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慢 悄悄火锅夜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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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落棠刚把手机扣在《中药炮制学》上，教室门就被撞出“哐当”一声。
沫千朝顶着鸡窝头冲进来，卫衣帽子挂着片银杏叶，怀里抱的文件夹哗啦啦掉出三包跳跳糖。
“紧急作战会议！”她单脚蹦着甩掉洞洞鞋，露出印着“暴富锦鲤”字样的大红花袜子，“校领导抽风要搞扶贫实践，周六去贵州，下周日回——恭喜你中奖了！”
江落棠瞥了眼手机，逢思余最后那条消息还在屏幕上飘。
她默默把书压住手机，看沫千朝从帆布包里掏出个拍立得。
“流程很简单！”沫千朝“咔嚓”给教室药柜拍了张糊照，晃在她眼前，“这周的周六大清早就得坐地铁到高铁站，换乘大巴进山。住老乡家，义诊、采药、给村医培训……”
她突然压低声音摸出盒巧克力，“重点是帮老乡直播卖土特产，校领导要看数据冲KPI……”
江落棠打断：“人家跟你不是一个地方的，你们算不上老乡。”
“哎呀，你管他呢？都是一个国家的，那不都是老乡亲们吗？”
江落棠的玉镯磕在药碾子上。
她看着沫千朝从文件夹抖出张皱巴巴的报名表，特长栏被改成「能吃酸汤鱼十碗不窜稀」。
“大二在备考，大三实习，大四养老。”沫千朝突然用美少女战士变身姿势指向她，“所以大一独苗就是你啦！惊不惊喜？刺不刺激？”
没有惊喜，只有惊吓……中医学好像还没绝后吧？
窗外飞过只喜鹊，在一旁的树上拉了泡鸟屎。
沫千朝安慰她说：“没事，到时候大二有一个学长和一个学姐也一起来，又不是你单独一个孤苦伶仃的况且我也要去呢。”
“这是防蛇手环，遇见竹叶青就放《最炫民族风》！”沫千朝从百子柜翻出串荧光粉手链，“我找音院特制的，音量能震晕野猪。”
江落棠看着手链上贴的「葬爱家族专用」，默默把它塞回当归抽屉。
“还有这个！”沫千朝又拽出件防水冲锋衣，袖口绣着「悬壶济世」发光字，“夜间出诊当移动路灯用，充电宝接口在这——”她撩起下摆露出皮卡丘刺绣，“可爱吧？我跟美院学生猜拳赢的！”
江落棠：“……”
江落棠的针灸包被塞进两包辣条。“贵州湿气重，靠这个驱寒。”沫千朝严肃三秒，“别用老姜贴了，00后养生要靠科技与狠活。”
沫千朝猛的一打拳：“哦，对了！你一定要记得带防狼喷雾，我听说贵州山里有会唱山歌的野猴子。”
我看他不一定会唱山歌，反而抢别人的包。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老实人去那就是被野猴子抢得倾家荡产，露宿街头的份。
手机突然震起来，逢思余发来淘宝链接：「苗疆蛊毒防御符，买二送一」。
江落棠反手截图给沫千朝。
“这都是假的，欧克？”沫千朝从裤兜掏出串十字架挂件，“比淘宝货灵，称作灭鬼神器，炭治郎款防迷路，善逸款...”她突然闭嘴，把脖子上的护身符塞回去。
江落棠推了下她肩，一脸真诚：“灭鬼神器，还是别了。”
塑料制品，你丢一我赔十。到时候人家鬼在后面追你魂在后面飞。
沫千朝道：“哎哎哎，别这么说。到时候呢，我们整个医学体系主要是承担村内的医疗保障，简单来说，你就看病呗，你顺便乘着这个空档来实践一下。”
“别，我先发个消息。”
沫千朝悟了：“OK OK我这就回避。”
她一窜溜，躲到了门外。
江落棠点开了微信聊天记录。
白色风信孑：（17：25）
下周我不在学校。
抬手一句抱歉：（17:25）
[猫咪震惊.gif]
你要抛弃我去和药柜私奔了吗？？ 泪奔泪奔！！
白色风信子：（17:26）
扶贫实践，去贵州一周。
抬手一句抱歉：
[小狗流泪.jpg]
七天！168小时！10080分钟！没有你我怎么活！（扭曲）（爬行）（啃食堂的当归炖鸡）
白色风信子：
你为什么会把这种杂碎时间数的那么清楚？
抬手一句抱歉：（17:27）
[发送位置共享]
（定位显示在考古学专业楼）
现在只有西湖醋鱼能治愈我破碎的心……
白色风信子：（17:28）
[转账2500元]
鱼刺卡喉别找我拔。
抬手一句抱歉：
[突然撤回定位共享]
可惜我下周自己一个人在学校。（对手指.jpg）
白色风信子：
哦。
抬手一句抱歉：（17:51）
[炸毛猫咪.gif]
就一个「哦」？！你都不问我去几天！不问我和谁去！不问我会不会想你！
白色风信子：
[中药柜库存截图]
你的枇杷膏在第二层，记得拿。
抬手一句抱歉：
[语音5"]
（吸鼻子声）江落棠你没有心！上次我发烧39度还帮你试新药方，上上次...
白色风信子：
[问诊记录P图]
「患者逢某，主诉戏精附体，建议黄连三克口服。」
抬手一句抱歉：
[发送十连拍]
（照片里青瓷色美甲握着另一部手机，背景是乱糟糟的宿舍床）
你看！网上车票都提前买好了！被子还摊在地上！
白色风信子：（17:58）
第三张照片右上角，洛阳铲手柄有裂缝，下次P图好点，像我上面那张一样。 [比心]
抬手一句抱歉：
[跺脚音频3"]
这是重点吗！重点是我们要分开整整七天！
抬手一句抱歉：
[贵州天气截图]
记得买暖宝宝。
抬手一句抱歉：（17：59）
[淘宝订单截图]
买了苗族银镯（能防你的冷脸攻击版）！
白色风信子：（18:00）
[安神茶配方]
睡前喝。
抬手一句抱歉：（18:05）
[突然发送红包]
「江医生出差补贴基金」
（备注：买折耳根软糖别买多，我怕你毒哑自己）
白色风信子：（18:06）
已收。，但不买折耳根，因为吃不惯。
抬手一句抱歉：
[熊猫头表情包]
女人，回来记得带特产，不然把你泡进酸汤坛子！
白色风信子：
可。
……
手机在青铜爵杯仿品上震出嗡鸣时，逢思余正用青瓷色指甲刮去洛阳铲尖端的红土。
中央美院赵教授的视频邀请弹出来，背景音里混着咖啡机轰鸣与《最炫民族风》的旋律。
“考纲发你邮箱了。”赵教授的脸卡成像素方块，耳钉在镜头里闪成故障艺术，“周六笔试是线上答题，周日实践考用全息投影——听说美院新买的设备，能把战国铜镜投成IMAX巨幕！”
逢思余把手机架在探方坑边缘，镜头扫过她沾着朱砂粉的指尖：“实践考选项？”
“A选项用AR技术修复壁画，B选项根据考古报告画插画，C选项...”赵教授突然举起杯拉花失败的卡布奇诺，“在元宇宙开文物主题画展！选C的话能公费报销VR眼镜！”
窗外飘进食堂的油烟气，逢思余的帆布鞋尖碾碎半块陶片：“我选A。”
“为啥？”赵教授的虚拟背景切换成《星空》动态壁纸，“年轻人要搞点赛博朋克！”
“上周用X光扫描汉代耳杯，内壁茶渍在紫外线下发蓝光。”她调出平板里的光谱分析图，“我想用矿物颜料复原这种氧化效果。”
视频突然卡顿，赵教授的声音断成电音：“你这种……老干部选项……他们在美院珍稀物种……”
考古教室外飘下雨腥味。
逢思余戴着防蓝光眼镜，看赵教授在共享屏幕涂鸦——他用数位板把《千里江山图》改成故障艺术版，青绿山水糊成二维码。
“笔试重点应该在第三模块，毕竟我只是高考攻的，也不是专搞艺术。”赵教授的红笔圈出PDF上的乱码，“论述题比如「唐代壁画中的微生物痕迹与抽象表现主义的关系」——放心，答案写「都是时间的分泌物」就能拿分！”
逢思余的玉镯磕到键盘：“学术规范呢？”
“规范就是用来打破的！”赵教授突然共享出某届学生答卷——有人把甲骨文翻译成嘻哈歌词，“看这个A+作业，「商王武丁」被写成「上古Rapper」这不也有分？”
雨点砸在窗玻璃上，逢思余默默缩小了网络教学视频窗口。
她的光标停在「古典艺术研究」专业选项上，青瓷指甲在触控板划出银河状光痕。
赵教授搬来藏在教室仓库的全息投影仪，上面已经落了灰。他钻下实验桌去检掉了的笔。
逢思余在解剖楼角落调试设备，江落棠的银针包静静躺在工具箱底层。
“虽然有些旧了点，但效果应该差不多吧，反正能用就行哎。”赵教授摇着头钻出来，吓飞了房梁上的鸽子，“人家中央美院去年的题库，你自己过来看一下，有没有什么帮助？哎呦，我倒是不懂这些，落时代伍咯。”
逢思余的帆布鞋踢到电源线，全息屏上的西周鼎纹突然扭曲成毕加索画风：“设备学校准用多久？”
“重要吗？”赵教授喝着黑色保温杯里的枸杞茶，“考试当天你就尽管把这个设备搬去得了，整的像是学校会对你说什么一样，跨校双专业生稀罕的嘞，他们能不宝贝？”
暮色漫进窗户时，逢思余终于调出稳定的战国龙纹投影。
青瓷指甲穿透光影的刹那，她想起设备的使用说明被标红的一条：「全息辐射伤肝，每日限用两小时」。
夜晚的考古教室泛着冷光。
逢思余在手机软件里提交专业选择表时，赵教授正用激光笔在黑板上描字。
“古典艺术研究？”他的山羊胡翘成问号，“现在都搞NFT数字艺术了！这专业要天天泡博物馆临摹灰扑扑的老物件……我还是劝你改改，不一定有前途，这个。”
“上周修复室有块唐代铜镜，”逢思余调出光谱分析图，“紫外线下显出工匠指纹，我用硅胶拓下来做了浮雕。”她举起3D打印的指模，“这才是真正的数字遗产——比区块链实在。”
赵教授的虚拟背景突然崩成蓝屏：“小余子，你让我想起，我曾经第一次刚出土的青铜器——锈得很有个性。”
“青铜器锈层包含历史密码。”她点开CT扫描文件，“而我要学的是解码技术，不是给古董美颜。”
逢思余在美院官网确认完考试流程。
她把全息投影仪塞进考古工具箱，青瓷指甲在关机键留下道荧光划痕。
窗外掠过美院学生的笑闹声，有人用喷漆在围墙涂鸦——赛博菩萨与青铜饕餮在霓虹中相拥。
赵教授的语音留言混着酒吧嘈杂：“周一给你寄矿物颜料包。”
逢思余的玉镯映着电脑蓝光，古典艺术研究的课程表在屏幕展开：第一学期《文物光谱分析》，第二学期《传统颜料化学合成》……
她沉默良久——这分明是给考古学家定制的艺术课。
到头来还是考古，怎么感觉这次美院入学考有点会挂？
暮色吞没最后一丝霞光时，手机屏亮起江落棠的新消息：「千万别等我了，我得熬夜跟沫教授复习一遍中医知识Goodbye」。
逢思余把全息投影仪的光束调成花瓣状，让战国铜镜的纹路在解剖楼外墙绽放成星群。
……
逢思余推开宿舍门的瞬间，两束手机电筒光劈头盖脸照过来。
王悦踩着电竞椅高举晾衣叉：“恭迎我们专业双学位女王回宫！”泡面味混着火锅底料的辛辣扑面而来，她看见自己的书桌被改造成电磁炉操作台。
“神经抽了？你们疯了吧？”逢思余甩开沾着红土的帆布包，“宿管上个月才没收了五楼的电煮锅。”
叶秋路从衣柜钻出来，头顶挂着条蕾丝睡裙：“山人自有妙计！”
她踢开墙角堆成山的竹编篮，露出贴满符咒的排插——符纸写着「防跳闸咒」「避雷针转世」「宿管退散大法」。
叶秋路用考古刷清理电磁炉缝隙里的辣油：“只要功率不超过999瓦，电路系统会误判成吹风机。”她推了推焊工护目镜，“我黑进宿舍电表程序改了参数。”
妈的，知道你是学编程的？但谁他妈的教你这么用？
火锅在折叠桌上咕嘟冒泡，王悦用铁夹分肥牛卷。
“涮肉仪式。”她把考古刷当公筷使，“就我这个了不起的知识分子涮出的肉片自带文化底蕴晓得不？”
逢思余的青瓷指甲捏着不锈钢饭盒：“用我装矿物样本的盒子当蘸料碗？”
“姐妹们，别乱说，这叫文物活化利用！”叶秋路把自拍杆架在衣柜顶，“姐妹们看镜头！我们正用汉代耳杯...啊不是，康师傅泡面碗传承中华美食文化！”
她摘下床边的黄色大炮灯：“紧急预案！如果宿管突袭，三秒内销毁证据——”她往灯芯滴了滴辣油，火苗窜出老高，“顺便做个BBQ。”
“说真的，美院考试考啥？”王悦把毛肚涮成出土文物般的卷曲状，“画裸模还是修断臂维纳斯？”
逢思余用X光片当餐垫：“用矿物颜料给战国漆器补色。”
“就这？”王悦用睫毛夹捞虾滑，“我奶奶的十字绣都比这复杂！”
叶秋路举起平板：“我编的个AI补色程序，导入文物照片自动生成RGB值，也是迷之自信，自我认为也会买得火爆……”
她展示的界面里，淡粉色被P成闪瞎人眼的荧光粉。
火锅热气熏花了逢思余的眼镜。她看着三个室友用考古绘图纸叠船帽，用洛阳铲分冰淇淋，突然觉得美院的考题也不算多荒谬。
王悦的笑声炸醒耳边：“有人赞了！”
手机屏上是她们蹲在电磁炉前的合照——#学霸宿舍深夜文化趴# 话题下，小鹿给每盘菜加了文物标签：「三星堆脑花」「马王堆黄喉」「曾侯乙鸭血」。
逢思余的玉镯卡在可乐罐拉环上：“你们给我P的什么鬼？”照片里她头顶青铜器滤镜，手持洛阳铲涮肉，配文「当代妇好出征美院」。
叶秋路的黑客程序正自动回评论：「谢谢关心，电磁炉是文物保护专用设备」。
宿管阿姨的脚步声在走廊炸响时，小鹿一脚把电磁炉踢进洗衣桶。七七往火锅汤里倒了两瓶花露水：“快！伪装成洗脚水！”
晨光爬上泡面箱堆成的金字塔时，逢思余在洗手台刷洗沾着麻酱的考古刷。小鹿顶着鸡窝头摸过来：“说真的，你要是考上了...”
“就请我们吃校门口那家贼贵的甜品店！”七七从被窝里扔出个抱枕。
叶秋路的笔记本电脑还在自动刷赞，屏幕荧光映着满墙的火锅油渍。逢思余忽然发现，那些油花在晨光里竟有几分哥窑冰裂纹的美感。
手机震动，美院赵教授发来消息：「今天下午设备测试，记得带防毒面具——新到的矿物颜料有毒」。
她把青瓷指甲浸在洗洁精泡沫里，听见身后传来室友的鼾声。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慢 悄悄火锅夜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