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麻将人生》有秦友意

10、公司楼下的对峙

　　2012年4月25日，吴术谓在医院守了妻子一夜，清晨接到哥哥的电话，说有批建材要送到吴倩倩的公司。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他想见见女儿，哪怕只是远远看一眼。

　　“吴师傅，就是这儿了。”货车司机停在“安盛保险公司”楼下，“你上去和收货人对接一下吧。”

　　吴术谓站在大楼门口，抬头看着玻璃幕墙上的公司logo，突然有些胆怯。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想给女儿发消息，又怕她不回。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吴倩倩穿着职业套装走出来，手里抱着一沓文件。她脚步匆匆，差点撞进吴术谓怀里。

　　“倩倩！”吴术谓下意识地伸手扶住她。

　　吴倩倩愣在原地，看着父亲身上的旧工作服和满是灰尘的鞋子，脸色瞬间冷下来：“你来干什么？”

　　“我……我来送建材，”吴术谓尴尬地搓了搓手，“你妈住院了，明天手术。”

　　“什么？”吴倩倩的声音里带着惊讶，“妈怎么了？”

　　“膝关节手术，医生说再拖就麻烦了。”吴术谓不敢看女儿的眼睛，“她怕影响你工作，不让我告诉你。”

　　吴倩倩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却看见父亲眼角的血丝和鬓角的白发。她突然想起小时候，每次生病都是母亲半夜背着她去医院，而父亲总是在第二天带着玩具出现，说“昨晚加班太累了”。

　　“手术费够吗？”她终究还是问出了口。
　　“够，”吴术谓连忙说，“你哥借了钱，我也在攒。”

　　吴倩倩看着父亲局促的样子，突然想起母亲上次偷偷塞给她的银行卡，里面有两万块，说是“给你攒的嫁妆”。现在想来，哪怕是母亲省吃俭用，甚至偷偷打工攒下的钱。

　　“我下午去医院。”她把文件抱得更紧，“以后这种事，别瞒着我。”

　　“好，”吴术谓点点头，“你忙吧，我……我走了。”

　　他转身走向货车，听见女儿在身后说：“注意安全。”

　　这四个字像春风化雨，让吴术谓的眼眶突然发热。他回头想再说点什么，却看见女儿已经走进电梯，背影挺得笔直，像极了她母亲年轻时的模样。

　　下午三点，吴术谓正在医院给妻子削苹果，突然听见病房外传来吵嚷声。他开门一看，只见付富士康带着两个混混堵在护士站，大声嚷嚷：“叫吴术谓出来！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

　　“你们干什么！”吴术谓冲过去，“这儿是医院！”

　　付富士康斜睨着他：“少装正经！欠我的三千块，今天必须还！”

　　“不是说好了慢慢还吗？”吴术谓压低声音，“我老婆还在做手术……”

　　“老子不管！”付富士康推了他一把，“再不还，我就把你在茶馆输钱的事告诉你女儿！”
　　“你敢！”吴术谓攥紧拳头，却被混混按住肩膀。

　　“放开他！”吴乐会的声音从楼梯间传来，他手里提着扳手，几步冲过来，“要钱冲我来！”

　　付富士康冷笑一声：“亲兄弟就是不一样，行，今天不还钱，就留个记号！”

　　混混挥着钢管砸过来，吴乐会一把推开弟弟，自己的胳膊结结实实挨了一下，“咔嚓”声让在场的人都变了脸色。

　　“哥！”吴术谓扑过去扶住哥哥，看见他的胳膊已经肿得变了形。

　　“报警！”付富士康见势不妙，带着混混转身就跑。

　　吴乐会咬着牙说：“别追了，先去拍片……”

　　急诊室里，吴术谓看着哥哥胳膊上的石膏，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哥，对不起，都是我害的……”

　　“哭啥子！”吴乐会瞪了他一眼，“以后离那些人远点，再让我看见你进茶馆，老子打断你的腿！”

　　吴术谓拼命点头，想起刚才付富士康嚣张的样子，突然掏出手机，把所有牌友的联系方式都拉黑了。他知道，这次如果再不彻底戒赌，他将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傍晚，廖雨梅从手术室推出来，麻药还没完全清醒。她迷迷糊糊地抓住吴术谓的手，轻声说：“倩倩……来了吗？”

　　“来了，”吴术谓擦了擦眼泪，“她守到你做完手术才走。”

　　廖雨梅笑了，手指轻轻摩挲着丈夫的手背。吴术谓低头看着妻子，想起这二十年来她为这个家的付出，想起女儿眼里的失望和哥哥胳膊上的石膏，终于在心里下了最后的决心——这次，就算剁了手，也不再碰麻将。

　　走廊里的灯忽明忽暗，远处传来护士推车的声音。吴术谓坐在妻子床边，握着她的手，像握住了余生的全部希望。他知道，戒赌的路还很长，女儿的原谅也需要时间，但只要家人还在，一切都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