴变成一把微型手枪，又恢复原状。作为杀手，里包恩见过太多人在睡梦中死去的模样，但维斯塔微微颤动的睫毛却让他想起另一个画面——前世那个在任务失败后高烧不退的特工，也是这样死死攥着被单，仿佛连昏迷都不肯认输。
彭格列高层的争论声似乎又在耳边炸开。那些老头子拍着桌子，唾沫横飞地要求“处理掉隐患”，嘴脸和当年主张处决艾斯托拉涅家族残党时一模一样。九代目坐在长桌尽头沉默地抽烟，烟雾缭绕中，他的面容如同一座正在腐朽的雕像。
“人体实验数据必须回收！”
“那女孩本身就是个风险，谁知道她是不是托斯卡纳的傀儡？”
“直接处理掉最稳妥。”
里包恩冷眼旁观，嘴角扯出一丝讥诮的弧度。
来并盛之前，九代目亲自交给他一份报告。
“家光把妻儿保护得很好，”老人吐-出一口烟圈，“但有个名字你得注意——维斯塔·罗斯。”
罗斯夫妇的死震动了一小部分知情者。托马斯·罗斯是马希摩的雨之守护者，妻子艾琳则是雾属性火焰的使用者，罗斯夫妇死后，才知道他们一家人逃到并盛——这个泽田纲吉所在的、理论上绝不该被黑手党污染的小镇。泽田家光不得不连夜写了自证报告，声明自己与罗斯夫妇的死亡无关。
“托马斯的死有蹊跷，”九代目摁灭烟头，焦痕在文件上烫出一个黑洞，“那孩子……可能知道些什么。”
于是“照顾”变成了监视，“保护”等同于软禁。里包恩习以为常——在黑手党的世界里，温情永远是谎言的包装纸。
直到他发现维斯塔记得前世。
他第一次试探她。
“你相信命运吗？”他状似无意地问，手指摩挲着列恩变成的钢笔。
维斯塔正在泡红茶，热气模糊了她的表情。“相信又怎样？”她将茶杯推给他，杯底与桌面碰撞时发出清脆的响，“难道杀手先生要和我讨论哲学？”
他试图向九代目汇报诅咒破解这件事，却发现无论如何书写、暗示甚至加密，关于“前世”的信息都会被扭曲成无关内容。世界法则像一道无形的墙，唯独允许同样拥有记忆的人互通消息。
野营那晚星空璀璨，维斯塔坐在树梢上晃着腿，这时的他们都以为迎来了双赢的局面，她难得地暴露出她对他潜在的依赖与信任，或许对当时的她，他还是那个能为她解决所有困难的老师
他以为这是转机，却没想到彭格列高层突然切断了情报流。九代目的沉默、激进派的叫嚣、医疗报告上“记忆缺失”的诊断——一切都在把维斯塔推向绝路。
床上的维斯塔突然翻身，被子滑落露出肩膀。训练留下的伤口已经愈合，只留下一道浅色痕迹。里包恩的手指动了动，最终替她拉好被子。
“晚安，小玫瑰。”
他的告别比羽毛还轻。当窗帘再次晃动时，房间里只剩维斯塔的呼吸声，和那杯凉透的红茶。茶面倒映的月亮扭曲变形，宛如关于她的机密文件上被烟头灼穿的焦痕。
并盛町边缘的一栋老旧公寓，402室的门锁在深夜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里包恩推门而入，影子被走廊灯光拉得很长。他反手锁门，列恩从帽檐滑下，变成钥匙的形状插-进电表箱——整层楼的监控录像瞬间跳转到一小时前的循环画面。
这间不足三十平米的公寓里，三面墙钉满密密麻麻的情报网：泽田纲吉的日常行程用蓝线标注，云雀恭弥的巡逻路线是红色，而维斯塔·罗斯的资料单独占据西墙——从晨跑路线到医院就诊记录，甚至包括她每周去图书馆借阅的书单。
他脱下礼帽扔在沙发上，列恩立刻变回蜥蜴形态，乖巧地蜷进沙发。堆满各类文件和武器的书桌上，半杯冷掉的咖啡旁摊开着维斯塔的医疗报告，【记忆缺失】的诊断书被红笔圈出，旁边批注着潦草的【谎言？】。
窗外一道闪电劈过，暴雨突然倾盆而下。
成人形态的里包恩站在浴室镜前，冷水顺着下颌线滴落在锁骨。黑发湿-漉漉地垂在额前，遮不住眼底的阴郁。
127分钟
今晚维持成人形态的时间比昨天多了七分钟。
诅咒回溯开始了。
肌肉骨骼像被无形的手撕扯着，里包恩咬牙撑住洗手台，镜中的影子逐渐扭曲。等剧痛消退时，冷汗已经浸-透了衬衫。
“啧。”
他抓起浴袍披上，赤脚走进卧室。
床上有一本诗集
杀手看诗是一件有趣的事，偏偏他还会做批注
最近看的那一页上，钢笔在“爱”字上洇开一团墨渍，像干涸的血。
他终于有时间来梳理他和维斯塔的故事
第一次相遇后在医务室里，维斯塔缝合泽田校服的背影让里包恩想起马德里的安全屋。
她收线时多绕的半圈，打结时小指轻挑的动作——和当年替他缝合枪伤时一模一样。那时她咬着嘴唇，眼泪砸在他锁骨上，烫得惊人。
“你缝衣服的手法。”他听见自己说，“让我想起一个老朋友”声音比预想的哑。
维斯塔的针尖顿了顿：“那她一定很擅长修补烂摊子”
阳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在她脖颈的玫瑰上投下细碎光斑。里包恩突然莫名烦躁起来——有人先行一步，率先给玫瑰做了标记
山本武坠楼前0.3秒，里包恩的枪口已经对准了泽田，他站在天台水箱的阴影里，帽檐压得很低。
泽田纲吉爆发的守护伙伴的决心在预料之中，维斯塔在落点附近垫上气垫在预料之中，好吧，她打山本那一巴掌也勉强在预料之中，之后的发展就有些怪了。
夜色如墨，里包恩站在维斯塔公寓的窗边，指尖轻敲着茶杯。他原本只是打算试探她对泽田几人的态度——毕竟，作为彭格列的杀手兼家庭教师，他需要确保每一个潜在盟友的忠诚。但当他看到山本武固执地站在楼下，手里提着那袋蒙布朗蛋糕时，他意识到，今晚的目的或许不止于此。
维斯塔的反应比他预想的更激烈。
她毫不留情地撕破了那层和平的伪装，直指他只是一个“仗着些许记忆片段表演的骗子”。
里包恩本该否认，出于维持潜在盟友的角度，此刻应该稳住少女的情绪
但那一刻，他选择了承认。因为她说得没错——他确实不是她记忆里的那个人，至少不完全是。
可当她轻声描述前世的他时，他的心脏罕见地漏跳了一拍。
“他会在雨天知道我不开心，买蒙布朗回来。”
“会手把手教我弹钢琴，哪怕我弹错一百次。”
“会在我受伤时，明明气得要死，却还是守在床边，直到我退烧。”
这些事，听起来像是另一个世界的故事。温柔、耐心、甚至……爱？他不认为自己会做这种事，可她的眼神太过真实，仿佛那些记忆刻在她的灵魂里，无法磨灭。
更让他烦躁的是，她看向他的眼神里，藏着一丝他读不懂的期待——仿佛在等待他承认什么。
但当她用那种眼神看过来——仿佛在透过他看某个幻影——某种陌生的刺痛感突然攥住心脏。
她还在等那个人
这个认知比任何子弹都致命，
哪怕那个人已经碎成了我
于是，他丢掉了绅士的克制，近乎残忍地戳破她的幻想：
“那不只是老师。”他说，“那是爱你的人。”
里包恩看见维斯塔的瞳孔骤缩，蓝眼睛里掀起海啸——那里面盛着的不是怀疑或嘲讽，而是某种近乎绝望的怀念。
那一瞬间，他几乎后悔自己的话。可他又能如何？他不是那个人，也无法成为那个人。他只是一个杀手，碰巧记得一些零碎的片段，却无法填补她心里的空缺。
离开时，他回头看了一眼她的窗口。月光下，她的影子孤零零地映在窗帘上，像一座无人靠近的孤岛。
作者有话说
第88章 锈蚀心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