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当时勇敢一点》汤小右

11、记忆恢复

　　警察局的审讯室里，李双儿坐立不安。虽然以前也因为一些打架、闹事进过派出所，但也只是简单批评几句就放走了。

　　这次却因为刑事案件进警察局，虽然李双儿知道自己是清白的，但心里却总是惴惴不安。没过一会儿，两位警务人员就拿着笔记本电脑走了进来。

　　“不用紧张，我们只是随便问问。”最先开口的是一位中年模样的男警察，旁边坐着的是一位比较年轻的青年警察敲击着键盘，认真记录着李双儿的一言一行。

　　“请问你认识赵璐璐吗？”周祁警察的话让李双儿有些出乎意料，她茫然地点了点头：“算是认识，但不熟悉。”

　　周祁低头翻了翻案桌上的资料：“在伦敦的一所艺术学院里，你们是一起上了四年课的同学，还只是不熟吗？”

　　“既然您能查到这些，那也一定能查到。我和她是死对头，虽然我懒得搭理她，但她总是没事找事。”李双儿突然想起赵璐璐以前总是没事找事的样子，心中就有一股怒火。

　　“所以你因为看不惯赵璐璐，就动手杀了她！！”周祁的话让李双儿头皮发麻。

　　“什么！！赵璐璐死了，怎么可能！！我之前见她还是好好的……”

　　周祁打断了李双儿的话：“你最后一次见她是什么时候？”

　　“去年的十二月十号。”李双儿脱口而出的日期让周祁更加怀疑。

　　“你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

　　“因为那天……是我的生日。”李双儿低着头，还是不敢相信赵璐璐死了。

　　周祁拨动着电脑然后把电脑屏幕转向李双儿，里面传来赵璐璐还有自己的声音。

　　“赵璐璐，如果活够了可以和我直说。在英国我给你的警告还不够吗？我能把你的嘴扇歪也能让你永远开不了口。”

　　李双儿猛然抬头看，电脑里面是一段非常清晰的在生日宴会上面，自己和赵璐璐发生口角的视频。

　　周祁指着视频：“你曾经在大庭广众下声称会让赵璐璐永远都开不了口，而赵璐璐在那次生日宴会后就失踪了。直到上周有人在你居住的后山发现一具女尸，具鉴定是失踪七个月的赵璐璐。”

　　“我没有杀她！！”李双儿情绪激动地站起来大声喊，身体却止不住地颤抖。

　　“在伦敦的第一年，你和赵璐璐因为打群架进过警察局。那时候你就说过迟早要弄死赵璐璐，为什么一切都这么巧呢？”周祁句句带着肯定的语气讯问李双儿。

　　“是她先招惹我的，我只是正当防卫。如果不是我的朋友，我已经被赵璐璐弄死了。我拜托你们警察，能不能把事情查清楚。”李双儿冷静下来才知道自己被人算计了，也就懒得再配合他们。

　　“那为什么一切都在指向你呢？”

　　李双儿无语地笑了一下：“是啊！我也好奇呢！怎么所有证据都指向我，就算我想杀赵璐璐。在英国的时候，她早就死一百次了，在国外不是更好处理吗？杀人埋尸也更容易，不是吗？警官大人！”

　　周祁虽然非常不赞同李双儿的说法，但仔细想想事实确实像她说的一样。跨国的刑事案件处理起来，可没有那么容易，凭着风云集团的势力。也没必要她一个千金小姐，亲自动手。

　　“如果没有什么事情，我可以回去了吗？外面还有人在等我回家吃饭。”李双儿背靠着椅子，面无表情。

　　“还不行！”旁边负责记录的青年警察开口。

　　“刚才你们说的这一大堆都只是勉强可以当作是我的作案动机，这难道可以作为证据吗？恐怕不可以吧！证据不应该是作案工具、目击证人、现场指纹、毛发之类的才可以作为证据吗？”李双儿强装镇定地看着周祁对自己侦察的眼神，审讯室里陷入了沉默。

　　“队长，李双儿的律师来了。”从审讯室外开门走进来的警察小声地在周祁身边说着。

　　周祁表情一沉，拿起桌案上的资料转身往外走时说了一句：“放人！”

　　李双儿走出警察局看见虔诚的那一刻，身体马上软了。虔诚眼疾手快地扶住李双儿，满脸担忧：“您没事吧？”

　　李双儿摇摇头，一句话也不想说。整个人埋在虔诚的怀里被他横着抱到地下停车场，虔诚轻轻放下李双儿后打开车门，李霄和齐双正坐在车里面。

　　李双儿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见父母坐在一块儿了，但此时此刻的她看见这一幕却并不开心反而是觉得恶心。

　　一个是在外面风流，永远把自己利益放在第一位自私自利的父亲。另一个是把自己生下来就因为快乐而和别的男人离开不配为人母的母亲。

　　李双儿最厌恶的两个人坐在了一块儿，她本能地想转头就走。

　　“还不赶快滚上来，是嫌还不够丢人吗？”李霄扯着嗓子喊而齐双慵懒地坐在一旁照着镜子拨弄头发。

　　李双儿不情不愿地坐到车上，车子刚发动李双儿还没来得及戴上耳机。李霄就怒气冲冲地：“我不管你是不是杀了那个叫什么璐璐的，现在公司的另一个分公司要上市了，不要因为你的这些个破事，影响公司。”

　　“是呀！双双，你乖一点，那个分公司我可是投了不少钱呢！”齐双硬着头皮喊出的那句双双，让李双儿差点吐出来。

　　李双儿低着头，紧紧握着拳头任凭指甲嵌进肉里面，声音颤抖：“所以……你们根本不相信我其实没有杀人，是吗？”

　　李霄和齐双愣了一下，然后李霄轻飘飘地开口：“你到底有没有杀人，我根本不关心。”

　　“双双啊！没关系的，爸爸妈妈会帮你解决这件小事的……”

　　“够了！！”

　　李双儿几乎是用尽全部的力气大声吼出来，打断齐双没有说完的话，眼泪顺着脸颊源源不断地流出来。

　　“停车！！”李双儿从车上走下来，正准备关车门的时候眼神恶狠狠地瞪着李霄和齐双，咬牙切齿地吐出一句。

　　“你们怎么不去死呢！！”然后猛地关上车门，转身离开。任由身后的咒骂声全都被雨水淹没冲到下水道里。

　　虔诚如坐针毡地看着后视镜里面淋着大雨，快要碎掉的李双儿。

　　她双眼失神淋雨走在马路上，其实比起希望他们去死。李双儿更希望消失的是自己，原来有钱也不能让痛苦消失。

　　这些年李双儿努力让自己变得冷血、无情，变得不近人情。但面对李霄和齐双这两个不配为人父母的人，她却还是有期待还是会难过还是会痛苦。

　　虔诚把李霄夫妇送到地方后，立马踩紧油门在李双儿下车的地方寻找。

　　“双双！双双！李双双！！”

　　李双儿听到喊声才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走到江里，一转头是虔诚不顾一切地往自己这边跑。虔诚一把搂住李双儿，声音都在颤抖：“还好，还好。”

　　不知道是雨水还是眼泪，虔诚眼睛红红的，浑身上下都湿透了。

　　“虔诚，你要勒死我了。”直到李双儿开口，虔诚才慢慢松开。

　　李双儿拽着虔诚的胳膊，两个人一步一步往岸上走。回到家，虔诚陪着李双儿喝了很多度数不高的果酒。

　　李双儿脸颊红彤彤地拉着虔诚的胳膊哭诉：“他们算什么父母！！这世界上怎么会有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呢？我想不通！不爱我为什么要生下我。这个世界上谁都不爱我，阿苏也不喜欢我，是因为我不够好吗……”

　　李双儿哭着哭着就倒在虔诚的怀里睡了起来，虔诚用手轻轻撩拨她的头发。眼神里满是心疼，虔诚小心翼翼给李双儿的手掌心涂着不会留疤的药膏。

　　虔诚坐在床边静静看着熟睡的李双儿轻声开口：“你很好，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女孩子。”

　　那天淋过雨后李双儿突然发起高烧，李府上下所有下人都忙成一锅乱粥。虔诚一直陪在李双儿身边，但李霄夫妇却始终没有出现过。

　　在李府时间最长的仆人们忍不住摇摇头叹息：“老爷和夫人也太狠心了，平常不来看小姐也就算了。现在竟然连小姐生病也不回来看看，小姐十岁那年发高烧从鬼门关走了一趟，老爷和夫人也没能回来。”

　　“是呀！如果那时候不是虔诚，小姐根本就活不到这么大……”

　　仆人们七嘴八舌地小声议论，虔诚眼睛死死盯着体温计，直到李双儿的高烧退了才放下心来。

　　云覃艺术学院里，方婵和赵宇苏坐在图书馆里思考着下周考试要准备的内容。原本安静的图书馆突然吵闹起来，所有人都往外走。陈优优从外面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小婵，快出去看看！”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方婵示意陈优优慢点说。

　　陈优优坐着顺了口气：“你还记得播音主持系的那个过目不忘的大神吗？”

　　方婵点点头：“那么厉害的人，整个学院谁不认识！”

　　“但是再厉害的神也会有陨落的那一天。”陈优优一脸惋惜的表情，更加勾起方婵的好奇心。

　　“什么意思？”

　　“林霖不是参加了传媒大学的比赛吗，第一名可以直接保送进最厉害的中国传媒大学读研究生。但是林霖却在比赛过程中突然失忆，变得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是，等一下，什么叫突然失忆？”方婵打断陈优优的话问。

　　“听说是得了一种叫什么创伤什么精神障碍的病。”

　　“创伤应激性精神障碍”赵宇苏脱口而出。

　　“对对对，就是这个。不愧是学霸！”陈优优一脸佩服地举着大拇指。

　　“一个过目不忘的天才却突然记不住任何东西，这个惩罚对他来说也太残忍了吧。”不知道为什么，方婵总有些感同身受。

　　“那他们都跑出去看什么？”方婵回过神来问。

　　“林霖接受不了，现在站在学院里最高的教学顶上面要自杀！”

　　赵宇苏若有所思地看向方婵，突然想起她失去记忆的事情。方婵拉着出神的赵宇苏和陈优优，三个人往外跑。

　　教学楼下去围满人，消防队在下面布置气垫。楼顶上面林霖披头散发绝望地坐在边沿，手里拿着锋利的尖刀对准脖子。

　　方婵抬头看向林霖那一刻，脑海里出现零星的碎片。一个下着大雪漆黑的晚上，自己也是这样披散头发坐在天台上。

　　“一个播音主持的天才竟然得了这种病，也真是倒霉！”

　　“不是说得了什么创伤应激性精神障碍吗？”

　　“什么呀！不就是老年痴呆吗？哈哈哈……”

　　四周的声音全部传进方婵的耳朵里，嘲笑声、谩骂声、幸灾乐祸。思绪一下子把方婵拉回高中时期。

　　高一那年，一次课堂上方婵被老师提问她站起身却什么都想不起来。第一次老师可以看在方婵是文科状元的面子上，给她找了个走神的理由。

　　但一而再再而三，老师也没办法原谅。一次方婵因为在课堂上晕倒被送到医院，医院的检查报告上面显示是：阿尔兹海默症。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不久全校都知道，文科状元得了老年痴呆。方婵无论走到哪里都能听见别人在身后传来的嘲笑声。

　　“文科状元竟然得了老年痴呆！！”

　　“什么阿尔兹海默症啊！说得那么高大上，不就是老年痴呆吗！哈哈哈……”

　　方婵崩溃的捂紧耳朵，大声喊：“不要再说了！！都闭嘴！！”

　　“小婵，小婵！”

　　赵宇苏大声喊着方婵，方婵抬头看向赵宇苏那一刻。想起了，高二那年冬天，方婵因为实在无法接受得了阿尔兹海默症的自己，不堪重负的她一个人走到教学楼天台上。

　　就在她准备往下跳的时候，身后的铁门却响了。听见脚步声的方婵立刻躲了起来，一个男生径直走到天台的边沿上站着。

　　那天晚上的风呼呼地吹着，天空像被划破了一样大雪无休止地在下。方婵从旁边悄悄走出来，但踩在雪上的脚步声还是引起了赵宇苏的注意。

　　赵宇苏只是瞥了方婵一眼，双手紧紧抓着栏杆，眼睛死死看着脚下。

　　“小心点儿，不要砸到下面无辜的人。”方婵自顾自地走到赵宇苏身边，也学着他的动作爬出栏杆眼睛往下看。

　　两个人就这样以奇怪的姿势在大雪纷飞的夜晚，等着机会。一直到上课铃声响起，下面的人才走光。

　　“太冷了，还是等等吧！”方婵从栏杆上面爬下来。

　　“等什么？”赵宇苏声音沙哑，红肿着眼睛问。

　　方婵把手放进口袋里，抬头看着漫天飞雪：“等……春天，等春天的时候再死吧！冬天太冷了，不喜欢。”

　　赵宇苏转头看向方婵的瞬间，脚下一滑整个人往后倒。方婵眼疾手快地拉住赵宇苏，他整个人都悬在空中。方婵使劲拉住赵宇苏，露出的手腕在台沿上磨出了血。

　　“放手吧！我会害死你的。”赵宇苏看着鲜血从方婵的手腕源源不断地流出，他的声音都在颤抖。

　　“闭嘴！不想害死我，就赶紧给我爬上来 。”方婵双手死死拉住赵宇苏，两个人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爬上去。

　　两个人筋疲力尽地躺在雪地里，赵宇苏哭着撕下校服里面的白衬衫小心翼翼给方婵包扎伤口。

　　方婵看着赵宇苏哭得身体都在一抽一抽，忍了好一会儿才问：“为什么要哭？”

　　赵宇苏胡乱抹了下脸，和方婵并肩坐在雪地里。

　　“我想不通他为什么敢死，死明明这么可怕。”赵宇苏低着头。

　　“他是谁？”

　　“我……父亲。”

　　赵宇苏有条不紊地和方婵讲述他父亲为了给身患尿毒症的母亲治病，用自己的命换来雇主的赔偿金。

　　“如果你今天死了，那你母亲怎么办？”方婵一语道破。

　　赵宇苏放声嚎啕大哭：“可是没有人想过，没有父亲的我该怎么办！！”

　　方婵轻轻拍着赵宇苏的背：“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就这样两个破碎的灵魂相遇了。方婵从回忆里出来，她看着赵宇苏就好像看见了那天晚上破涕而笑的赵宇苏在问自己：真的会好起来吗？

　　方婵还在愣神的时候，站在楼顶的林霖突然把刀狠狠插进的心脏。整个人从上面直挺挺地掉下来，鲜血溅到方婵的脸上。

　　方婵一把推开赵宇苏，神情恍惚：“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赵宇苏以为方婵是被吓到了，也就没有追上去再问些什么。方婵跑到卫生间里对着洗手台使劲冲洗脸，直到脸颊旁的头发都被沾湿、直到自己冷静下来。才抬起头看着镜子里脸上挂着水珠，满脸疲惫的自己。

　　她轻笑一声，眼神犀利地自言自语：“原来你还活着，原来……我们都还活着。”

　　因为逛街而错过的钱真真和孙秀秀在宿舍认真听完陈优优讲的现场报道，眼睛都瞪大满脸的不可思议。

　　“林霖的这个事情，为什么我总感觉有些熟悉呢？”钱真真努力回忆。

　　方婵表情难看地站在宿舍门口，静静听着屋里面的一切。

　　“真的吗？”

　　陈优优好奇地看着钱真真问，钱真真喝着奶茶回忆了半天也想不起来。

　　方婵站在门口努力整理好表情，练习之前失忆以后的方婵会露出来的笑容。这一次，她不想再成为任何地方的焦点和八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