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当时勇敢一点》汤小右

10、为爱登梯

　　兰屿村的第六天，方婵从村民的口中听说村子附近有一间修在山顶的寺庙，有一千个台阶。

　　寺庙里供的是平安像，需要拜神像的人要自己在山下准备一根平安绳然后带着诚意一步一步登到山顶。亲手把平安绳系到寺庙后面的桂花树上，这样就可以拜托神像保佑自己想保佑的人。

　　方婵抬头看了眼望不到头的阶梯，正准备往上走的时候。陈优优手里攥着红色平安绳小跑到方婵身边笑着：“一起吧！”

　　方婵眯着眼睛上下打量陈优优：“你不对劲，你很不对劲。平常连路都懒得走，今天竟然要和我一起爬这千层梯！”

　　陈优优心虚地把手里的平安绳塞进口袋里：“我……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啊！”

　　“再不快点走，等会儿要赶不上晚饭了。”陈优优笑着往上走。

　　方婵跟在后面喊：“等会儿我！”

　　两个人相互扶持着，气喘吁吁地花了足足两个小时才爬到山顶。

　　陈优优一屁股坐在地上：“我的天啊！我已经感受不到双腿的存在了。”

　　方婵坐在陈优优身边，用手拧了一下她的大腿。

　　“啊！你干嘛！”陈优优吃痛地揉了揉腿。

　　“你不是感受不到腿的存在吗？我帮你感受一下。”方婵突然感觉到有些低血糖，她连忙从口袋里面拿出赵宇苏帮她准备好的巧克力嚼了起来。

　　山顶吹起微风，一阵桂花香飘了过来。方婵从地上站起来顺便把陈优优也拉了起来。山顶供奉平安像的寺庙是一个很小很小的类似于神龛的小寺庙，后面种着一棵巨大的桂花树，上面系满红色的平安绳。

　　方婵顺手翻看了一个系得比较低的平安绳，上面写的竟然是阿雅的名字。一阵风吹过，密密麻麻的平安绳上竟然全都写着阿雅。

　　“这些该不会都是菊婆婆系上来的吧！”陈优优真的震撼到了，千层的阶梯，年迈的菊婆婆是怎么一步步走上来的。幸亏思念无声，否则一定震耳欲聋。

　　方婵和陈优优把准备好的平安绳紧紧系在枝丫上，闭着眼睛在心中默默许愿。陈优优不用看也知道方婵的平安绳上面写的一定是赵宇苏的名字，但方婵却好奇陈优优的平安绳上面写的是谁的名字。

　　方婵偷偷地瞄了一眼：“QC？QC是谁？”

　　陈优优下意识捂住方婵的嘴，然后反应过来这里只有她们两个人才松开手：“不好意思哈！”

　　“QC不是一种糖的名字吗？”方婵一本正经地思考。

　　陈优优忍住笑：“那叫□□糖！”

　　“啊！是哦，那你这上面写的QC是谁？”方婵笑着朝她步步紧逼。

　　陈优优看着平安绳，神情恍惚地开口：“是一个……我永远都不能打扰的人。”

　　“啊哈！小优优，你竟然背着我有了喜欢的人了。”方婵笑着打趣陈优优，两个人打打闹闹地往山下走去。

　　桂花树后一身黑色大衣的虔诚背靠大树，嘴里轻轻吞吐着烟丝，云烟盖住他脸上的表情。高高的树枝上面系着一条长长的红色平安绳，上面用楷书整整齐齐地写着：愿双安康，事事如愿！

　　任何事都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所有的事都会比你预计的时间长；会出错的事总会出错；如果你担心某种情况发生，那么它越有可能发生——墨菲定律。

　　兰屿村的最后一晚。李双儿看着菊婆婆熟睡后才蹑手蹑脚地离开，而虔诚一直站在门口。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李双儿接过虔诚特意带给她的，一杯热乎乎的奶茶仰着头大口喝了起来。

　　“一切顺利！”虔诚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旁，李双儿捧着奶茶坐在屋门口的台阶上。

　　突然不远处的地方燃起了火光，李双儿手指着：“虔诚，你看哪儿是不是着火了？”

　　虔诚转头一看：“是的，您在这儿待着，我去看看。”

　　“不，我和你一起去。”李双儿把奶茶放在一旁，跟着虔诚一起去。

　　李双儿在前面走着，虔诚拎着灌满水的木桶在后面跟着，找到起火点后连忙浇灭。

　　“谁这么缺德，在这儿点火。万一引燃森林，可不是开玩笑的。”李双儿四处检查着，看还有没有漏掉的火星。

　　虔诚接过李双儿手里的空桶，两个人往回走。快走到门口的时候李双儿看见一个黑影从屋里面闪出去。

　　“虔诚，刚才是不是有人从屋里面出去了？”李双儿指着屋前。

　　“您先在门口等着，我去看看。”虔诚把木桶放在门口，往屋后面跑去。

　　“你小心点，天黑路滑。”李双儿在后面小声嘱咐。

　　赵璐璐一身黑衣，戴着口罩和帽子从漆黑的山里走出来。看着李双儿和虔诚拎着木桶走向她点着的火堆。她轻手轻脚走到菊婆婆的房间，从衣袖里掏出一把锋利的刀对准她的心脏。

　　她正准备狠狠刺下去的时候，却发觉不对劲。赵璐璐用手探了探她的鼻口，发现菊婆婆已经停止呼吸。

　　赵璐璐收起刀，轻手轻脚地往外走。很不巧碰到回来的李双儿和虔诚，她连忙往山里跑。李双儿在门口等着，没一会儿的功夫虔诚就从后山出来。

　　“没有发现任何人。”

　　“没关系，可能是我看错了。这几天你也辛苦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我们明天下午就回去了。”李双儿笑着说。

　　虔诚心里有些开心地点点头，但嘴里的晚安却迟迟吐不出。离开兰屿村的当天早上，随着一声尖叫声。所有人都惊醒过来，虔诚是第一个迅速冲到李双儿屋前的人。

　　李双儿呆滞地握着已经冰凉的手，一言不发。方婵站在一旁，进来的人看见这一幕都一脸茫然。

　　“发生什么事了？”虔诚轻声问。

　　赵宇苏一脸慌张地走到方婵身边：“小婵，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我们一早醒来就发现……菊婆婆已经去世了。”方婵的话让在场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村医急匆匆赶来，站在门口伸长脖子焦急地来回踱步。

　　“怎么会呢？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安志的话让李双儿想到了什么，她猛然站起来。

　　“赶紧报警！！这不是正常的死亡！”李双儿正准备打电话的时候，村医终于从人群中挤进来及时阻止了她。

　　“不要报警！阿菊，她本来就活不长了。阿雅消失那天，她因为情绪激动晕倒被拉到县医院检查。医院检查出是心源性疾病，平常靠药勉强维持着，这本来就是一个随时会发的病。这些年她一直苦苦支撑，只是因为想等阿雅回来。”村医的话让李双儿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

　　“可她昨天明明还好好的，拉着我去看她种在菜园里盛开的月季花、去山上拾柴，还……还答应我一起去北京看天安门的！明明都答应好的！”李双儿哭得泣不成声，或许别人都不理解明明只是认识几天的人，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感情。

　　但只有虔诚知道，李双儿远远比表面看上去要重感情。每一个真心待她的人，她都很珍惜。方婵脱下外套盖在李双儿的头上，轻轻拍着她的背：“那大约是菊婆婆最后的……回光返照。”

　　安志和村里年长的老人们一起商议着怎样安排菊婆婆的葬礼，方婵拦住跟在李双儿身后的虔诚。

　　“这个时候还是给她一点个人空间，放心！我会跟着她。”方婵悄悄跟在李双儿身后，看着她一个人漫无目的在兰屿村里走。

　　两个人越走越偏，方婵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走到一个树林茂盛的地方却发现李双儿消失了。

　　方婵开始大声呼喊：“李双双！李双双！”

　　“我在这儿！”

　　方婵顺着声音在一个很深的坑里发现了，浑身脏兮兮的李双儿。

　　“你什么情况？怎么掉坑里了？”方婵观察四周寻找能下去的地方。

　　李双儿抬头正准备开口，却发现一个黑衣人悄无声息地站在方婵身后。

　　“小心身后！！”李双儿大声呼喊。

　　方婵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被人狠狠推下去，扑倒在李双儿身上。

　　“我就是这么掉下来的。”李双儿一脸无奈。

　　方婵吃痛地从李双儿身上站起来：“刚才是什么情况？那是谁？”

　　“我也想知道啊！差点摔死我。”李双儿拽着方婵的胳膊站起来。两个人看着黑漆漆的深坑，面面相觑。

　　“现在咋办？”方婵呆呆地看着李双儿。

　　李双儿观察了一下深坑的坡度和斜度若有所思：“我学过攀岩，这种程度爬上去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方婵低头看了看正流着鲜血的脚踝，抬头笑着对李双儿说：“那你先上去吧！然后上去搬救兵，我在这儿等着。”

　　“为什么？我可以把你也带上去的。”李双儿不解地看着方婵。

　　方婵知道李双儿是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只好把裤脚卷起来：“很抱歉，我受伤了。”

　　李双儿扶着方婵坐下，蹲下身仔细检查她的伤口：“没什么大的问题，就是骨头有些错位。我现在只能简单地给你固定一下，具体的还要专业的医生治疗。”

　　方婵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李双儿：“你怎么懂那么多？”

　　她轻声笑了一声：“以前不务正业，什么乱七八糟的都学了点。”

　　李双儿脱下昂贵的价值几万的白色外套，绑在方婵受伤的脚踝上。

　　“等一下！你这衣服这么贵，我可赔不起。”方婵想缩回小腿，但却被李双儿紧紧抓住。

　　“放心，不会让你赔的。还有，人比衣服要重要。”李双儿一脸严肃。

　　方婵低头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谢谢。”

　　李双儿绑好后一屁股坐在方婵身边。

　　“你干嘛？不是要爬上去搬救兵吗？”方婵有些疑惑。

　　“山里面什么乱七八糟的动物都有，留你一个人在这儿。别等我带人回来，你却被什么豺狼啊！毒蛇啊！给叼走了。”

　　李双儿故意夸大其词地吓唬方婵，她看了看不远处漆黑的洞口，下意识往李双儿身边挤了挤。

　　“那怎么办？”方婵的声音里都带着哭腔。

　　李双儿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捡了些石头和干柴围成一个小火堆，在面前生起火来。

　　“别担心，过不了多久虔诚就会找到我们的。”李双儿一脸淡然。

　　方婵伸出手烤火：“你为什么对他那么有信心？”

　　方婵随口的一句话却把李双儿问住了：是啊！她为什么对虔诚那么有信心呢？为什么会那么信任他呢？为什么会那么依赖他呢？甚至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虔诚离开自己会怎么样。

　　“因为……他很聪明！”李双儿说了一句是事实但却不怎么正确的答案。

　　果然没过一会儿虔诚就带着赵宇苏找到了她们，赵宇苏背着方婵往前走。虔诚跟在李双儿的身后两个人在后面走着，李双儿想起了方婵刚才的问题。

　　“虔诚，你为什么每次都能找到我呢？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吗？”李双儿突如其来的问题让虔诚有些不知所措。

　　“会，我会一直待在您身边。”虔诚只是短暂的犹豫，立马说出肯定的答案。

　　“虔诚，我们认识有多久了？”

　　“已经有十年了。”

　　“啊！竟然有这么久了吗？”

　　虔诚点点头：“是的。”

　　“如果有一天，你有自己想要过的生活一定要和我说。如果你遇见了心仪的女孩，想要过平凡、普通的生活，也一定要告诉我。虽然有些不习惯，但……我会放你离开。”李双儿的话让虔诚如同晴天霹雳，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离开。

　　虔诚看着李双儿温和的表情只好表情僵硬地点了点头，泛红的眼眸却悄悄挂在脸上。李双儿换上了菊婆婆亲手缝制的衣服，跟着丧葬队撒着纸钱把棺材往山上准备好的墓地上抬。

　　赵宇苏陪着方婵在屋里面休息。菊婆婆的葬礼结束后，三班的公益活动也落幕了。所有人恋恋不舍地看着这个生活了一周的兰屿村，一个个红着眼睛坐上离开的大巴车。

　　三班离开后，李双儿准备好的施工队也如约到达。原本计划离开的李双儿临时改变主意和虔诚一起监工。在施工队和李双儿坚持不懈下，三个月的时间，兰屿村彻底改头换面。

　　山路铺上了水泥直通村口，学校也扩大成了原来的四倍，一切都变得越来越好……

　　兰屿村的经历给很多人带来不少收获，其中感触最大的莫过于李双儿。

　　六月十号是端午节，三班所有人都兴致盎然地过节，教室里布置得喜气洋洋，桌面上放着各种各样用班费买回来的零食。

　　所有人都坐在位置上等待表演节目的同学上台，节目正准备开始的时候，教室门却被人从外面重重推开。

　　李双儿戴着墨镜，穿着白色短袖和短裙，原本洗得掉色的粉红头发也重新染回了黑色。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进门，潇洒摘下墨镜：“今天过节，我再给各位赞助一点。”

　　李双儿打了个响指，七八个身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推着五花八门的零食走进来。教室里的人先是沉默，然后是惊讶最后是兴奋地欢呼：“李大小姐万岁！！”

　　看见李双儿出现的那一刻，陈优优的心也跟着颤动，伸长脖子在那堆黑色西装男中寻找虔诚的身影，看了半天却什么也没有找到。李双儿一个人走到方婵身边坐下。

　　“你这几个月忙什么去了？怎么还晒黑了？”方婵伸出胳膊和李双儿对比。

　　“忙着干大事儿呢！”李双儿端起面前的果汁喝了起来。

　　方婵总感觉少了些什么，看了看李双儿的身边才想起来：“一直跟在你身边形影不离的保镖呢？”

　　此时此刻陈优优真的很感激方婵，她赶紧竖起耳朵仔细听。

　　“休假呢！我放他休息几天。”李双儿看着讲台上表演的节目，漫不经心地回答。

　　李双儿靠着方婵笑面如花地看同学们表演的小品，正当小品演到高潮的时候。李双儿口袋里的电话响了起来，她拿出一看屏幕上显示：未知电话号码来电。

　　李双儿瞥了一眼本来想下意识地挂断，但不知道为什么还是鬼使神差地接了起来：“喂，你好！”

　　电话那头是一个声音雄厚的男音：“你好，请问是李双儿小姐吗？我们是云覃市公安局的，有一件刑事案件需要你的配合。”

　　李双儿面色凝重地挂完电话后往外走，方婵看见李双儿起身离开才想起自己送去干洗，已经熨好的外套。

　　“李双双，你的外套。我清理干净了，你等我一下，我去宿舍拿给你！”

　　李双儿头也没回，往后摆摆手：“不用，送给你了。”

　　李双儿一路狂奔到校门口，一辆警车刚好停在门口。警车后面是一路飙车，领带都没系好表情非常慌张的虔诚。

　　看见虔诚那一刻，李双儿开心地笑了。在自己慌张、害怕的时候，虔诚地出现，让李双儿心里变得没有那么恐惧了。

　　收到消息的那一瞬间，虔诚用尽全部力气拼命跑到李双儿身边。十年来，每一次虔诚都是第一个出现在李双儿面前的人，但这一次他却还是慢了一步。

　　身着警服的警务人员拿出手铐的时候，虔诚一个箭步冲到李双儿面前挡着：“她现在应该还不是罪犯，只是作为公民配合调查，没必要戴手铐吧！”

　　警务人员只好收起手铐，虔诚转身对李双儿轻声说：“别害怕，我会一直在您附近的。”

　　李双儿双手环抱住虔诚，头轻轻靠在他的怀里：“谢谢你，虔诚。”

　　虔诚愣在原地手足无措的，看着李双儿被带上警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