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羽喑哑》洋葱先生

5、五

　　裴彻在讲台上讲解着DNA和RNA，声音沉稳好听，讲法独特新颖，很是吸引人。我一边听课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如果把我的视线换成射线的话，裴彻早就被里里外外看得无比透彻了。
　　也许是我灼灼的视线让他有些不自在，他剑眉微蹙，目光扫过我时讲话间略有停顿，继而又滔滔不绝起来。我一手支着下巴用最最灿烂的微笑面对他，我看见他握着书本的手指指节隐隐泛白，说话间连续出现几个停顿。最后，他不再看我，很顺畅地讲完了课程。
　　吃过午饭后，我拿着生物练习册噌噌就去了四楼的老师办公室，唐言在后面叫我：“唐彩，你去哪？”我在老远的地方摆摆手示意他赶紧回去别耽误我的大事。透过明净的落地窗看见坐在角落的裴彻正在批改作业，我敲敲门，他抬起头说了句，“进来。”
　　当我来到他面前时，他才注意到来者是谁，眼中的那汪泉水荡起圈圈涟漪，我映在他眼眸里的影子微微一笑带着小小的奸诈。我拿出作业本不客气地开始问题，不管会不会做我都问了一遍。裴彻十分有耐心，一题一题仔细讲解还给我举一反三，每讲完一题总会用询问的眼光看着我，解读我脸上的表情。
　　直到没有什么题可以讲了，我仍坐在那里不走，有些死皮赖脸的意思，我乘机跟他闲聊，“裴老师，你是大学刚毕业的吗？”
　　裴彻喝了口水，点点头，“算是吧，毕业两年了，第一次工作。”他弯腰在柜子里翻东西，“你要果汁还是牛奶？”
　　“牛奶，可以长高。”我有一个优点，就是不怕生，也不拿自己当外人。接过牛奶我甜甜地说：“谢谢，裴老师。”视线扫过他桌上的电脑屏幕，右下角有一只小企鹅，下方有游戏窗口，我笑眯眯地问：“老师，你也玩□□啊？哇！这个网游我也在玩，我们加为好友吧。”
　　裴彻或许是被我的热情唬住了，愣了一秒才点头，我帮他输入我的□□号码，顺便偷看他的好友分组情况，很好没有什么暧昧的称呼，也就是分成高中大学同学什么的。在网游上加他时，他歪着脑袋看我的ID。
　　“唐家三彩。”他缓缓念出来，柔柔的很好听。
　　他的名字很可爱，叫“比熊”，我忍不住笑出声来，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在注册的时候，不知道叫什么，正好家的比熊来拽我裤腿，我就打了这个名字。”其实，他温顺阳光这一点我觉得和比熊挺像的。
　　“老师喜欢狗狗？”我装作不经意地问。
　　“嗯，很喜欢，我家有三只狗。”他说这话时眼睛很亮，爱动物的人一般都比较有爱心，既然对小动物有爱心，对人应该更有爱心吧。不过，人是很复杂的动物，越亲近心离得越远，越熟悉越互相伤害。
　　我瞪圆了眼睛，“三只？！你不会觉得麻烦吗?不觉得累吗？”裴彻轻笑，像春日的和煦暖风吹动窗边的风铃，声音和画面都带有温度。
　　“喜欢怎么会觉得累呢？乐趣远远大于劳累。”他放在桌上的手轻叩桌面，一声一声很有韵律。
　　我估摸着时间已经过去好久，今天的侦查应该告一段落了，“我也很喜欢狗狗，不知道以后能不能看看老师家的狗狗们？”
　　裴彻愉快答应，“当然可以。”
　　我起身道别，“谢谢老师刚才的讲解，我就不打扰老师工作了。”裴彻的笑容里之前的那些生疏褪去不少，我在心里oh,yeah!打入敌营撼动敌心第一步告捷。
　　“以后有什么疑问随时可以来找我。”他的身上没有岁月留下的虚假，一切都那么真诚真切。于是，在我离开前，大胆地问了一句，“老师有女朋友了吗？”
　　裴彻又是一愣，笑得有些勉强，“没有。”
　　我愉快地蹦出办公室，心里一朵朵绚丽礼花次第绽放，映红一片心幕。唐溢你等着我把姐夫给你骗回来，到时候你要痛哭流涕地感谢我哦！我在心里鬼哭狼嚎地一阵狂笑。觉得裴彻就像一只睁着无辜大眼睛的比熊被我这么无赖地骗走了，心中有那么一点点的罪恶感，原谅我吧，一切都是为了我那亲爱的姐姐，阿门。
　　我轻快地飘进教室，唐言凑过来，“跑哪去了？都快上课了才回来。”我白了他一眼，晃晃手里的生物课本，“问作业去了。”
　　“是去看帅哥吧。”唐言撇嘴，没好气地说。
　　我得意地看着他，“是啊！”
　　唐言一副很委屈的样子，“难道有我还不够吗？”我不满足地摇摇头，“不够，多少我都不嫌多。”
　　唐言伸手戳我脑袋，咬牙切齿，“你个色女！”我拍掉他的手，“不跟你闹了，我这是在帮我姐，我姐早就中意裴彻了，大好的资源不能眼看着白白流失掉。”
　　唐言恍然大悟，眼睛忽闪忽闪地凑近我，“要不要我也来帮忙？一棒打晕扛回家，这种体力活得要男生来做。”我扶着额头，敢情唐言和尹之秋一样思考从不用大脑。我朝他吼：“你追女生也是一棒打晕扛回家？你用没用大脑！”唐言用食指挠挠脸，沉思片刻，“我觉得追女生和追男生不一样，男生一定要雷厉风行，明明白白，速战速决。”
　　我不说话用很鄙夷地眼光看他，唐言倒觉得自己讲得有理还沾沾自喜呢。我正想赶他走，他突然在我后桌坐下，身子前倾，一脸神秘地说：“就在你去问作业的时候，有人跟我表白了。”我心里一跳，倒不是吃醋什么的，只是惊叹唐言这才转来一个多星期就有人跟他表白，这魅力也太大了吧。
　　“谁啊？”我八卦地凑近问，我真的很难想象一中这些女生里竟然有人那么奔放热情。
　　唐言向左后方努努嘴，压低声音，“水墨。”我震惊了，水墨是那种女王型的，什么方面都好，只有男生围着她转，从没出现过她对男生主动，追她的男生从没得过好果子吃。今天是不是太阳打南边出来了？我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唐言的魅力再大也不可能仅用一个星期的时间就把这位女王打动了。
　　我拍拍唐言的手背，“你是不是闲着无聊编个谎话来骗我，你要是说别人我倒还觉得可信，你说水墨我就觉得不真实了。”唐言的脸在顷刻间上了一层霜，冷冷的不苟言笑，鼻梁高挺线条优美。
　　“不信算，反正我没骗你。”唐言起身就要走，我忙拉住他，赔笑，“其实还有个事挺在心的，你拒绝了没？”唐言表情缓和很多，“当然拒绝了。”
　　我满意地放开手，对他露出很灿烂的笑容，“很好，可以回到你座位上去了。”唐言双手捏住我两边脸颊很怜爱地揉了揉，我一脚踹向他，“赶紧回去，要上课了，少在这给我恶心。”
　　闲聊间，时间过得飞快，下午第一节课的预备铃响了起来，原本闲散的同学们急忙窜回原位。我从衣兜里掏出手机，有一条未读短信，是百里归发来的，内容只有一句话，“唐彩，余臣把尹之秋甩了。”
　　一道电光在我脑海闪过，原本清明的思绪变得混沌，一股怒火在胸中窜起，熊熊燃烧。我一拍桌子起身就往外走，几个刚冲进教室的男生为了给杀气腾腾的我让道慌乱中撞在了一起。在楼道拐角处，我与一人擦身而过。
　　“唐彩，要上课了，你这是要去哪？”裴彻一手拿着课本，站在光亮处看着我。我逆着光看过去，看不清他的表情，我站在原地，下唇被自己咬得生疼，“我身体不舒服，想去医务室。”
　　“很严重吗？”裴彻走向我，我后退几步，“不，不严重。我自己可以去，老师你快去上课吧。”还没等裴彻有所反应，我转身就跑下楼。
　　我们学校是半封闭式的，上课期间要老师的假条才能出校门，我去了学校宿舍楼的后面，从那里翻墙出去。学校围栏不是很高，我踩着镂空的花纹翻了出去，脚刚落地我胳膊就被一个人抓住了。
　　“你要去哪？”唐言从后面拽住我胳膊，话语间有些喘息。
　　“五中。”我不挣扎，直直地盯着他。唐言先是一愣，视线飘向别处，好一会才回到我身上。
　　“你知道了。”唐言轻声说。他应该比我先知道，他没告诉我，但我不生气，大家都知道我的脾气，我遇事容易冲动，尤其在对朋友的事上格外上心。我们无声地站在原地，他的手紧紧拉着我胳膊，这是我和唐言之间特有的举动——无声的争执。
　　初一时，我和唐言并不是一个班，他是尹之秋的朋友，我和之秋混在一起和他便慢慢熟络起来。我和他走进是因为一次争执，大家一同走在大街上，他们在争论北极有没有企鹅，唐言固执地说有，他说南北极都一样的冷肯定有企鹅。我很意外地插话，我告诉他没有，他大眼睛直直瞪着我，我也瞪着他，我俩的眼神一阵厮杀不分胜负。路旁正好有一家书店，我把他拽进书店找了本科普书把证据摆在他眼前，谁知他那混蛋把眼睛一闭，嚷嚷着，“我没看见，所以北极就是有企鹅了！”我当时气得脸色发青，撇下他自己出了书店。从那以后，唐言开始和我说话，但有一个习惯没变，遇到争执之前我们会有一段时间的沉默，无声地较量。
　　“放手。”我紧紧盯着他，他眼里的固执坚若磐石。
　　“那是他们的事，你我不过局外之人。”唐言声音低沉，他很少这样一本正经地跟我说话，唐言平日里虽然爱开玩笑却是个明理之人，做事沉稳可靠。我心里的火气熄灭不少，脑海也清明许多，感情这种事别人插不了手。
　　唐言见我身上的杀气褪了不少终于松了口气，他浅笑，“回去上课吧。”
　　我撅着嘴站在原地不动，唐言总能将我的脾气掌控，这点我很不服气但又不得不承认。
　　“别生气了，快回教室吧，放学之后再去找之秋，我陪你去，乖啊。”唐言跟哄小孩似地哄我，我烦躁地推开他转身开始翻学校的围墙。刚才没发觉围墙竟这么高，我试了几次没爬上去。唐言帅气地一跃坐在了墙头上，他向我伸手，我没理会。
　　唐言似笑非笑地坐在上面晃着两条长腿，耀眼的阳光在他的脸上落下深深的阴影，校服外衣敞开，领带松散。他微微俯下身子，向我伸出手，“快上来，裙子下面的风景全露出来了。”
　　我蹭一下窜上墙头，唐言坏笑着跳了下去，他一手搭在额头上从下面仰视我，“全看见了！”我捂着裙子匆匆跳下墙头，唐言错愕，慌忙过来接住我，我很顺利地把他砸倒在地。唐言疼得倒吸一口冷气，他揉着屁股一瘸一拐地站起来，我甩下句“流氓”就跑向教室。唐言在后面骂骂咧咧，我不理他，是他流氓在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