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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钥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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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钥匙
建木根系在脚下蠕动，黏稠的辐射废水泛着幽蓝荧光。
“小心，空气中含有精神诱导剂。”杨威利冷道。
景元的靴子陷进糖浆状的地面，每一步都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杨威利突然拽住他的衣领：“别动。”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景元发现废水表面浮着一层结晶，正随着三人的呼吸节奏明灭闪烁。
“生物感应地雷。”杨威利摘下戒指抛向前方，金属指环悬浮在空中，瞬间被无形的磁场撕成螺旋状，“特留把整条通道做成了消化系统——我们在怪兽的食道里。”
镜流的剑鞘突然结霜。她抬手抚过隧道内壁，蓝光的神经纤维如触电般收缩：“这些是当年舰队的医疗数据线…被改造成了神经网络。”
话音未落，杨威利的戒指突然吸附在墙面上。金属与肉质的墙体摩擦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墙皮剥落处露出半张人脸——
是当年休伯利安号的导航员，他的头骨已经和建木根系融为一体，电子眼还在机械地眨动。
数十具人体倒悬在穹顶，头颅插着透明的导管，淡金色的脑脊液正被泵入建木主脉。每个人的胸口都嵌着蓝色装置，反复播放着变调的童谣：“罗浮的罪人~该~死~啦~”
杨威利踩碎一块掉落的记忆晶体，全息投影突然炸开——
【星历2194.02.15 04:17】
休伯利安号的防化兵们正在捶打舱门，他们的防护服在辐射中熔化成第二层皮肤。突然，所有画面扭曲成丹枫的脸，电子合成的嘶吼响彻空间：“凶手！凶手！凶手！”
突然，镜流的大脑如针刺般疼痛，接驳者的身份此刻成为诅咒，海量记忆直接灌入大脑：
- 母亲为新生儿刻舰队铭牌的手在颤抖
- 医疗兵周锐偷偷调换劣质防护凝胶
- 杨威利在爆炸前一秒按下舱门锁定键
……
“当心！”
杨威利的警告晚了一瞬。镜流的剑气擦过景元脖颈，在墙面冻出冰霜蛛网。她的接驳器浮现血色纹路，正是特留的加密指令码。
“师傅！你看到的不是真相！”景元抓住杨威利的肩膀迅速后撤，寒光一现，他们刚才所站之处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霜。
镜流的瞳孔已被血色割裂，剑刃裹挟着冰晶直刺而来——
“嗤！”
景元仰头后撤，剑尖擦过喉结，一滴血珠冻结成冰棱坠地。他反手甩出三把手术刀，刀柄精准卡住剑格缺口，刀刃却在触及剑身的瞬间崩碎。
“镜流！醒醒！”杨威利抓起地上的记忆晶体砸向墙面，爆炸的蓝光中浮现舰队密语代码：“第七舰队请求对接！验证码：红茶！”
镜流的剑锋离景元的咽喉只剩半寸，冰晶已在他颈侧凝成血色蔷薇。杨威利突然扑向墙面上与建木融合的遗骸，手指插进其眼眶——那里垂落着几根幽蓝的数据线，神经纤维仍在跳动。
“第七舰队！”他嘶吼着扯断数据线，舰队的加密波段从断裂处迸发，“全员听令——战术阵型Zeta！”
遗骸突然抽搐，建木根系如巨蟒绞动。数十根数据线从尸体眼眶、口腔中激射而出，缠绕上镜流的手腕。每一根线都带着死者生前的记忆脉冲：
- 防化兵临终前刻在舱门上的遗书
- 医疗兵周锐为伤员替换药物
- 杨威利在指挥台上敲出的撤退密令
“看看他们的眼睛！”杨威利将数据线绕上钢管，电流在镜流剑身炸开火花，“这些才是你该斩断的东西！”
镜流的剑势停滞了一瞬。
景元趁机翻滚到遗骸后方，手术刀精准划开镜流手臂，挑断皮下植入的接驳芯片。
紫黑色的星能粉末散溢，溅射在数据线上，竟与死者的脑脊液发生反应——
“滋滋！”
所有数据线突然绷直，将镜流吊上半空。遗骸们残缺的手指诡异地屈伸，仿佛在演绎舰队最后的战术手势。
“接驳器…反向传输…”景元盯着交织的神经纤维，“他们在用记忆覆盖特留的指令！”
镜流的剑穗突然燃起冰焰，特留的芯片在高温中尖叫着熔化。她瞳孔里的血色时明时暗，数据线一根根崩断：
“快走…我撑不住…”
最后一根线断裂的刹那，杨威利将钢管插入建木主脉。强磁场瞬间扭曲空间，三人被气浪掀飞的同时，所有遗骸同步抬手——
数十道全息投影在空中向杨威利行了一个完整的军礼，如同一场沉默的葬礼。
————
景元抹去颈侧冰晶，看着满地焦黑的数据线。
杨威利捡起半截仍在抽搐的神经纤维，轻轻缠在手腕上：
“现在，他们能继续保护你了。”
“……”
“走吧，这里的秘密远不止这些。”
……
穿过最后一道闸门时，景元的靴底发出血肉分离的黏腻声响。培养室的墙壁在呼吸——字面意义上的呼吸——暗红色肉膜随着不明节律起伏，蓝紫色血管在皮下搏动，将培养液泵入天花板上悬挂的囊泡。
"像在巨兽的子宫里。"杨威利擦掉溅在风衣上的黏液，戒指扫过墙面时突然报警："辐射值是外面的三十倍...难怪需要活体屏障。"
镜流的剑尖挑起一截断裂的导管，淡金色液体滴落处，肉墙突然痉挛着撕开一道裂口。数十个培养舱如蜂巢般罗列，九成以上泛着病态的幽绿。
1号舱：胚胎状肉团表面凸起无数眼球，每颗瞳孔都散发着幽绿的光。
一旁的操作台显示：……胚胎活性消失，实验失败。
13号舱：完全液化的血肉中漂浮着完整大脑，脑干部分延伸出多根突触，每一段末端都带着焦黑。
……显示：……突触神经坏死，实验失败。
17号舱：心脏表面长出珊瑚状结晶，细密了鳞片反插入心肌之中。
……显示：……生长异化停止，心脏跳动停止，实验失败。
……
“这是……”景元的眼睛突然睁大，少年的躯体蜷缩着，幽绿的灯光打在他身上——这是一张与丹枫极为相似的脸。
培养舱内的少年已然没有生命迹象，一旁的操作台显示：……实验失败。
景元不由向前伸手，皮靴却碰到一个通讯装置——
“一群废物！没用的东西！DNA……DNA密钥！解不开丹枫的密钥你们都去成为建木的养料！和第七舰队的废物一样！”特留尼西特的声音忽然传遍整个静谧的实验室。
杨威利衣袖里的手握紧，景元低头，刘海的阴影遮住了脸上的神情，镜流的剑已经举起，周围的空气凝成冰晶。
“嗯……看来，特留的算盘打得不太顺利呢……”鎏金的双眸扫视着整个实验室，最终停留在那张与丹枫极为相似的脸上。
镜流一剑劈开中央控制台，泄露的数据流在空中交织成树状图：
- 主干：丹枫原始基因链
- 枝杈：53次克隆实验记录
- 果实：每个失败品吞噬的星核能量计算
"用被星核能量污染的舰队伤员做养料..."杨威利碾碎一枚掉落的芯片，"难怪要伪造复仇。"
“十年过去了，那次爆炸逸散的星核能量快被建木吃完了吧……以至于迫不及待地打起了前实验人员的性命了。”
“……利用第七舰队的仇恨，借刀杀人，一般警署调查根本不会怀疑一向和第七舰队有过节的特留，一如既往的小人做派。”杨威利厌恶地挥了挥手，似乎想把被特留声音污染过的空气挥散开。
“看来丹枫对星核做了个封印，他们还没打开。”镜流挥剑逐个击碎培养舱。
景元突然按住抽痛的右眼，踉跄扶住某个舱体。所有舱体的导管突然转向他，如同嗅到血味的鲨群。内部的失败品似重新活过来一样，正与他同步呼吸——
不等实验体继续活动，镜流的寒光已至，破碎的舱□□体四溅，又迅速凝成冰晶坠落。
“我要把这鬼地方毁了，小元，先走。”
镜流眼底怒火中烧，她的手指在剑柄上轻轻一叩，鞘中迸发的不是金属嗡鸣，而是冰川开裂的脆响。剑光乍现的刹那，整个基因实验室的温度骤降二十度，培养舱表面的冷凝水瞬间冻成荆棘状的冰刺。
杨威利拉上景元就往外跑，同时，景元右手顺了一块碎玻璃放入口袋。
——
“你的冷静好像比里面的寒光更可怕一些呢。”
杨威利旋转着手上的戒指，轻声道。
“哦？你发现了什么吗？”景元笑问，鎏金的眼眸注视着杨。
“那倒没有，只是有些疑问，”杨威利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不过你的回答让我确定了——你瞒了我们一些东西。”
“诶——原来是被诈骗了吗？不过，我说的话都是真的。”
“我可没说你骗人，你只是没把真话说全而已。”
杨威利收起懒散的神态，严肃地盯着景元。
“你也看到了，特留尼西特的野心远不止如此，星核还只是暂时被封印，他们已经按耐不住了。”
“……”
两人间的谈话因一人的沉默中断了，气氛凝固。不远处，一身寒气的镜流破空而来。
“先走吧，我带你们见一个。”景元妥协地开口了。
镜流眼神在两人脸上流转，有些疑惑，但没有出声。
————
长乐天——金人巷：
景元推开一扇锈迹斑斑的防辐射门时，杨威利闻到了熟悉的星芋啵啵甜香。狭小的房间贴满泛黄的星图，两排高大的书架挤掉了这个房间一半的位置，丹恒正蜷在角落的懒人沙发里，木桌上还有一半阅读了一半的书——那是最初版的纸质书，书页间夹着一张便签。
"你果然藏了个小惊喜。"杨威利弯腰捡起书，指腹擦过便签上的字迹：【给我的未来——如果我的实验失败，至少让这孩子看看英雄的故事】
景元轻柔地替丹恒盖上被子的瞬间，碧青的睁开凝望着他。
“醒啦，我不是说老是看书到深夜嘛。”他笑着收回了手，思考了一下，轻轻放在青年的脑袋上。
“景元先生，我……”丹恒耳朵微红，有些局促地站了起来。
“没关系，”景元移开身子，露出背后的二人，“给你介绍一下，杨威利提督，镜流——我的师傅。”
“这是丹恒……拥有丹枫一模一样的DNA，”景元停顿了一下，没有说出那个大家都心知肚明的身份——克隆体。“但他是丹恒。”
接下来，狭小的房间就只有景元一人和缓的声音。
丹枫当年的研究瞒住了所有人，只是，年轻的景元头脑一样好使，却比现在冲动。
年轻的景元踹开实验室气密门时，雨水顺着白大褂滴落在培养舱的玻璃上。数十个舱体在闪电中明灭，每个舱内都漂浮着与丹枫面容相似的少年——有的全身插满数据线，有的肢体异化成植物根须，第64号舱体的克隆体甚至正在溶解，血肉像融化的蜡油般坠向舱底。
"你管这叫科学？"他的手术刀哐当砸在操作台上，震翻了丹枫手边的咖啡。褐色的液体在实验日志上洇开，模糊了「基因重组进度98.7%」的字样。
丹枫慢条斯理地擦拭金丝眼镜，培养舱的蓝光在他脸上切割出冰冷的几何图形："记得你解剖的第一具尸体吗？那个被辐射烧毁的运输员——"
他突然抓起景元的手按在第37号舱体表面，克隆体猛地睁眼，瞳孔里流转着星核数据流。
"这些孩子能承受十倍的辐射剂量，能记住整个星穹市的神经接驳代码。"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狂热，"他们才是新人类！"
“我的时间不多了，星核能量的庞大远超我们的想象——”他扯掉工作的手套，递在景元面前，“看，这是星核能量的污染，我的研究不能中断，看这个——我最完美的克隆体。”他拉起景元的手，引到一座试验舱前。
“他会继承我的知识，我的记忆，这就是我延续的生命，我的未来——”丹枫的眼睛燃烧着疯狂的火焰，这是景元从未见过的神情。
景元触电般缩回手。克隆体脖颈处有个枫叶状胎记——和丹枫锁骨下的纹身分毫不差。
景元突然扯开衣领，露出锁骨下的辐射疤痕："当年你救我时说，每个生命都是宇宙的奇迹。"
"所以我在创造更多的奇迹。"丹枫的基因剪指向中央培养舱，苍白的克隆体正在临摹星图，"他会继续我死后的研究，他之后，又会继续他死后的研究……这是超越死亡的..."
"是谋杀！"景元的手术刀贯穿全息投影，将星图钉在墙上，"你给他编写人生代码，这和制造机器人有什么区别！"
“景元——你猜猜看，为什么我这么年轻就能当上首席科学家，我的知识储备为什么会比其他人多这么多？”镜片掩盖了疯狂和痛苦。
景元瞪大眼睛，似乎已经忘记了愤怒，“丹枫哥……”
警报声突然炸响。第3号舱体剧烈震颤，克隆体疯狂抓挠玻璃，皮肤下浮现与景元相同的辐射疤痕。丹枫快速输入终止代码，却听见景元嘶吼："看清楚了！他在模仿我的伤口——这些孩子不是工具，他们在求救！"
“景元，我的记忆除了实验室，就只有和你们相处的时光了，星核研究还没有完成，特留尼西特在蠢蠢欲动，我已经没有办法停止了……”丹枫抓紧景元的双手，把一枚徽章塞入他的手心。
培养舱轰然炸裂。景元扑倒丹枫的瞬间，克隆体的血溅在两人之间，凝成一道永久的裂痕。
他看见，那天他的眼底流过悲伤。
————
景元解开袖扣，露出小臂内侧的注射痕迹："每月给他送抑制剂时，我都希望自己猜错了。"
“丹恒应该要有自己的人生。他死之前，只留下了丹恒，”景元拿起桌上的便签，轻轻抚摸“最后——”
“他放过了自己，也放过了丹恒。”
"他的基因链里藏着归零计划的生物密钥，"景元将丹恒挡在身后，"景元将丹恒挡在身后，"但每次基因检测，结果都会自动销毁。"
镜流的剑穗突然结霜："所以你连我都瞒？"
丹恒突然伸手触碰全息投影，画面中的丹枫与他指尖相抵。培养舱的数据流突然涌入他的瞳孔，房间里的星图无风自动，在墙面拼出完整的归零公式。
"原来这就是你总给我送数学题的原因…"丹恒轻笑一声，腕间的抑制器突然崩裂，"每次解完题，那些公式都会在我梦里重组。"
杨威利眯起眼睛——少年解题的手势与丹枫如出一辙，连笔尖倾斜的角度都完美复刻。
"带我去建木根系。"丹恒望着景元鎏金的双眸，"如果我的基因是钥匙…"
景元按住他的手腕，脉搏与少年脉搏共振："可能会死。"
"但不去的话，"丹恒接过他手里的便签，"我永远只是活在故事里的影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