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羽喑哑》洋葱先生

2、二

　　下午五点，下课铃一响，我抓起书包冲向校门，很远就看到门口那里唐言朝我招手，“唐彩！唐彩！这里！”唐言穿着五中的校服，外套随意敞开露出里面的白色衬衫，一头短发精神帅气。第一次看见他就觉得这家伙会发光，无论在哪总是能很容易地把他与旁人区分开。
　　此时与唐言一起站在校门口的一干众人是我在初中的狐朋狗友，一行人打打闹闹格外显眼。我粗粗看去觉得人数比平时多了不少，唐言看我走过来，他把自己外套一脱递给了我。
　　“这是干嘛？”我不解。
　　“你的校服很显眼。”唐言挠挠头，“待会去KTV。”他又补充了一句。我把外套脱下塞进书包，把他校服递还给他，“只穿衬衫就看不出是哪个学校的了。”
　　但是唐言不依不饶，他把外套披在我身上，眉角挑了挑，“难道你不知道白衬衫很透明吗？快穿上不要被别人偷看了。”我无奈地套上他宽大的外套，上面还残留着暖暖的气息。
　　“走！我们先下馆子去！”唐言财大气粗地一挥手，于是大家像打了鸡血一般。哦，忘了说，今天是唐言的生日，这个富二代总在他生日这天聚众狂欢一晚。
　　吃饭的时候我偷偷跟尹之秋说：“今天多了好几张生面孔。”尹之秋喝得两颊微红，眼睛水润风情万种，好死不死地扯着嗓子回答我，“你看不出来吗？你真的看不出来吗？”我满头黑线地转过头，别说我认识这个疯婆子。一旁的百里归端着杯啤酒斜眼蔑视尹之秋，“真丢人，酒量差就不要喝。”
　　百里归一脸冰霜低声对我说：“多出来的那几个女的最近在追唐言，今天非要来给唐言庆祝生日，真讨厌，唐言要拒绝就给我干脆一点，拖泥带水的真讨厌。”我拍拍她的手，“百里还是这样的尖酸啊！”在百里归锐利的眼神中我讪讪赔笑，继续扫荡满桌的美味。
　　席间气氛一直很高涨，唐言坐在一群女生里有说有笑，我身边窘态百出的尹之秋和一脸阴沉的百里归形成鲜明对比，我夹在暖气团和冷气团之间有种说不出的奇妙感觉。
　　“唐彩，来干一杯。”唐言挪到我身边，一手拿着瓶啤酒，一只胳膊揽住我肩膀，一副好哥们的样子。我拿过他手中的酒瓶仰头喝了一口，“生日快乐，我的礼物就免去吧。”我跟他打哈哈，他眼睛亮亮地看着我继而又看向别处，语气欢快轻松，“你什么时候想起过送我礼物？”他把瓶子里的啤酒一口喝尽，“好好玩。”他嘱咐完起身走向别人。
　　吃喝完毕一行人呼呼啦啦进了一家KTV，尹之秋软绵绵地坐在沙发上，她的男朋友余臣守在她旁边。
　　“唐彩！百里！来这里坐！来！”尹之秋拍拍身旁的位置向我们招手，百里无视她，挑个偏僻的位置坐下，我怕尹之秋会嚷嚷，只得硬着头皮坐在她指定的位置上。
　　“唐彩！”尹之秋扑过来黏在我身上，她卷卷的头发挠得我脖子直痒痒。尹之秋从包里掏出包烟，先拿出一根叼在自己嘴里又拿了一根塞进我嘴里。我无奈地把烟从嘴里拿出来调换方向叼着有滤嘴的那一头，“之秋，你塞错方向了。”我轻声提醒她，她一脸傻笑地从包里掏出打火机颤颤巍巍地给自己点烟，我真怕她把自己的头发给点着了。
　　唐言站在大屏幕前，作为今天的寿星他准备发表一番言论，大家安静下来看着他。唐言笑得灿烂无害，半正经半玩笑地开口，“今天谢谢各位来给我庆祝生日，大家一定要玩得痛快吃得畅快。”有人鼓掌，唐言给那人投去阵阵秋波，顿了一会，唐言脸上笑容渐渐退去，他接着说：“这几年来谢谢大家一直陪伴在我身边，这份友谊我十分珍惜，以后无论身在何处无论年华如何消逝，我都不会忘记曾经的种种，我不会忘记你们，我是你们永远的唐言。”
　　我看着唐言觉得他的眼睛有种湿润感，他的话就像在告别。他站在前方，笑容明朗像夏日晴空般微暖纯净，身形颀长略显单薄，突然有种他会就这样在我们面前一点点消失的感觉，心头掠过丝丝悲怆。
　　“唐言，别搞得那么煽情好不好！弄得像要分别了似的。”余臣打断唐言的话，也许余臣也听出了这话里的悲凉之意。
　　唐言自己先笑了出来，像憋了很久，他笑得璀璨明媚，“今天是我十七岁生日，我要宣布两件事。第一件事，今天我要进行我这十七年来的第一次告白。”下面的众人出现骚动，女生低声讨论起来，眼睛仍停留在唐言身上。我心里也是一惊，唐言今天唱的是哪出？身旁的尹之秋丝毫不被唐言的话所干扰，她沉浸在自我世界中，她拿着打火机手晃得厉害却固执地要给我点烟。我拗不过她只得看着她把冒着火苗的打火机凑近我，我感到额头有冷汗渗出。
　　“尹之秋！不准给唐彩点烟！”唐言突如其来的喊声让尹之秋着实吓了一跳，啪一声打火机掉在地上。我松了口气，刚才差点让尹之秋把刘海给点着了。
　　唐言吼完那一声又接着开始他的言论，“今天我要跟一个女生告白，她是我生命中一个很特殊的存在，没有过多的奢望，我只要她知道我的心思就行。”唐言那个自恋狂竟然说出这样没信心的话，我兴奋地等待着下面的好戏，那个女生肯定就在今天的这群人里。
　　“其实，唐彩，我喜欢你。”唐言表情真挚眼中有几分忐忑。我叼着的烟啪一声也掉在了地上，大家都转过脸看我，我摸着鼻梁讪讪傻笑，脸上挂着“不关我事”的表情。
　　唐言淡定地接着说：“第二件事，我要转入一中了。”这次大家都静默了，以唐言家的势力进一中不是难事，可是这前后两件事合在一起说就令人遐想了，这回我连笑都笑不出来了。
　　“祝你在新的学校也混得风生水起！”余臣说完端起一杯啤酒饮尽，大家也纷纷端起酒杯祝福唐言，尴尬的沉默被打破，场面又变得火热，只是当事人都沉默了。我看向唐言，他的眼眸闪着光，他微微笑冲我晃了晃手中的酒杯然后一口饮尽。
　　之后，我斜靠在沙发上看着他们吵吵闹闹，十一个人就把这个大包间闹得乌烟瘴气。百里移来我旁边低声问我，“你打算怎么办？”我看了她一会，她被我看得有些发毛，我手支着下巴，“不知道。”
　　我和唐言关系一直挺好，就算今天他这样说我觉得我们之间有些东西是不会变的。远处的唐言正被一个女生抹得满脸奶油，异常狼狈。
　　快到十点时，唐言坐到我旁边，他用纸巾擦拭着身上的奶油，浑身散发着一股香甜的气息。“待会我送你回家吧。”他看着闹腾的人们眉头轻轻蹙起。今天发生太多的事，真的需要好好谈谈，我向他点点头。
　　十一点半左右唐言打电话叫了家里的两辆车来送大家回家，我远离人群，看着人数不断减少，最后只剩下我和唐言。
　　“这里离你家很近，我们走着去吧。”唐言询问。我点点头，“正好我也想醒醒酒，喝太多了。”
　　我们沉默地走着，四周游走着怪异的气氛，路旁的KTV里传来鬼哭狼嚎的歌声，我和唐言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爆笑起来，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这哥们也太撕心裂肺了吧。”我给那轰轰烈烈的嘶吼声下评论，唐言只笑不说话。路灯被树叶搅碎，昏黄杂乱的一团，唐言这时的身影异常深刻，让我有种崇敬之感。
　　“我们又要成一个战壕里的战友了，欢迎你。”我拍着唐言的肩，他的肩很薄有种烈烈的暖意。
　　“我爸不想让我再这么混日子了，他托关系给我转的学，我也不想再这样浑浑噩噩下去了，我想像你一样。”唐言看着我眼睛里有点点闪光，“我怕离你太远，不然以后想追都追不上了，我是说学业方面。”他好像发现话语里包含了太多的暧昧不明，就又在最后补上一句解释的话。
　　“我明白。”我只是淡淡的简单的三个字，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明白些什么。拐过几条街就到我家了，我站在大门外把仍穿在身上的校服外套还给他，他跟我挥挥手大步走远。
　　开门进到家里，惊奇地发现平时早早睡下的姐姐正端坐在客厅，她脚搭在茶几上，脸上贴着面膜，电视里转播着NBA球赛。看见我进来，她冷淡地说：“站一边去，别挡电视。”
　　我无奈地挪到别处，胃里猛然一阵抽搐，捂着嘴冲进卫生间就开始一阵狂吐。我吐得昏天暗地，感觉胃都要翻过来一般。等到实在吐不出什么了，我仔细漱口后虚脱地躺倒在沙发上。姐姐不动声色地递上一碗紫菜汤，我感动得泪眼婆娑，姐姐嫌弃地蹙眉，“唐彩，你要记得把卫生间打扫干净，恶心死了。”
　　我喝着紫菜汤，假装优雅，“唐溢同志，我难得醉得这么惨烈一次，你就帮帮忙放过我吧，我今天实在没力气啊。”
　　姐姐看着我元气大伤而苍白的脸，说：“那你明天打扫吧。”敢情横竖反正都得要我来打扫，我干脆不去理睬她专心喝紫菜汤。
　　“姐。”我放下碗，深思一会低沉着声音喊她。
　　“嗯？”姐姐目光紧紧锁住电视，几乎都懒得敷衍我了。
　　“今天有人跟我表白了。”
　　姐姐把目光转向我，片刻又转向电视，“哦，谁？”
　　“唐言。”我回答。
　　“那小子不错，家境非常理想。”姐姐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电视里姚明进了一个球，姐姐激动地一蹦。我看她实在无法顾及我了，于是知趣地喝完汤就上床睡觉。
　　躺在床上发现头晕得厉害，迷迷糊糊滑进梦乡，睡着前唐言来了个电话，他听着我哑哑的声音只轻笑一声说了句晚安就挂了电话，我大脑混沌一片，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