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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舆论与谎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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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天615号,是一间私人酒吧,隐秘而伟大。
“我们现在需要的是——引蛇出洞。”
“特留在高位待太久了,不会轻易走出他的龟壳。”
无论是十年前的秘密重启,还是现在的禁区研究,特留尼西特都不会主动将自己的真正目的公开布诚。
伪善的面具已经牢牢戴在他的脸上。
第七舰队的旧部围坐在全息投影前。周锐一拳砸在弹药箱上,震得巧克力包装纸簌簌飘落。
“要我说,直接把特留挪用军费害死兄弟们的证据甩到网上!”他眼眶赤红,调出舰队覆灭前的最后影像——防化兵被劣质凝胶熔在舱门上的画面,“让全星穹市看看这畜生的真面目!”
空气骤然凝固。投影蓝光中,景元的手指轻轻叩了叩桌面。
“然后呢?”他抬头看向周锐,鎏金瞳孔如冷焰,“民众看到腐烂的尸体和辐射疮,第一反应是恐惧,不是愤怒——恐惧会让人缩回壳里,甚至觉得‘特留虽然坏但能维持稳定’。”
“……可,可是……”周锐看着景元鎏金的眼眸,心中的怒火被浇了一盆冷水,他无措地看向了杨威利。
“我们是军人,无论如何,让群众感到恐惧,不是军人该做的。”一位年迈的老兵抛出了一句话,低头,轻抚着休伯利安。
杨威利往嘴里抛了块巧克力,突然插话:“恐慌是块黑布,会蒙住眼睛。但厌恶……”他舔了舔指尖,“厌恶是根刺,会让人坐立难安,拼命想把它拔出来。”
景元在屏幕上快速打出几段标题:
《特留一掷千金为红颜——盘点那些总统府的奢华之最》
《分手不成反上演强夺豪取?!——特留情人的悲惨一生》
《权力的臀部需要黄金保养——总统府的马桶都是金子做的》
……
“大人物的秘辛最能引起群众茶余饭后的谈论了。”
他玩味一笑,快速p了一张表情包:
特留以思考者的姿势坐在金色的马桶上。
“一个梗的诞生更会让热度病毒式传播,这会弱化事情的严肃性——但同时,讨论度也会指数式增长。”
“能够增加群众的讨论度,对于一直享受聚光灯下的他——自然是乐此不疲。”
“……而这些,对他真正的秘密来说——不值一提。”
“……但是,这些不值一提,会悄悄给群众埋下一粒种子——”
老兵们憋笑到肩膀发抖,杨威利拽过全息屏,将特留的演讲视频拖进编辑界面。
“还记得吗——当年他猫哭老鼠假慈悲,宣扬第七舰队的牺牲,承诺追颁荣誉厚待军属,给自己拉了不少选票……”
“不过他忘了,踩着休伯利安上位的人,都付出了代价。”
他指尖飞舞,将特留鳄鱼的眼泪和虚伪的演讲快速剪辑,视频标题改成:
《当年的英雄家属现在生活怎么样了?》
《人民的悲哀——英雄的结局却是不得善终》
《当年的最强舰队为何落寞?——深挖第七舰队与政府高层的是与非》
……
“当对比足够强烈,留给群众的印象就足够深刻。”
到时候一点导火索,就会引发爆炸。
杨翻出一段录音:
“……凝胶浓度降到10%就行,反正辐射区的人活不过三小时……”被处理过的声音分辨不出是谁,卡顿的内容却足够在群众掀起风暴。
“故事不必讲完,人民的愤怒与猜疑自会替我们完善。”杨威利和景元相视一笑。
“激起他的愤怒,”
“再留下一点小小的破绽,”
“毒蛇的尖牙就会按耐不住。”
————
长乐天茶馆的铜壶咕嘟冒着热气,说书人的惊堂木还未落下,角落里已炸开压低嗓门的议论。
“听说了吗?特留家连马桶都是金子做的,抵得上咱半条街的税钱!”听书的老汉啐了口茶渣。
抖开终端上的表情包——特留坐在黄金马桶上抠鼻子,头顶P了行字:一腚江山
“大官人就是有钱啊,什么时候轮到我暴富!”
“去掏掏特留家的下水道说不定能捞着不少。”
邻桌的年轻人划拉着全息屏冷笑:“何止马桶?他情妇的项链都是军用舰队的铱合金!论坛技术党连分子结构都扒出来了!”
“嘿嘿不过情妇确实漂亮啊,腿又长又直,要是我也肯一掷千金为搏美人一笑啊。”
“神金,人家都明确拒绝了,一点都不尊重女性,谁知道他上位是不是通过卖钩子的。”
老板娘拎着茶壶的手一抖,滚水溅湿了袖口:“作孽啊……当年第七舰队出征时,我男人还给他们修过星舰零件,谁能想到……”
角落里穿出平静的声音,“我记得当年特留演讲的时候还泪如雨下,承诺一定会厚待英雄家属呢!”人影低头轻抚这徽章。
“真是放屁!我看是把抚恤金中饱私囊了吧!”愤怒的中年男人一拍桌案,站起来狂骂。
……
罗浮区墓园深处,第七舰队阵亡者纪念碑前堆满凋谢的白菊。
一位裹着旧军衣的老妇人颤巍巍放下糖画——休伯利安号,糖浆在寒风中凝成混浊的泪痕。
“……”她抚摸碑文,指甲缝里嵌着常年劳作的黑泥,“杰睿的妈妈忍不住思念,去找他了。”
“我想着你一向喜欢一个人闯世界,我去了你肯定嫌我啰嗦,还是过几年妈妈想你想得受不了了,再去找你吧……”
路过的学生偷偷拍下这一幕。照片在社交平台疯传,配文:“英雄的血,流进了黄金马桶。”
……
深夜,星穹市最大的匿名论坛《深空回声》突然飘红一条热帖:
标题:《第七舰队最后三小时——被抹去的真相》
内容:一段卡顿失真的录音:“……凝胶浓度降到10%就行,反正辐射区的人活不过三小时……”
配图:前往辐射区的第七舰队高级文件,结尾有特留尼西特的签名。
评论区:
我有话就直说:“10%?!这和掺了荧光剂的淀粉糊有什么区别?这根本是没想让人活着回来吧——这就是谋杀。”
数据掘金人:“年代久远声音已经失真难以修复了,但是我特意对比了特留的声纹,重合率高达90%!当然,这不足以证明一定是他,所以我把录音重复听了上百次,终于被我发现了一小段的警报声——和当年第七舰队的特殊警报一模一样!。”
阴谋阴谋论:“特留一个人就能只手遮天吗?我看这高层已经是烂透了吧!”
实名上网:“想知道烈士亡魂与黄金马桶哪个更重?”
细思鼻孔:“当初特留悼念第七舰队的演讲给他拉了不少选票,现在看来,他应该是故意让第七舰队去送死,踩着他们的尸骨上位。”
细思鼻孔:“再细想一下,当年大爆炸的调查只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结案了,罪犯丹枫直接被判死刑,一般来说这种大案子收集证据,查明原因等等一系列流程不可能这么快,现在是死无对证了,我觉得其中定有蹊跷。”
阴谋阴谋论:“这个大爆炸的原因肯定和特留尼西特脱不了关系!”
联想很多:“他们在发现的最后一刻会想什么呢?”
……
转发链中,一张十年前第七舰队出征前的合影被顶至头条——年轻士兵们对着镜头比V,背后星舰崭新锃亮。
帖子在凌晨三点被强行删除,却早已被截图上万次转发。
……
市政厅门口,特留的全息演讲被迫中断。
“我们绝不姑息任何腐败……”他话音未落,
人群突然齐声高喊:“黄金马桶!黄金马桶!”
“杀人偿命!杀人偿命!”
一块腐烂的琼实鸟串砸中投影,糖浆顺着他的虚拟脸颊滑落,像一道肮脏的泪痕。
————
市政厅顶层的办公室内,特留尼西特一脚踹翻了镀金的办公桌,全息投影的舰队覆灭数据碎成一片蓝光。
他的脸因愤怒扭曲,手指几乎掐进掌心:“一群废物!连几条谣言都压不住!”
幕僚颤抖着递上终端:“舆论指数已经突破警戒线,民众在罗浮广场焚烧您的画像……”
“烧?”特留抓起桌上的水晶茶杯砸向墙壁,幽蓝的碎光在玻璃上炸开蛛网裂痕,“那就让他们烧!但那些证据——”
他猛地揪住幕僚的衣领,瞳孔缩成针尖,“必须彻底消失!”
情报部的全息沙盘上,匿名帖子的数据流被逆向追踪。
特留的指尖划过星穹市地图,最终停在法医中心的坐标:“景元……原来是你这只老鼠!”
幕僚小心翼翼补充:“他们最近再查星核实验人员的案子,还……还有一个人——”
“是……杨威利。”
特留听到这个名字后瞳孔剧烈收缩,面部已然完全扭曲。
“当年没让他和第七舰队死在一起真是便宜他了。”
“他不仅是法医,还是神经接驳者。”技术官调出档案——景元耳后的接驳器扫描图在屏幕上闪烁,“干扰器可以让他变成听话的傀儡。”
“杨威利从军校起就不善武力,那就让他死在新搭档的手下吧。”
特留的冷笑在黑暗中蔓延:“让杀手去解剖室。我要他亲手删掉所有数据,再‘意外’死在自己的手术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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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法医中心浸在冷光里,景元的手术刀尖悬在一具尸体的星核烙印上。全息屏突然闪烁红光——有人触发了他在匿名论坛留下的诱饵程序。
“终于咬钩了。”他轻笑一声,指尖轻敲耳麦,“看来‘黄金马桶’表情包效果还不错立。”
耳麦里传来巧克力包装纸的窸窣声:“特留的网军追查到你伪造的IP地址了吧?记得把解剖台的金属镊子换成导电的。”
“放心。”景元将接驳器贴在耳后,红光如毒蛇吐信般闪烁,“舞台已经搭好了。”
景元瞥向角落的监控探头,故意调出全息档案——克隆实验室的图像被放大到刺眼,像一道挑衅的伤疤。
“当然,还给他准备了一点……小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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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留的杀手破门而入时,景元正“痛苦”地揪住太阳穴。
接驳器在他耳后闪烁红光,全息屏上的证据文件“恰好”处于未加密状态。
“别动!”杀手将脉冲枪抵住他后颈,“特留先生向你问好。”
景元踉跄着举起双手,指尖划过裤袋。杀手狞笑着按下干扰器——预设的接驳器程序立刻模拟出神经失控的抽搐。
“真是狼狈啊,天才法医。”
杀手踢翻解剖台,金属镊子“无意间”滚到景元脚边,“你以为藏在这里就安全了——”
“杨威利提督。”
杨威利举着双手从耳室缓缓走出:“或许我们可以谈谈条件,这位的超级大脑可是无价之宝。”
“奇迹的杨——多么讽刺的称谓啊!”特留的声音从杀手的通讯器传出。
“可惜第七舰队到最后都没能遇上奇迹。”
杨威利放下双手,冰冷的目光穿过通讯器,似要刺破对方的咽喉。
“哈哈哈哈哈……”特留的笑声划破长空,“景元——删除所有数据,然后杀了你的新搭档吧哈哈哈哈哈!”
景元颤抖着抬起手,指尖在键盘上“艰难”敲击。杀手没注意到,他袖口的纳米纤维正悄悄连接解剖台的电击装置。
“太慢了!”杀手按下干扰器,景元立刻“抽搐”着倒地,指尖却精准划过金属镊子——
电流顺着镊子窜入杀手小腿,他惨叫着跪倒。
杀手正要扣动扳机,解剖室的温度骤降。
剑光如月华劈开黑暗,镜流的剑尖挑飞脉冲枪,冰晶顺着杀手的手臂蔓至咽喉。
“你的枪,”她踩碎地上的干扰器,“比我的剑慢三秒。”
景元“虚弱”地撑起身子,指尖却稳稳捏住金属镊子——镊尾闪过一道电弧,杀手脖颈后的控制芯片瞬间过载冒烟。
特留面前的投影直接中断。
“废物!连个残次品都杀不掉!”他盯着景元“失控”的录像,嘴角却勾起冷笑,“不过……能控制接驳器就够了。”
幕僚小心提醒:“但也可能是伪装……”
“谎言!”特留踹翻椅子,“只有接驳者才会被干扰器影响!继续加大控制信号强度——我要景元变成我的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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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元撕下伪装的接驳器,耳后光洁的皮肤在冷光下如白玉:“演技如何?”
镜流甩掉剑尖的血珠:“浮夸。”
杨威利嚼着顺来的巧克力,看景元给镜流的剑穗系上蝴蝶结:“看来接驳者的能力还远不及你的大脑啊。”
“当年为了护住你这变态一样的脑子,让丹枫给你伪造个接驳者的身份,”镜流甩开他的手:“他真的信了?”
“信得彻彻底底。”
景元望着市政厅的方向,鎏金瞳孔闪过一丝冷光:“毕竟人类总是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