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爱在黎明破晓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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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大利的阳光总是带着蜂蜜般的黏稠。
里包恩坐在佛罗伦萨老咖啡馆的遮阳棚下，阳光在报纸上泛着冷光。三米外喷泉广场的嬉闹声令人烦躁——直到一抹白色闯入余光。
托马斯·罗斯正弯腰给女儿整理裙摆，雨守徽章在他领口一闪而过。妻子艾琳笑着将面包屑撒向鸽群，雾戒在阳光下折射出虹彩。而站在他们中间的维斯塔·罗斯，像被硬塞进童话里的异端：十岁的少女攥着面包袋，表情僵硬得仿佛在参加葬礼。
彭格列候选守护者的女儿
他漫不经心地想起这个情报，
社交障碍评估：重度
一只鸽子突然扑向维斯塔。她后撤的半步撞翻父亲手中的纸袋，面包屑如弹壳般迸溅开来。里包恩挑眉——在那张苍白的脸上，他捕捉到某种熟悉的、被强行压抑的惊恐。
咖啡杯底沉淀着未融的方糖。
里包恩起身离开时，罗斯一家已经走远。维斯塔的白裙摆消失在转角，像一片被风吹走的药棉。这幕画面本该如其他无数情报般归档遗忘，直到三年后——
他从九代目就给他的那份罗斯一家文档上，看见那张照片，那张照片上三人的装扮，正是那天广场喂鸽子的时候
里包恩记得那天阳光很好。
好得不像威尼斯该有的天气——这座水城总是阴郁的，带着咸腥的海风和潮湿的石板路气息。但那天不同，阳光把圣马可广场照得发亮，连鸽子羽毛边缘都镀了一层金边。
维斯塔站在广场中-央，浑身僵硬。
她穿着他挑的深蓝色小礼服，裙摆被风吹得微微晃动，手里攥着一袋没拆封的玉米粒，指节发白。
“放松。”他走到她身后，声音压得很低，“这不是任务。”
维斯塔的睫毛颤了颤。一只鸽子落在她脚边，她立刻绷紧脊背，右手下意识摸向大-腿——那里藏着一把匕首。
里包恩叹了口气。
他伸手覆在她手背上，带着她慢慢拆开玉米袋，维斯塔的手指冰凉，掌心有枪茧，尽管她有在尽力控制手上的茧子
“它们不咬人。”他说。
维斯塔抿着唇没说话。
第一只鸽子落在她掌心时，她整个人都抖了一下，里包恩感觉到她瞬间绷紧的肌肉，像只受惊的猫，但鸽子只是低头啄食，羽毛蹭过她指尖，柔软得不可思议。
“......好轻。”维斯塔小声说。
阳光穿过鸽子雪白的翅膀，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里包恩看见她眼睛微微睁大，蓝得像亚得里亚海最清澈的那片水域。
又一只鸽子飞来，停在她肩上，维斯塔屏住呼吸，动都不敢动。
“呼吸。”他提醒她
她这才长长吐-出一口气，肩膀微微放松，鸽子歪头看她，黑豆般的眼睛映出她小心翼翼的表情
他伸手拂去她发间的羽毛，维斯塔抬头看他，眼里还带着未散的惊惶和一点点新奇。阳光落在她睫毛上，像是撒了一把金粉。
“......谢谢。”她声音很轻，几乎被鸽群振翅的声音盖过。
里包恩没有回答。
“我再去买点，慢慢喂这些鸽子”
十分钟后，当他拿着两袋新买的玉米粒回来时，广场中-央的景象让他停住了脚步。
维斯塔正蹲在喷泉边缘，裙摆铺开在石板上像一朵深蓝色的花，她小心翼翼地摊开手掌，五六只白鸽围在她身边，有一只正歪着头啄食她掌心的玉米。阳光穿过鸽子雪白的羽翼，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那一瞬，里包恩感觉自己的呼吸停滞了——
她笑了。
不是任务完成后的公式化微笑，不是训练达标时的勉强弧度，而是一个真正的、带着惊讶与欢喜的笑容。阳光亲吻她的唇角，鸽子的白羽落在她的金发上，像是上天赐予这个美丽少女最纯洁的冠冕。
里包恩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枪柄
他见过无数美丽的景象：翡冷翠的落日，西西里的葡萄园，巴黎圣母院的玫瑰窗。但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
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每一次收缩都带着陌生的钝痛。
维斯塔转过头来看他，眼睛里还盛着未散的笑意。“里包恩，”她唤他，声音轻快得像广场上跳跃的阳光，“它们喜欢我。”
一只鸽子落在她头顶，像个任性的发饰，她不敢动，只能眨着眼睛看他，表情又无辜又可爱。
该死的。
里包恩大步走过去，惊起一片白羽纷飞。他伸手拂去她发间的羽毛，指尖却不自觉地在她耳畔多停留了一秒——
她的皮肤很暖，带着阳光的温度。
“笨。”他听见自己说，声音比平时低哑，“它们只是喜欢你的玉米。”
维斯塔撇撇嘴，却还是忍不住微笑，阳光落在她的睫毛上，像是撒了一把金粉。
原来鸽子拍打翅膀的声音，比枪响更震耳欲聋
而我也从他的爱走向了你
当维斯塔在泽田家时问及教学内容，里包恩刻意强调了当暗杀目标察觉异常时该如何应对这一课，话音未落，记忆便如潮水般涌来——歌剧院露台上那个带着血腥味的初吻教学，月光下她颤-抖的睫毛像蝴蝶振翅。但更令他心悸的，是之后在运河旁，少女拽着他的领带凶狠回吻的模样。
她的珍珠耳坠差点勾住他的领针，在夜色中晃出细碎光斑，那一刻的她宛如出鞘的利刃，锋芒毕露。
作为游走于上流社会的顶尖杀手，他向来以意大利绅士的优雅风度著称。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从不缺少女伴的青睐，那些短暂的情缘足以证明他的魅力。
但维斯塔是不同的，她像一株带刺的玫瑰，在鲜血浇灌下生长，却开出了最动人的花朵。里包恩发现自己竟会纵容她那些任性——这在杀手的准则里本不该存在的软弱。
这种纵容来得毫无道理，他向来厌恶任性妄为的搭档。可维斯塔把咖啡杯往桌上一磕，溅出的液体在文件上洇开褐色痕迹时，他第一反应竟是检查她手指有没有烫伤。
“今晚吃炖菜。”某次任务归来，他自然地系上围裙，仿佛这不是杀-手的安全屋而是某个寻常家庭的厨房。维斯塔蜷在沙发里翻看情报，闻言只是懒懒地嗯了一声，连眼皮都没抬。直到香气弥漫开来，她才慢吞吞蹭到料理台边，像只被鱼腥味吸引的猫。
“尝一下。”他舀起一勺递过去。
维斯塔就着他的手抿了一口，突然眼睛一亮：“等等，我做过类似的。”她翻出本破旧的食谱，指尖点着某页泛黄的笔记，“在巴塞罗那学的。”
安全屋的厨房永远是他的领地，除非某天她心血来潮，要展示不知从哪里偷师学来的异国料理。那时她会穿着他的衬衫，赤脚踩在瓷砖上，发梢还带着沐浴后的水汽。她所谓的下厨往往以灾难收场，但他总会面不改色地吃完那些奇形怪状的实验品，然后在深夜悄悄给自己煮一盘意面，还要怕她发现被骂
那些本该令人不悦的任性，在她身上却成了可爱的特质，他甘之如饴。就像一次她生气闹散伙，她离开时故意把门摔得震天响，他却只觉得那背影鲜活得让人移不开眼。
最要命的是她的眼泪，这位公主的泪水总能精准瓦解他的防线，无论是为阵亡的同伴，还是为他腰腹间的伤口。后来他学乖了，总会提前备好珠宝与蒙布朗，再沏一壶加蜂蜜加牛奶的红茶，最后用一个吻封住她所有的委屈。
她最常做的家务是给窗台的玫瑰换水，纤细的手指拂过花瓣的样子，比握枪时温柔百倍。泡咖啡时她总记得给他的那杯多加半勺糖，却嘴硬说是手抖。至于缝补衣物——只有弹孔和武器暗袋值得她动针线。若是衣服破得太厉害，她就会皱着鼻子抱怨，说这种程度的损伤必须交给两条街外那个老裁缝，她不喜欢麻烦。
但他还是觉得这样的维斯塔可爱，当她絮絮叨叨地数落他又弄坏一件定制西装时，当他发现她偷偷在他常穿的黑色风衣内衬绣了一朵小小的玫瑰时，当他清晨醒来看见她蜷在他怀里睡着，手里还攥着他手臂上的布料——那些瞬间，他甘愿做她的骑士，纵容这位骄傲的公主所有的小脾气。
他喜欢他看向别处时，她落在我身上的目光
里包恩最沉迷的，是维斯塔望向他时那种毫无保留的眼神——像初春融化的雪水，清澈见底地映着他的轮廓。当她全神贯注听他讲解任务细节，或是深夜蜷在沙发等他归来时，那双蓝眼睛总是盛着全世界最柔软的信任。那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时，里包恩总错觉自己正抱着一小团晒过太阳的棉花，蓬松温暖得让人心尖发颤。
他想起那天下午在泽田家，当他故意低头喝她递来的咖啡时，维斯塔偷偷投来的眼神。那时夕阳正好，金色的光线穿过她的睫毛，在她脸颊上投下细小的阴影。她的目光里带着某种他不敢深究的柔软，让他握杯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就像在威尼斯的那晚，当他假装查看运河对岸的动静时，她注视他的眼神让他的后背微微发烫，仿佛被最上等的丝绸轻轻包裹。
这太危险了。作为行走在黑暗中的杀手，他本该习惯警惕与猜忌，却偏偏沉溺在她目光织就的温柔陷阱里。有时任务归来，明明疲惫得连列恩都蜷在帽檐打盹，可只要对上她睡眼惺忪望过来的眼神，所有倦意都会化作一声无奈的轻笑。他会故意用沾着硝烟味的手套揉乱她的金发，换来她嫌弃的嘟囔——但那双眼睛始终亮晶晶的，像夜航时永不熄灭的灯塔。
她，他，爱，未来，死亡
每个单词都像在剥皮抽筋，带着血肉从记忆深处被生生扯出，这些碎片太过鲜活，太过私密，与杀手应有的冷酷形象格格不入。
在那些更隐秘的记忆——她的皮肤在烛光下泛着蜜色的光泽；她高-潮时咬住他肩膀的力度，像只倔强的小兽；还有那些清晨，她蜷在他怀里，发丝间萦绕着淡淡的硝烟与血的味道——他们这种人特有的气息。
他记得那些从未说出口的承诺，记得某个雨夜，她蜷在他怀里，发梢还带着硝烟的气息。“等战争结束...”她的话只说了一半，但他知道后半句是什么。那时窗外的月光照亮她湿润的眼睛，他吻去她睫毛上的泪水，仿佛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
诅咒恢复的过程像一场缓慢的凌迟。这间狭小的公寓成了他唯一的避风港，随着成人形态维持的时间越来越长，他不得不重新安排对泽田的教学计划。每个夜晚降临，他都会准时出现在这里——有时是制定第二天的训练内容，记录那个废柴少年的成长曲线；有时是处理彭格列方面传来的加密情报。但更多时候，他只是静静地坐在窗前，任由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但更多时候，他放任自己沉溺在回忆的漩涡里。
起初他以为自己只是个冷静的旁观者，不过是翻阅一段不属于自己的人生，为了破解诅咒，他需要完整拼凑前世的碎片。可当那些画面越来越清晰，当维斯塔的笑靥、泪眼、甚至是恼怒时皱起的鼻尖都栩栩如生地浮现在眼前时，他才惊觉自己早已深陷其中。在那些漫长的黑夜里，他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谁——是前世那个在战火纷飞中，仍奢望着能与她共度余生的男人？还是今生这个站在她对立面，以培养彭格列十代目为己任的杀手？
诅咒回溯时的剧痛如附骨之疽，每一秒都像有千万根钢针在骨髓里游走。可奇怪的是，在这种时刻，他想到的总是她。她为他泡的红茶温度总是刚好，她缝补衣物时针脚细密得像是艺术品，她生气时会故意把他的黑咖啡换成加双份蜂蜜的甜腻版本——这些细碎的温暖成了疼痛中最有效的镇痛剂。
只有在夜色笼罩下，当婴儿形态的诅咒暂时消退，他才敢承认那份被白昼封印的感情。黎明前的几个小时里，他是她的骑士，是她的老师，是曾经许诺过未来的那个人。可当日光刺破云层，诅咒便会如影随形地攀附上来，将他重新变回彭格列冷酷的杀手，泽田纲吉严厉的家庭教师——唯独不再是维斯塔的里包恩。
爱意成了夜行动物，只敢在破晓前短暂地呼吸。
天亮后，里包恩站在维斯塔的公寓楼下。
雨水顺着他的帽檐滴落，在积水里映出扭曲的倒影。二楼窗口亮着微光，她应该还在药效的作用下沉睡，她是否还会皱着眉，偷偷落泪
在这永无止境的诅咒转换里，他渐渐明白一个残酷的事实：他拥有的一切，都只存在于黎明破晓之前。当晨光洒满窗台，他又会变回那个与她针锋相对的陌生人。唯有在黑夜的掩护下，他才敢承认——自己从未停止过爱她。
是穿越轮回的，爱的本能。
作者有话说
第89章 爱在黎明破晓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