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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小命最大 ...

  •   赵琮才薄唇轻启,反问道:“怎么,你觉得我会知道火是怎么烧起来的?”

      李怀川连忙摆手:“不敢不敢,我哪敢怀疑您。只是刚来时听几个下人议论,说着火的地方是太子殿下休息的厢房。”

      “火势来得又急又猛,屋里那些名贵的摆设全烧没了。幸好太子殿下跑得早,没出什么大事——就是有点奇怪,他好像在找什么东西,说不清是被烧了还是丢了。”

      赵琮:“哦?”

      李怀川看他似有兴趣,又凑过去继续说:“这事我还真亲眼见着了。太子那会儿光着上身,穿了条亵裤,和一个小丫鬟从屋里跌跌撞撞地跑出来,衣不蔽体,那叫一个狼狈。”

      “我还看见他一边逃命一边穿衣服呢,哈哈……啧啧,向来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也有这么一日,真是人外有人,玩得比我还疯。”

      他说得眉飞色舞,可一抬眼,却发现赵琮的眉头已经紧皱,脸上毫无笑意。

      再怎么样,皇家的人也不是旁人能嚼舌根的。

      他心里一凛,发现赵琮对太子的事并不感冒,赶紧补了句:“当然了,这事咱们私下说说就行,当不得真,殿下别放在心上哈。”

      阿玉站在一旁,听得头皮发麻,浑身僵硬,大气也不敢出。

      她根本不想卷进这种贵人之间的是非,越听越不安,只盼着这场荒唐能尽快结束。

      赵琮淡淡道:“天色不早了,该回去了。”

      今年这场赏梅宴,倒是出了不少岔子,梁府在京中本就风评不稳,怕是这回更落人话柄。

      李怀川一边摇着扇子一边打趣:“是啊,赏梅变观火,连酒都喝得不痛快。我还是早点回家喝去,殿下也早些歇息,保重身体。”

      说完这话,他抱拳作别,步子轻飘飘的,扇子一摇,便消失在火光映照的小径尽头。

      小亭中一下子只剩下阿玉和赵琮。

      她心里发虚,知道不能再待下去,正要开口告辞,话还没说出口,脖子忽然一紧。

      齐王那只修长的手,猛地掐住了她的喉咙。

      动作快得毫无预兆。

      她连惊叫都来不及发出,整个人被死死压住。

      空气一下子被抽空,呼吸像被人夺走,她拼命扒拉着他的手,指甲死死抓着,却毫无作用。

      力气在一点点流失,视线模糊,她只能挣扎着吐出几个字:

      “你……放开我……你不怕……”

      齐王俯视着她,眼神冷淡得像看一只挣扎的虫子。

      他看着她一点点发紫的嘴唇,指尖却没有松开的意思。手劲稳定而冰冷,像是掐死一个人对他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就在阿玉意识快要断裂、喉咙发不出一点声音时,他忽然松了手。

      她整个人跌坐在地,像落水后终于浮出水面一样,大口大口地喘气,手脚发软,眼神茫然。

      “你疯了……”她用尽全身力气,声音嘶哑,撑着身子努力往后挪了一下。

      赵琮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神情淡漠,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你不怕杀了我,梁府找你算账吗?”阿玉抬头看着他,声音颤抖,却努力保持镇定,“你若杀了我,在京中也难以立足,会背负骂名。”

      齐王低头看着她,眼神冷得刺骨,缓缓开口:“你算什么?梁府会在意你?”

      阿玉怔住了。

      是啊,她不过是个被半路捡回来的弃女,身份低微,寄人篱下,梁府又怎会真把她当回事?

      她死了,最多不过一句“命不好”,没人会为了她和一个皇子翻脸。

      她眼前还晃着那刚才从死亡边缘拉回的画面,手指抖得不听使唤,心像掉进冰窟一样,冷得透骨。

      “你若杀了我,只会多惹一桩麻烦。”阿玉盯着他,“今日有人看见你往这边来了,你在朝中不是没有死敌,若被扣上一个‘擅杀无辜’的帽子,你还坐得稳王爷的位子吗?”

      她顿了顿,继续道:“这场火,是你放的吧?”

      “太子与你水火不容,你既费心布局,他未必不会反咬一口。若你现在杀了我,出了岔子,就是给人抓了把柄。到时候,太子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你。”

      这些话她说得咬字清晰,但心里却是怦怦乱跳。

      她在赌,一个猜测,一个可能救命的赌注。她不确定是否正确,也许无效,可她别无选择。

      赵琮眼神晦暗,沉默不语。她索性放手一搏,豁出去了。

      “其实我猜到你不会杀我,”阿玉轻声道,“你怕的,是我那天听到了不该听的事,怕我泄露出去,对吧?”

      她一边说,一边举起三根手指,神色郑重。

      “我梁同玉在此发誓,那日在邀月酒楼,我什么也没听见、也没看见。若我在外面乱说一句,污蔑齐王半句,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今日我所说句句属实,半句不虚。”

      赵琮眯了眯眼,终于开口:“发誓有用吗?本王向来不信这个。若真有天道,世上哪还有那么多奸人贼子?”

      “不过……你若言而无信,届时我替天行道,让你生不如死。”

      阿玉听得一阵头皮发麻。

      她入京已一年,偶尔也听府中下人闲话,说谁谁惹怒了谁、砍了头,谁谁被五马分尸,或者灵池挂尸、曝晒城头……那些刑罚听来就叫人胆寒,她从未想过,有一天可能会轮到自己。

      她:“齐王殿下,信我一次。从今日起,我愿听从你,只求你不杀我。我——愿意效忠。”

      她说得恳切,其实心底并无太大把握。这一年,她读了些圣贤书,知道什么叫“士可杀不可辱”,也懂什么是“气节忠义”。

      可真到了生死一线时,她还是选择了活下去。

      赵琮闻言,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归顺我?那你不怕你姐姐?她若知道你选了我,又会怎么处置你?”

      “你姐姐,可不是你表面看到的那个样子。至于太子——你以为他比我仁慈?”

      阿玉一字一句回道:“她对我如何,京中人都清楚。我们姐妹井水不犯河水,各走各的阳关道。至于太子和齐王,谁好谁坏,我不清楚。我只知道,我想活。”

      赵琮没有再言语,目光一收,似乎对她已然失了兴趣。

      他挥了挥手,语气淡淡:“回去吧。”

      阿玉一听,提起裙摆就想跑,谁知身后的男人忽然出声:“站住。”

      她猛地停下,不敢回头。

      男人的声音依旧清冷,“若你三天内还能活着,我便当这事,从未发生过。”

      阿玉:“什么叫‘还能活着’?能不能……给点提示?”

      男人轻笑一声,语气玩味:“看你的命吧。”

      话音落下,他便转身离去,背影干脆利落。

      阿玉怔怔站在原地,看着他消失在夜色中,心里只觉得这几日的经历,像是一场做不完的梦。

      梦里真假难辨,连生死也不过是一念之间。

      她都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回到小院的。明明只是出去一趟,饭没吃上,反倒吓得魂飞魄散。

      一身冷汗黏在衣服里,她索性洗了个澡,想窝进被子睡一觉,可肚子又饿得睡不着。

      快夜深时,春桃终于急急忙忙地赶了回来,怀里抱着一大包药材。一进门,她扑上来就紧紧抱住阿玉,哽咽着哭了起来:“小姐,小姐你还活着……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她一边哭一边说,声音抖得厉害,小脸满是泪水鼻涕,哭得乱七八糟。阿玉手忙脚乱地替她擦眼泪,结果最后满手鼻涕,也不知该哭该笑。

      “行了行了,没事儿,我不是还在这儿嘛。”阿玉安慰她,“再说了,梁瑶光不让我出院子,这儿挺安全的。那场大火,也烧不到我们这片小院。”

      春桃还是抽抽噎噎不止,阿玉以为她还在担心那火灾,又说道:“而且不是说傻人有傻福嘛?我们又没做亏心事,老天不会惩罚我们。你看其他院子烧得乱七八糟,我们这儿风平浪静,嘿,这不就是万幸嘛。”

      她一边说,一边努力把那种劫后余生的恐惧压回去。她想,真要是小院子被烧了,葛夫人未必肯出银子修整,她们几个也许真的只能去住草棚了。

      她只能这样安慰自己:傻人有傻福,关关难过关关过。

      春桃擦了一把鼻涕,终于哽咽着吐出一句完整的话:“小姐,我不是光担心这个……”

      她顿了顿,语速一紧,“你没听说吗?这场大火,是贼人放的。听说,是冲着太子殿下去的。”

      阿玉一怔。

      春桃压低声音,急急地说:“小翠说的,说那贼人混进咱们梁府,原是要刺杀太子,没得手,就放了火。烧的,不只是梁家厢房,还有太子新晋升才批下来的统兵文书,还有……那几份讨伐政敌的证据文稿。”

      她眼睛睁得大大的,像说的是天大的秘密,“太子殿下虽然没受伤,但传言都在说,那贼人搞不好还会回来,回府里清扫证据、杀人灭口。如果我们院子太偏,被盯上怎么办?那魔头要是真闲得慌,随便挑俩人杀了出气……咱们不就完了吗?”

      她越说越急,声音都发抖了。

      阿玉听完,心里一沉。

      她拍了拍春桃的背,语气尽量平静:“原来你担心这个啊。你以前,可不会想那么多的。”

      春桃语塞了一瞬,然后垂着眼,小声道:“天大地大,小命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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