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金星孤儿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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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生没有立刻回答。
好熟悉的对话。
他曾用同样的话术，在燕淮之面前织就天衣无缝的谎言。
可此刻面对小贺，他忽然意识到微妙的失衡。
自己对燕淮之的了解深入骨髓，而眼前这个身形清瘦，脊梁却笔直的少年，究竟为什么觉得能仅凭只言片语，就笃定他会入局？
凭他的一腔孤勇？
他放下手中的资料，目光平静地扫过小贺掌心那些皱巴巴的糖纸和里面承载的沉重字条。
昏暗的光线下，小贺的笑容带着一种近乎天真的残忍，与他腰侧若隐若现的淤青形成刺眼的对比。
“交易？”
顾生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困惑，完美扮演着不谙世事的实习生。
“我只是个整理资料的临时工，能和你做什么交易？而且……”他顿了顿，眼神瞟向门口，压低声音，“偷看别人的东西，不太好吧？”
小贺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低低地笑出声，肩膀微微耸动。
笑声在布满灰尘的空气里显得有些诡异。
“不好？”他向前又逼近一步，距离近得顾生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混杂着消毒水和陈旧灰尘的味道。
“比起这里真正‘不好’的事情，这算什么呢，顾生？”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顾生选择继续装傻，眼神无辜又茫然，“我只是觉得那小女孩哭得太可怜了。”
小贺没有反驳，只是用一种洞悉一切的眼神看着他，仿佛在欣赏他蹩脚的表演。
“演技不错。”他评价道，语气听不出褒贬，“但在我面前，省省吧。翻看资料的速度和专注度，以及在每份资料上停留的时间，有的长，有的只是简单的扫了几眼，你在资料库里找什么呢。”
顾生不语，轻轻转动手中的杯子。
小贺拥有和贺肖几乎一样的倔强，执着，甚至是敏锐到可怕的洞察力。
除了那双一眸双色的眼睛。
小贺，小贺，你到底是不是贺肖呢？
顾生现在心里轻轻默念。
或许，他已经有答案了。
小贺掂量着手中的糖纸，发出细微的窸窣声，像某种隐秘的信号，继续道：“李丽丽不是唯一一个带着‘念想’进来的。这里很多孩子，他们都有一份独属于自己的，隐秘的‘糖果’，是他们和过去唯一的纽带，失去‘糖果’，和失去情感寄托，失去存在过去的唯一证据没有什么区别，时间会抹平记忆的缺口，然后被同化，他们就会彻底和过去的自己说再见。”
他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种沉入骨髓的寒意，“被偷走的，不只是糖。是希望，是身份，是……他们的未来。”
顾生沉默着。
“所以，”小贺再次开口，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他将那些包着纸条的糖果轻轻放在顾生面前的桌子上，像放下某种沉重的信物，
“交易很简单。任务只有一个，帮我找出通往这个孤儿院底下的暗道。”
“为什么是我？”顾生直视着小贺深不见底的眼睛，“而且，你自己看起来都不是省油的灯，掌握的信息也并不比我少，干嘛要我来找。”
“因为我时间不够了，我需要帮手，”末了，又继续道：“你够‘新’，“这里的人，无论是管理员还是孩子，都像这屋子里的灰尘一样，被浸透了。他们习惯了这里的规则，习惯了恐惧和沉默。但你不一样，你身上带着‘外面’的气息，带着…一种格格不入的好奇和审视。”小贺的眼神闪过一丝冰冷的厉色，“黑暗的屋子需要开窗见见阳光，我们的目标一致，不是吗。”
他话中的杀意让空气的温度似乎都下降了几分。顾生毫不怀疑，眼前这个看似单薄的少年，绝对有手段和能力去执行他口中的“清理。”
“至于我为什么找你而不是自己动手…”小贺忽然自嘲地笑了笑，指了指自己身上的淤斑“我就是一个废人。”
顾生扫了他一眼。嘴上说得坦然，另一只手却攥得死紧，指节都白了。
这小子倒是敢把软肋亮出来，用可怜换同情，用信任换交易。
明明生在好地方，爹妈疼着，偏要往这浑水里钻。
小贺沉默的低头，眼前闪过一些片段，这些都是属于与肖星的记忆碎片。
那个开朗又热情的少年。
小贺自他出生就带有的基因性遗传病，小贺眼底时常带有被病痛折磨的沉默，这种沉默不仅仅是身体上的疼痛带来的，还有不能正常上学，正常交友，一种从心底，永远也无法弥散的孤独，严重时，看着镜子里丑陋的自己，甚至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怪物。
但肖星会不由分说地拉着小贺去探索楼后那个藏有小猫咪的“秘密基地”；把捡来的彩色玻璃碎片当“宝石”送给他；他会故意的抱起小猫咪故意吓唬怕猫的小贺。
肖星的世界简单、纯粹、充满色彩。
肖星总是却用他毫无保留的热情和天真，笨拙又执拗地试图照亮小贺。
他像一株在贫瘠石缝里顽强生长、向着阳光努力绽放的野花，自顾自地绚烂着，也无意间温暖了旁边另一株快要枯萎的植物。
系统在顾生脑中发出警示：【警告：目标个体‘小贺’危险系数极高，且行为模式充满不可预测性】。
【通过分析接受其‘交易’存在巨大风险，可能严重偏离‘旁观者’原则】。
【建议直接拒绝】。
系统严肃的给他下达指令。
顾生当然知道风险。
他斟酌着词句。
“…我只是个胆小怕事的实习生，只想安安稳稳做完这几天。”
他没有说拒绝，只是摆出了最符合他表面身份的、懦弱的姿态。
小贺脸上的最后一丝温度消失了，只剩下一种无机质的平静，他缓缓拿起桌上顾生给他倒的那杯水，没有喝，只是看着水面微微晃动的倒影。
这杯水，从他从顾生手中接过开始，就没有喝过一口。
“安安稳稳？”他轻声重复，声音里没有任何波澜，“这地方，‘安稳’本身就是一种奢侈。一个‘不小心’看到了不该看的、听到了不该听的‘实习生’，往往会发现…想安稳离开，比进来要难得多。”他抬眼，黑眸在昏暗中宛如深潭，“意外…总喜欢找上‘知情’又‘不合作’的人。你觉得呢？”
水波荡漾，映着小贺毫无情绪的眼神。
＃演都不演了，赤裸裸的威胁＃
房间里只剩下纸张霉味和两人无声的对峙。
窗外的阳光似乎更黯淡了些。
几秒钟后，顾生垂下眼睑，目光落在那些皱巴巴的糖纸上。
他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顾生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那张写着“妈妈，我好想你啊”的纸条，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谨慎。
贺肖，究竟是什么让你那么执着？
他对贺肖的相遇源于一次地下机甲比赛，那时刚茅庐的少年总是带着一股莫名其妙的孤勇，总以为自己可以于一方天地打出自己。
顾生就是这样天真的人。
自有记忆开始，他没有见过父母，出生次等星球。
命运除了给他一副躯壳和一腔孤勇，没有都没有给。
没有给，那他就把东西抢过来。
少年洗的发白衣角，身体被打的青紫，精神力透支，也要倔强的爬起来。
无人可依靠，便只能靠自己。
次等星要赚钱快，就要拿命换。
碎发被汗水浸透贴在额角，掌心磨破的血痕混着赛场的沙粒，他就凭着那股子莽撞，跟命运死磕，不知天高地厚。
贺肖作为优胜者，掌声雷动。
他没像别人那样把她往死里踩，也没假惺惺地拉她起来。
或许这就是中高等星出来的人不一样的地方。
只说：
“与你今天一战，非常痛快！”
贺肖知道，他此时要的不是拉他起来的同情，而是全力以赴的尊重。
“这些字条…”顾生开口，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磨损得很厉害。折叠的方式，也很特别。”
他拿起一张，又对着昏暗的光线仔细看了看。
“像是反复打开又包好很多次。偷东西的人…或许并不在意里面的糖，而是…里面的内容？”
他抬眼，看向小贺，眼神里是一种纯粹探究问题的认真，仿佛刚才那番充满机锋的对话从未发生：“也许，可以从谁会对这些纸条感兴趣入手？”
他没有承诺什么，但他接过了糖纸，开始分析线索。
这是一种默许，一种无声的“入场券”
于不知名的角落，系统默默播报
【恭喜宿主，装逼值+3，演技值+5，觉醒成就：无声的博弈】
接下来的两天，顾生像蛰伏的蜘蛛，在孤儿院的每个角落收集消息。
黑到星球资料库，发现李丽丽的资料仿佛从未存在过。
出生证明、疫苗接种记录、体检报告……所有痕迹都被精准抹去，如同被橡皮擦彻底清除的铅笔字迹。
更诡异的是他的身体状况。
按理说经过系统修复，即便无法痊愈也应随着时间逐渐好转，可他却感觉生命力像沙漏中的细沙般不断流逝。
直到某天深夜，他在镜子里看见自己眼下浓重的青黑。
终于明白系统设定时间限制的真正用意——倒计时结束没有完成任务，不是回归，而是死亡。
此刻，他站在某处看似普通的白墙前，指尖摩挲着墙面上细微的接缝。
这两天的探查让他确定：暗道入口并非从外部开启，而是需要内部触发。
而所有线索，最终都指向那个总爱露出灿烂笑容的少年，肖星。
他又想到肖星故意掉出来的积分册。
这究竟是肖星的默许，还是背后势力的试探？
无论答案为何，这场博弈都已到了最危险的阶段。
一旦露出破绽，他将从暗处的猎手沦为明处的猎物。
要钓大鱼，要先把水搅浑。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金星孤儿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