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羽喑哑》洋葱先生

3、三

　　我坐在姐姐的糕点屋里，一杯奶茶一块巧克力蛋糕，秋日午后的阳光少了份灼热多了份柔和，我穿着松松的毛衣晒着太阳昏昏欲睡。
　　姐姐和三个店员送走了几位客人，姐姐得了空闲坐到我对面用手指戳着我脑门，开始嚷嚷，“还不回家看书去，在这发什么呆，碍手碍脚的。”
　　我晃着晕乎乎的脑袋，喝了口香芋味的奶茶，“唐溢同志，请不要用你愚昧的手指戳我睿智的脑门。”姐姐白了我一眼，“还学会跟我贫了啊！”
　　我趴在桌上，努力做出痛苦的表情，“姐，我昨天喝多了，头疼，我就只休息一下午。”
　　姐姐那水润莹亮的大眼睛紧紧盯着我，“谁让你喝那么多了，还来跟我说，‘姐，今天有人跟我表白了’。”唐溢这混蛋学着我的口气说。一旁的小玲凑过来，兴奋得像被表白的是她一样，“唐彩，有人跟你表白了？谁啊？”阿锦和小楠也立刻凑了过来，我被这四双眼睛瞪得好不自在。
　　“这个人啊，大家都认得，就是那个经常来找我们家唐彩的唐言。”姐姐怪腔怪调地打小报告，眼睛里闪着一丝神秘，十足的八婆样。
　　我姐姐的三个小店员开始尖叫，我无奈地偏过头，我的耳膜受伤了。
　　“阿彩，你答应他了吗?”小玲接着问我。我分析了一下情况，若有所思地回答，“没答应。”看着她们逐渐瞪圆的眼睛又接着说，“也没拒接。”她们眼睛逐渐恢复，接着略微眯起，一副疑惑的表情。
　　“阿彩，你为什么不答应呢？唐言长得那么帅，家里还那么有钱。”小玲惋惜，可惜啊，要是唐言跟她表白她一定答应。
　　“我妹妹是那种只看重外表和钱财的人吗？唐彩才没你那么肤浅呢！”事端挑起者该死的唐溢，正一本正经地教训小玲，她这种墙头草到处倒的习性我已经见惯不怪了。
　　在四个女人吵吵嚷嚷的时候，一个身影进入店里，我身边的四只麻雀顿时没了声齐刷刷看向来者。
　　来的是名男子，身穿简单的格子衬衫，卡其色休闲裤，头发纯黑柔软，细细碎碎很是清爽精神，从后面看去身形颀长俊朗。
　　姐姐整了整衣冠，镇定且面带微笑地走向收银台，男子选了几包点心到收银台交钱，姐姐笑得那个甜啊，都要滴出蜜来了。
　　“谁啊？认识？”我问身旁三人。
　　小玲嘴撅得老高“不认识，从半个月前开始隔三差五地到店里买东西，长得不是一般的帅，每次他来唐溢姐都亲自去收钱，从不让我们插手。”
　　那边的姐姐笑容比现在的阳光还明媚，话语甜得像在吃蜜饯，“这是你的钱，请拿好，欢迎下次光临。”我看着那笑浑身起了层鸡皮。
　　男子转身离开，阳光在空气里散发着干燥纯净的气息，眼眸深褐，睫毛微翘，脸部轮廓清晰俊逸。男子衬衫敞开里面的白色T恤上蜡笔小新正在蹂躏小白，我扑哧一笑，嘴里的奶茶喷了一地。我忙擦擦嘴，对着他尽量装出很无辜的笑容。
　　“嗨，帅哥，下次再来啊！”我对他招手，表示我很友善。
　　男子盯了我一会，皱着眉头推开玻璃门走了出去。男子走了不一会，唐溢挽起袖子怒气冲冲地杀过来，“唐彩！以后要是他不敢再来了就是你的错！”我知道我做了件错事，但是看到一个温文尔雅的帅哥衣服上印有小新小白那么具有喜感的一幕，笑场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姐姐把我从座位上拎起来推出店门，“你给我快回去，别在这影响我的生意。”我站在熙熙嚷嚷的大街上一脸无辜，我隔着明净的玻璃错愕地说：“我那奶茶和蛋糕还没处理完呢。”
　　这时，姐姐拉开门，我一阵欣喜，还是舍不得我啊！只见她把什么东西往我怀中一塞转身关门，我愣愣地看着怀里的蛋糕和奶茶，原来她是怕这些食物浪费了。我阴沉着脸含着吸管拖拖踏踏往家走，该死的唐溢，我把牙咬得咯咯作响。
　　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些事，本以为再无瓜葛但却在不久的将来竟和你盘根错节般纠结，世界上也总有那么一些有缘之人，之前的匆匆一瞥只是为日后的刻骨铭心做伏笔。或许，我的这些觉悟只是暂时的肤浅认识吧，在不可知的未来，过去的一切随时都有被颠覆的可能。我们站在阳光的指尖明媚耀眼，容不得任何的虚假，我行我素地生活在小小圈子里，无论将来会哭得如何狼狈，我只要此刻笑得没有一丝瑕疵。
　　星期一的第一节课，唐言跟在班主任身后走进教室。我以为他只是跟我一个学校而已，我以为我们还会保持那种亦远亦近的状态，所以当唐言出现在我们班时，我又一次感叹起唐言家的势力与关系网，虽然我不知道是不是故意选择和我一个班的，但容许我在这微微自恋一下吧。
　　唐言大方自信地自我介绍，衣着整齐，简单俊朗。从没想过唐言能把我们学校这乌漆麻黑的校服装得那么大方得体。我心中狂笑，让一中这些书呆子们见识见识什么才是阳光美少年，让那该死的一中校草排行榜见鬼去吧！
　　讲台上，唐言浅笑，灿烂但又不张扬。我支着下巴，乐颠颠地看着他，他看向我眼中闪过一丝嗔怪，暧昧不明，我的心猛烈一跳撞上心房的墙壁，我承认我被电到了。还好他的座位在后面，要是每天他这么不时地看我几眼，我可能会心脏抽搐而死的。
　　课间，我拿着盒牛奶去向他问候，那小子正在整理笔记，抬头时我看见他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清秀儒雅，但又不乏刚毅之气。
　　我指着他的眼镜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你不用为了装好学生那么用心良苦吧，没度数的吧？”唐言正经地回答我，“我近视，150度。”
　　我一愣，讪笑，“我怎么不知道。”唐言还是那么一本正经，面无表情，“我上高一才开始戴的，你当然不知道，这一年多关于我的事你不知道的多了去了。”
　　我酸酸地捅捅他胳膊，“喂，你这是怎么了？阴阳怪气的，不像你。”唐言瞪着我不说话，嘴角晕开一圈圈微笑的涟漪，越来越大，越来越深，终于他低头笑起来，就像乍泄的阳光耀眼璀璨。我愤怒地一拳揍在他胸口，“逗我好玩啊？！”
　　他强忍着笑，“好玩，不过我是真的近视，只是平时不戴罢了。”
　　我愤愤地给手中那盒牛奶插上吸管，自己猛喝几口，指着他说：“本来想给你喝的，看这样子还是作罢吧。”唐言趁我不注意一伸脖子咬住那吸管吸了一大口牛奶，他洋洋得意地看着我，“喝到了。”
　　我听到自己的牙齿咬得咯咯直响，这该死的唐言越来越放肆，越来越不像话了！我把牛奶往他怀里一推，“你喝吧，我算败给你了。”唐言一边惬意地喝着一边用扑闪扑闪的大眼睛看我。我气结，而又无可奈何。
　　当第二节生物课上，一个人影跟在班主任后面进来，那一刻，我把之前掐死唐言的念头抛到了大西洋。知道我见到了谁吗？
　　那个跟在班主任身后，身形颀长，眼眸深褐，睫毛微翘的人不就是那个T恤上有小新小白让我姐如痴如醉的隔三差五来我家糕点屋的男人吗！他代替之前那个回家生孩子的生物老师接手我们班的生物课。他穿着学校统一的深灰色西装，庄严而又和蔼，干练但不老陈。
　　我看着他，嘴角不知不觉露出笑容。我坐在正中央的第一排，正对着他，他在黑板上写下，“裴彻”两个字，接着又写下他的电话号码，说以后有不懂的问题可以随时问他。
　　裴彻眼眸清亮，话语间的浅笑像那落在湖面的星光，潋滟璀璨闪闪烁烁。我唇角的笑一圈圈如涟漪般荡漾开，裴彻眼光扫过我时略有停顿，表面上没有丝毫波澜，但我还是捕捉到他眼中的那片湖激起的水花。很好，他应该还记得我，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一个计谋在我心里朦胧成形，我想，此刻我一定笑得奸诈无比，就像那专门拐骗无知小孩的老巫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