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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镜域迷踪与旧识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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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马坡的厮杀声在山谷间回荡,邵易手臂上的伤口正汩汩淌血,染红了玄色衣袖。他一剑逼退身前的黑衣人,余光瞥见柳缘被两个壮汉围在角落,短刀舞得毫无章法,显然已快撑不住。
“孟姑娘,掩护我!”邵易扬声喊道。
孟泠会意,指尖在琴弦上急促一拨,琴音陡然拔高,像无数根钢针射向人群。黑衣人攻势一滞的瞬间,邵易已如离弦之箭冲至柳缘身边,长剑挽出一道银弧,逼退那两个壮汉。
“你怎么样?”邵易喘着气问,额角的冷汗顺着下颌线滑落。
“我没事。”柳缘的胳膊被划了道浅伤,却顾不上疼,“你的伤……”
话音未落,刘掌柜忽然从怀里掏出个青铜哨子,尖锐的哨声刺破琴音。山崖上竟又滚下几具油桶,落地时桶盖崩开,刺鼻的煤油味瞬间弥漫开来。
“放火!”刘掌柜厉声喝道。
火星飞溅的刹那,孟泠忽然将古琴猛地往地上一掼。琴身碎裂的瞬间,藏在琴腔里的数十枚银针如暴雨般射出,正好打中持火把的几个黑衣人。可还是晚了一步,火星燎到煤油,火焰“腾”地窜起,很快就顺着油迹烧向三人。
“往左边石缝走!”邵易拽着柳缘,孟泠紧随其后,三人踩着滚烫的碎石钻进崖壁间一道狭窄的缝隙。火焰在身后舔舐着岩壁,热浪灼得人皮肤发疼,刘掌柜的怒骂声被噼啪的燃烧声吞没。
石缝深处竟是条天然隧道,越往里走越阴凉。邵易点燃火折子,昏黄的光线下,能看到隧道壁上布满青苔,不时有水珠滴落,在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
“这里好像有人走过。”柳缘指着地上一串模糊的脚印,“你看这鞋印,比我们的要小些,像是女子的。”
邵易蹲下身仔细查看,眉头微蹙:“不止一个人,还有男人的脚印,而且是新的。”
孟泠忽然按住腰间的伤口,脸色发白:“我好像听到有脚步声。”
三人立刻屏住呼吸,果然听到隧道深处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还有女子隐约的笑语。火光渐渐靠近,映出两个身影——走在前面的是个穿绯红罗裙的少女,梳着双环髻,发间缀着珍珠流苏,每走一步都叮咚作响;她身后跟着个青衣少年,眉目俊朗,腰间佩着把短刀,神情警惕地环顾四周。
“你们是谁?”青衣少年看到邵易三人,立刻拔刀戒备,声音冷冽。
绯衣少女却不怕生,好奇地打量着他们,尤其在看到柳缘时,眼睛亮了亮:“呀,你们也是来躲火的吗?刚才外面好大的烟呢。”她的声音娇俏,像檐角的风铃。
邵易收起火折子,沉声道:“我们被仇家追杀,误入此地。不知姑娘和这位公子是?”
“我叫忆缘,他是白御,我家护卫。”绯衣少女笑眯眯地说,眼珠转了转,“你们可以叫我缘缘。看你们的样子,好像受伤了?”她注意到邵易手臂上的血迹,从袖中掏出个小巧的瓷瓶,“这个给你,上好的金疮药,比你们带的好用哦。”
白御想拦,却被忆缘一个眼神制止。她将瓷瓶递过来,指尖划过柳缘的手背时,忽然“咦”了一声:“你也叫缘缘?”
柳缘愣了愣:“我叫柳缘,缘分的缘。”
“好巧!”忆缘笑得更开心了,“我叫忆缘,回忆的忆。你看我们多有缘啊!”
白御轻咳一声,提醒道:“小姐,别忘了我们的正事。”
忆缘吐了吐舌头,对邵易三人道:“我们是来找人的,听说这隧道通往镜域,你们知道怎么走吗?”
“镜域?”邵易和孟泠同时愣住。
柳缘更是一头雾水:“那是什么地方?”
忆缘眨眨眼:“你们连镜域都不知道?就是两重镜域啊,江湖上最神秘的地方,里面藏着好多宝贝呢。我爹说,只要找到镜域的入口,就能拿到传说中的‘回魂玉’,能治百病的那种。”
白御补充道:“镜域分为内域和外域,由两大家族世代守护,寻常人根本进不去。我们家小姐是镜域少主,这次是特意回来祭祖的,没想到刚到落马坡就遇到山火,只好躲进这隧道。”
邵易的目光在忆缘和白御身上转了一圈,忽然问道:“你们是从西域来的?”
“是啊。”忆缘点头,“你怎么知道?”
“看你们的衣着打扮,还有这隧道的走向。”邵易道,“我们正要去西域,或许可以同行。”
白御皱眉:“我们小姐身份尊贵,不便与外人同行。”
“哎呀,白御你别这么凶嘛。”忆缘拉了拉他的衣袖,对邵易笑道,“我觉得他们不像坏人,一起走也热闹些。再说了,你们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说不定还能保护我呢。”
白御还想说什么,却被忆缘一个眼神制止,只好不情愿地收起刀。
“对了,还没问你们的名字呢。”忆缘歪着头问。
“在下邵易。”
“柳缘。”
“孟泠。”
三人依次报上姓名,忆缘听到孟泠的名字时,眼睛亮了亮:“你就是那个会弹古琴的孟泠姐姐?我听说过你!江湖上都说你的琴音能杀人于无形,是不是真的呀?”
孟泠有些不好意思:“只是些雕虫小技,让姑娘见笑了。”
“才不是雕虫小技呢,我觉得好厉害!”忆缘拉着孟泠的手,叽叽喳喳地问个不停,“孟泠姐姐,你的古琴是什么做的呀?琴弦是不是特别难换?我也想学弹琴,可是总弹不好……”
孟泠被她缠得没办法,只好耐心解答。柳缘看着她们相谈甚欢的样子,忍不住对邵易小声说:“这个忆缘姑娘,好像很单纯啊。”
邵易淡淡道:“能在这种地方独自穿行,恐怕没那么简单。”他瞥了眼远处的白御,“尤其是她身边那个护卫,气息沉稳,身手定然不凡。”
隧道尽头渐渐透出光亮,出口竟是片竹林,林间隐约可见一座石牌坊,上面刻着“两重镜域”四个篆字,笔画间缠绕着云雾纹路,看着颇有仙气。
“到啦!”忆缘欢呼一声,拉着孟泠就往前跑,“快跟我来,我带你们去见我爹爹!”
白御无奈地跟上,临走前深深看了邵易一眼,眼神里带着警告。
邵易和柳缘对视一眼,也跟了上去。
穿过竹林,眼前豁然开朗——只见群山环抱中,坐落着一座宏伟的城池,城墙是用洁白的玉石砌成,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城门口站着两队侍卫,穿着银色铠甲,手持长矛,气势威严。
“这就是镜域?”柳缘看得目瞪口呆,“也太壮观了吧。”
忆缘得意地扬了扬下巴:“那是自然。我们镜域可是江湖上最富有的地方,别说玉石城墙,就是金砖铺地都有呢。”
守城侍卫看到忆缘,立刻单膝跪地:“恭迎少主回城!”
忆缘摆摆手:“起来吧,这几位是我的朋友,随我一起进城。”
侍卫们虽然疑惑地看了邵易三人一眼,但还是恭敬地放行。
镜域城内更是繁华,街道两旁的店铺鳞次栉比,卖的东西琳琅满目,有西域的宝石,江南的丝绸,甚至还有波斯的地毯。行人穿着各异,有穿汉服的,有穿胡服的,还有些人穿着奇特的服饰,梳着高高的发髻,脸上带着面纱。
“这里的人好多啊。”柳缘好奇地东张西望,像个刚进城的乡下孩子。
忆缘被他的样子逗笑了:“等办完正事,我带你到处逛逛,我们镜域好玩的地方可多了。”
他们穿过几条街道,来到一座气派的府邸前,府邸大门上挂着块牌匾,写着“忆府”二字,门口蹲着两只白玉狮子,栩栩如生。
“这是我家啦。”忆缘领着他们进去,“我爹爹应该在书房,我去叫他。白御,你先带邵公子他们去客房休息,顺便准备些吃的。”
白御应了声,带着邵易三人穿过庭院。忆府的园林布置得极为精巧,假山林立,溪水潺潺,亭台楼阁错落有致,比柳缘在苏州见过的任何一座园林都要精致。
“你们少主……”邵易忽然开口,“找‘回魂玉’是为了给谁治病?”
白御脚步一顿,冷冷道:“不该问的别问。”
邵易没再追问,只是眼神深了深。
客房布置得很雅致,桌上还摆着新鲜的水果。白御安排好他们就离开了,临走前特意叮嘱不许乱逛。
“这个忆府,透着古怪。”孟泠关上门,低声道,“你们有没有觉得,那些侍卫看我们的眼神很奇怪?”
“嗯。”邵易点头,“更奇怪的是这镜域。江湖上从未听说过有这么个地方,偏偏藏在如此隐秘的山谷里,还如此富有,绝非善地。”
柳缘想起忆缘天真烂漫的样子,有些不解:“可那个忆缘姑娘,看起来不像坏人啊。”
“知人知面不知心。”邵易道,“我们还是小心为妙。先休息一下,晚上探探情况。”
傍晚时分,忆府摆了丰盛的宴席。忆缘的父亲忆庄主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穿着锦袍,面容和善,只是眼角的皱纹里藏着一丝精明。他对邵易三人很是热情,频频劝酒,席间却总在不经意间打探他们的来历和去处。
邵易只说是去西域做生意,柳缘和孟泠也默契地配合着,绝口不提影阁和账册的事。
宴席过半,忆庄主忽然笑着对忆缘道:“缘儿,你不是一直想学琴吗?正好孟姑娘也在,让她给你指点指点吧。”
忆缘立刻拍手叫好:“好啊好啊!孟泠姐姐,我们去后院弹琴吧?那里有棵好大的梧桐树,月下弹琴最有感觉了。”
孟泠看了邵易一眼,见他点头,便起身应道:“恭敬不如从命。”
两个姑娘离开后,忆庄主端起酒杯,对邵易道:“邵公子看着不像寻常商人啊,这身手,这气度,倒像是江湖上的成名人物。”
邵易举杯回敬:“庄主过奖了,只是早年学过几年拳脚,强身健体罢了。”
“哦?”忆庄主笑了笑,“那不知邵公子可听说过影阁?”
邵易的手微微一顿,面上却不动声色:“略有耳闻,据说行事狠辣,是江湖上的毒瘤。”
“邵公子说得是。”忆庄主叹了口气,“不瞒你说,老夫与影阁也有些过节。他们觊觎我镜域的宝贝,多次派人来骚扰,若不是我儿白御护着,恐怕早就出事了。”他话锋一转,“听说邵公子也在查影阁?”
邵易终于确定,这忆庄主绝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他放下酒杯,坦然道:“实不相瞒,影阁与我有血海深仇,此次去西域,正是为了找他们算账。”
“原来如此。”忆庄主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那我们倒是同道中人。不瞒邵公子,老夫手里也有些影阁的线索,或许能帮上你。”
“哦?庄主请讲。”邵易来了兴致。
“影阁的总坛就在西域的黑风寨,寨主名叫墨天行,武功高强,心狠手辣。”忆庄主道,“但这墨天行只是个傀儡,真正掌控影阁的,是当今户部侍郎赵康。他们暗中勾结,利用影阁铲除异己,聚敛钱财,手段极其残忍。”
邵易和柳缘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没想到这忆庄主竟然知道这么多内情!
“庄主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邵易问道。
忆庄主叹了口气:“因为老夫的兄长,就是被他们害死的。”他眼中闪过一丝痛苦,“我兄长曾是户部的员外郎,因发现了赵康贪赃枉法的证据,被他派影阁的人灭口。老夫隐姓埋名建立镜域,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为兄长报仇。”
柳缘听得热血沸腾:“那我们正好可以联手啊!你的人加上我们的证据,一定能扳倒他们!”
忆庄主看向邵易,眼神恳切:“邵公子意下如何?”
邵易沉吟片刻:“庄主若真有诚意,不如先告诉我们,影阁和赵康勾结的直接证据在哪里?”
“这个……”忆庄主面露难色,“证据被我藏在了一个安全的地方,今晚我让白御带你们去取。只是……”他叹了口气,“那地方有些危险,需要回魂玉才能打开机关,而回魂玉……”
“回魂玉不是在你这里吗?”柳缘疑惑地问,“忆缘姑娘说你们有回魂玉啊。”
忆庄主苦笑:“不瞒你们说,回魂玉早年就遗失了,我一直没敢告诉缘儿,怕她失望。不过我知道回魂玉的下落,就在镜域的内域,只是那里机关重重,只有缘儿能进去。”他看向邵易,“所以,还请邵公子帮个忙,陪缘儿去内域取回魂玉,拿到证据后,我们立刻联手对付影阁和赵康,如何?”
邵易看着忆庄主,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他说的话又合情合理,让人挑不出错处。
“好。”邵易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只要能拿到证据,帮庄主取回魂玉也无妨。”
宴席散后,邵易和柳缘回到客房,白御已经等在那里,手里拿着两张绘制精美的地图。
“这是镜域内域的地图,”白御将地图递给邵易,“内域入口在明天子时开启,只有一个时辰。里面有七重关卡,每一重都有机关,需要小姐的信物才能通过。你们跟着小姐,切记不要乱碰里面的东西,否则后果自负。”
邵易接过地图,只见上面标注着各种奇奇怪怪的符号,还有用朱砂画出的路线,看起来极为复杂。
“放心,我们会照做的。”邵易道。
白御走后,柳缘立刻凑过来:“你觉得忆庄主的话可信吗?”
邵易盯着地图,眉头紧锁:“不好说。但他提到的赵康和墨天行,与我们查到的一致,至少这部分是真的。至于回魂玉和证据……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他顿了顿,看向柳缘,“明天你跟在我身边,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离开我的视线。”
“嗯。”柳缘用力点头。
深夜的镜域格外安静,只有风吹过梧桐叶的沙沙声。孟泠抱着古琴从后院回来,脸上带着一丝凝重。
“怎么样?”邵易连忙问。
“忆缘姑娘确实不懂琴,”孟泠道,“但她手腕内侧有个很淡的印记,像是某种组织的图腾。还有,我在梧桐树下捡到这个。”她摊开手心,里面是枚小巧的青铜令牌,上面刻着个“影”字。
邵易和柳缘同时脸色一变。
“影阁的令牌?”柳缘失声低呼,“难道忆缘是影阁的人?”
邵易拿起令牌仔细查看,指尖抚过上面的纹路,眼神越来越冷:“这是影阁高层才有的令牌。忆缘,或者说忆府,根本就是影阁的人!”
孟泠的脸色也白了:“那他们邀请我们来镜域,根本就是个圈套?”
“很有可能。”邵易将令牌攥在手心,“他们知道我们在查影阁,故意引我们来这里,想用回魂玉和证据做诱饵,让我们去内域……恐怕那内域根本不是什么藏宝之地,而是个陷阱!”
柳缘急道:“那我们现在就走!”
“晚了。”邵易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你看外面。”
只见忆府四周的屋顶上,不知何时多了许多黑影,个个手持弓箭,将整个府邸团团围住,显然是怕他们跑了。
“那怎么办?”柳缘的心沉到了谷底。
邵易的眼神却渐渐坚定起来:“既然他们想让我们去内域,我们就去。说不定,那里真的有我们想要的东西。”他看向孟泠,“孟姑娘,你懂机关之术吗?”
孟泠点头:“我师父曾教过一些,略懂皮毛。”
“好。”邵易道,“明天我们兵分两路,我和柳缘跟着忆缘进内域,你想办法混出去,去黑风寨找赵将军的人,告诉他们我们的处境,让他们做好准备。”
“可是你们……”孟泠担心道。
“放心,我们不会有事的。”邵易笑了笑,“别忘了,我们还有这个。”他掏出那个金属盒子晃了晃,里面的账册和虎符是他们最后的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