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选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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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都没有改变。
谢锦程的室友退宿了。
这一次没有人找他换宿舍，是他自己要走。
至于他搬走后学校是安排新室友搬进来，还是就谢锦程他们三个住，暂时不得而知。
谢锦程没有多说什么，他莫名有种预感，他会迎来一位新舍友，并且这位舍友……是和他有关联的人。
谢锦程拿起手机走出宿舍，在楼梯间拨通了陆繁的电话。
电话很快就接通，谢锦程想联系陆繁的时候，陆繁从来不会让他多等。
“喂，谢锦程？”陆繁的声音有些空，带着轻微的回响。谢锦程听到陆繁说完话后有一道很轻的关门声，他大概也是接到电话就出了宿舍。
他们二人都有这样的原则习惯，不会在宿舍通电话打扰舍友，尤其是晚上。
听到陆繁的声音，想起那些久远却依旧轻易就能复现的回忆。
或许他不该打这通电话。
谢锦程沉默。
陆繁不知道他的室友要退宿舍，只要他不主动说，陆繁就不会搬进来，一切会和前世不一样。
可是陆繁不搬进来……吴炎就会来。
谢锦程不认为他那莫名的预感是他多心，毕竟他的重生就是为了那个人。成为室友，可操纵的空间就有很多，更适合“追逐”对方。
谢锦程沉默的时间有点长，陆繁没有催促，也没有感到不悦。但他等了一会儿，还是主动开口：“冷不冷？有什么事可以发消息给我，回宿舍吧。”
如果是夏天，陆繁不介意、甚至很高兴可以就这么通着电话，不聊天。仅仅看着接通界面，知道对面是谢锦程在就不觉得枯燥。
可现在是冬天，谢锦程昨天才从医院回来，今天更是下了雪。他想让谢锦程回宿舍去。
真贴心。无论是做朋友，还是做男朋友，陆繁都是个很好的人。
谢锦程的下巴埋在羊毛围巾里，柔软温暖。没再犹豫，他说：“没什么，我只是想说，谢谢你送的围巾。”
没有说出口的话让这通电话只剩道谢。
谢谢陆繁送的围巾，谢谢陆繁喜欢他。
他和吴炎的事，他该自己解决，不要牵扯任何人。就像前世面临死亡时，江韶在跑的路上拽他，要救他，他却把人推开一样。
谢锦程怕死。
没有人不怕死。
但没有谁该陪他一起死。
有一件事谢锦程没有告诉那个叫洛林的人。
他今天问的卦不是问感情，而是命运。算卦是很主观的东西，按他所想，解的卦也要围绕他的“念”来解。
卦象要谢锦程遵守规则，让他不要急于改变现状，要他顺其自然。
他问卜的心不诚，他也不信命，他更是不听话。他去算卦只是为了确认一件事。
事情已经确认了七成，有个人凭空长了八岁，还换了张脸，提前和他见面了。
不过这不重要，对目前的他来说不重要。
要紧的是他和吴炎。
谢锦程轻轻呼了口气，目光落在眼前规整的阶梯上。横平竖直的线条，连坡度都经过精密的计算，每一处设计都兼顾排水、防滑与省力的考量。
阶梯的修建有两个面，踏面供人行走，踢面建立支柱，相辅相成。
文字的构筑有两个主角，一者铺展叙事，一者锚定核心，互为经纬。
既然他被圈在文字铸成的框架里，那么为什么，剧情不能是由他来改写？
谢锦程心中有了决断，便不再抗拒接下来要发生的一切。
另一栋宿舍楼，立在楼道窗边的陆繁听到谢锦程的道谢后，不由得眯了眯眼，直觉有些反常。
陆繁和谢锦程大一开学就认识，迎新晚会上一见钟情后，陆繁便主动出击与谢锦程成为朋友。
一见钟情看的是脸，这一点陆繁承认，谢锦程的容貌足够出色，他第一眼喜欢的就是谢锦程的外表，人是感官动物，这没什么。
但让陆繁将始于皮相的生理性喜欢延伸到更加深刻的心理性喜欢，是在成为朋友后相处的每一个细节。
谢锦程不是个多话的人，比起讨论，他更擅长倾听。
但他偶尔说出一些话，简单，却直指人心。
大一下学期的某一天，陆繁因为对未来规划一事和家里大吵了一架，家里要求他从政，但他深知自己不适合，也因为从小与父母不在一处而排斥他的人生被安排。
他和家里从报志愿就开始吵，吵到陆繁入学了他父母也还在要求他转专业，从前许久不联系一次的人那段时间经常给陆繁打电话，成了执着的说客。
陆繁忍无可忍回了一句：“养我的爷爷都没说不行，你们有什么——”
他的话被一道冷静的声音打断：
“因为他不对你抱有期待，所以才会事事纵容着你。”
“既然您和父亲对我寄予厚望，为什么不亲自教我养我？”陆繁语气尖锐地反问，“小时候把我丢在一旁，只偶尔回来一次也是给我立规矩，训斥我。我还以为您和那位常驻国外的陆大使是家里固定刷新的NPC呢。”
这通电话最后还是不欢而散，陆繁走到学校湖边的凉亭里坐下。时值夏日，湖光水色引人入胜，但蚊虫肆虐，烈日当头少有人来。
陆繁一人独享一池夏荷，却提不起观赏的兴致。
那时刚好去打印店打印材料顺便在超市买东西回来的谢锦程路过湖边，看到陆繁便走了过去。谢锦程不是个多事的性格，看出来陆繁心情不好，他也没有多问，只是在购物袋里找了找，把他买的零食分了一份给陆繁。
他拢共就买了两盒饼干和两罐可乐，其他的是一些平时要用的东西。
陆繁在接过谢锦程递来的东西时，能感觉到谢锦程的手悬停了两秒才放开。他当然知道这不是因为谢锦程舍不得把东西分享给他，而是谢锦程在等，等他拿稳。这是谢锦程的习惯，他不会在把东西交到别人手里时轻易放开，所以他交出去的东西从来不会轻易摔落。
那时陆繁看着谢锦程平静而又认真的眼，内心一股倾吐欲迸发，隐去真实背景后将对他来说有些糟糕的处境告诉了谢锦程。
一般人听到这样的话，会怎么安慰？陆繁都能想象出来，肯定是说一段自己的家事，试图用“感同身受”来强行建立共情。
但谢锦程没有，他只是问了一句：“可乐冰不冰？”
陆繁有些怔愣地点了点头。
然后他就看到谢锦程拿出一罐常温的可乐，说：“好像在市场上人们下意识会选择购买冰可乐，可乐的营销与‘清爽’绑定，但口味其实是非常个人的选择。”
“我从小就喜欢常温的可乐，可夏天的自助冷饮柜里只有冰镇过的，很凉爽，但我不喜欢。”
“周围没有便利店让我可以买到常温可乐。我就等，等它变成常温的，一样可以喝。”
“等待不意味着妥协，”他把一冰、一常温的两罐可乐拿在手上，转向陆繁，抬手：“不过，你有选择一切的权利。”
人生不是一条通天大道，人会经过无数个路口，塑造当下那个节点想要成为的自己。
陆繁的未来可以有无数种模样，他可以顺从父母的期望，也可以选择背离。
他可以等待，等待自己确定好目标。那个目标可以是某个灵光闪现的正午，他想要步入政途；也可以是他在电脑上一个个敲出的代码化作实用程序；又或许某天背起行囊，穿梭于陌生的城市，在流动的风景中寻找答案。
什么都好。
就像谢锦程看似矛盾的行为。
既然喜欢常温可乐，为什么今天买可乐时会买一罐冰的，一罐常温的？
是因为长大以后对事物的接受没有那么固执了，可以喝冰可乐，但也会买一罐常温的用来与年少时的自己对饮？
不，只是因为，他有选择一切的权利。
*
楼道里传来杂沓的脚步声和说笑声，有人结伴上楼。陆繁微微往墙边靠了靠让出位置，对电话那头的谢锦程说：“你已经谢过了，谢锦程。”
相识两年，陆繁不敢说自己完完全全了解谢锦程，但七八分把握总是有的。
已经谢过了，却特意打来一个电话只为道谢第二次？这不像谢锦程的作风。
谢锦程从医院回来就有些反常，不论是校门口谢锦程突然看向那个他从前从来没有注意过的人，还是明明身为无神论者却在校园里突兀地决定去国学社算卦，都和以往不太一样。
陆繁内心有些浮躁，但他也不愿去逼问谢锦程。
他总有许多途径，去一点一点深挖，剖析，攫取他想得到的信息。
“……”他看着窗外的雪，有些可惜，又有些颓然。
陆繁原以为初雪能成为告白的契机，能让谢锦程同意和他在一起，为此他联系了舅舅，在得知气象局有人工降雪计划后私心定了日期，以期在十二月的末尾以一场盛大的初雪作为一段新的关系的开始。
可谢锦程先一步拒绝了他，而雪，终究还是按自己的节奏落了下来。
人有变数，天地同样。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选择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