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麻将人生》有秦友意

11、建材铺的转机

　　2012年5月1日，成都的阳光穿过建材铺的玻璃，在吴术谓的CAD图纸上投下光斑。他握着鼠标的手有些发抖，屏幕上的钢筋配比图改了七遍，右下角的时间显示已是下午两点。自哥哥吴乐会手臂骨折住院后，他已独自守了铺子三天。

　　“吴师傅，在忙啊？”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吴术谓抬头，看见曾经的牌友“眼镜”叼着烟走进来，腋下夹着个麻将袋。他心里一紧，下意识地把图纸往怀里藏：“你咋来了？”

　　“路过嘛，”眼镜晃了晃麻将袋，“付哥说茶馆整改完了，今晚‘断掐钩’三缺一，喊你去耍两把。”
　　吴术谓盯着麻将袋上的“发”字图案，想起三天前在医院被富士康逼债的场景，指甲掐进掌心：“不去，我现在忙。”

　　“忙啥子哦，”眼镜凑过来，看见桌上的CAD图，“哟，吴哥转型当设计师了？别装了，赢两把就当给嫂子凑营养费嘛！”

　　这句话像根针，扎进吴术谓的软肋。他想起住院费单子上的数字，想起妻子手术后苍白的脸，喉咙动了动：“真不去，你走吧。”

　　“给脸不要脸！”眼镜变了脸色，“付哥说了，你欠的钱要是不还，就把你在茶馆赊账的事捅到你女儿公司去！”

　　“随便你！”吴术谓猛地站起身，图纸被带得滑落地面，“老子现在就打电话给倩倩，让她报警抓你们放高利贷！”

　　眼镜被他的气势吓住，嘟囔着“疯子”转身离开。吴术谓捡起图纸，发现手心全是汗，把纸都洇透了。他摸出手机，想给妻子发消息，却看见通讯录里“富士康”的名字还躺在黑名单里。

　　下午四点，一辆宝马停在铺门口。下来的中年男人穿着考究，递来一张名片：“吴老板，我是温江区建筑协会的老周，听说你这儿钢材质量不错？”

　　“啥子老板哦，”吴术谓慌忙摆手，“我哥才是老板，你有啥需求？”

　　老周指了指远处的工地：“我们要盖栋会所，砖混结构，钢筋用量大概五十吨，你给报个价？”

　　吴术谓的心猛地跳起来，五十吨钢材，这是他打牌十年都没见过的大单！他强装镇定，翻开账本：“Φ12的3800一吨，Φ16的4200，都是国标货。”

　　老周皱了皱眉：“太贵了，别家Φ16才4000。”

　　吴术谓想起哥哥说过“宁丢生意不丢质量”，咬了咬牙：“我们的钢筋拉伸强度达标，你要是贪便宜买非标货，出了事要坐牢的。”

　　老周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笑了：“就冲你这句话，合同下午送来。”

　　送走老周，吴术谓瘫坐在椅子上，手心全是汗。他想起二十年前第一次谈成万元订单时，妻子特意杀了只鸡庆祝，而后来的每一笔工程款，都悄悄流进了茶馆的麻将桌。

　　晚上七点，他揣着刚签的合同冲进医院，却看见廖雨梅正坐在病床上，和女儿吴倩倩说话。两人看见他手里的红本本，都愣住了。

　　“妈，这是五十吨钢材的合同，”吴术谓把合同放在床头柜上，“等货拉完，能赚三万多。”

　　廖雨梅伸手摸了摸合同封面，眼里泛起泪光。吴倩倩张了张嘴，想说“爸你真棒”，却又想起那些被麻将毁掉的时光，话到嘴边变成：“别太累了。”

　　“不累，”吴术谓看着女儿，突然想起她小时候考了第一名，把奖状贴在他工服上的样子，“倩倩，明天你妈出院，我们一起吃顿饭吧。”

　　吴倩倩低头看着地板，沉默了很久，才轻轻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