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Chapter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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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透过纱帘在床畔流淌，勾勒出房间的轮廓。
公寓内，尤金妮亚缓缓睁开双眼。
睡了一个很舒服的觉。
她撑起身子，看到床头柜上尚有余温的水杯，杯底压着一张字条，她轻笑，指尖推开杯沿。
“一切安全。”
尤金妮亚嗤了一声，真是无趣的绅士做派。
端起水杯抿了一口，温水顺进喉咙，古董店的记忆划过脑海。
当时自己佯装晕倒，睫毛缝隙间最后看到的，是他僵在原地的身影。
店主那些话显然击中了他，令菲力克斯在原地多停留了几秒才沉默地离开。
闭上眼后，她看不清他的情绪。
他仍然尽职尽责地履行着他的职责，把她塞进车里，送回家，期间她听见厨房里有水壶烧开的声音，和电话交流的讲话声。
他将她妥帖安置，又在界限即将模糊前及时抽身，没有进犯她的隐私对她面具下的脸产生好奇，也没有任何逾矩的举动，保留着绝对的分寸感。
持重而不轻慢，防线确实垒得很高。
但有什么比看着禁欲者失控，冷静者疯狂，更令人愉悦的呢。
记忆中的血腥味在舌尖复苏，年轻而蓬勃的生命力，是十分健康的味道。
太好吃了。
她大概是不会放过他了，尤金妮亚心情愉悦地想。
窗外，黑漆漆的天幕已经压下来，伶仃几颗星在薄云中一明一灭，孤月高悬，再过几天就是满月之夜。
看来是时候得回去一趟了。
而在城市的另一端，同样有人辗转难眠。
菲力克斯送完委托人后并没有回到住处，而是来到了好友的宅邸。
烛光摇曳中，戴克里先正伏案批阅教会文书。
他再次抬头望向窗前那道纹丝不动的身影，终于忍不住开口：“你打算就这样在我这儿站到天亮吗？”
菲力克斯的目光始终凝望着天边那轮渐盈的冷月，手边，酒杯里的冰块早已融化。
月光混着残酒，在玻璃杯底映出模糊的光晕。
满月将至，那是血族最猖獗的时刻。届时，这些嗜血的怪物将倾巢而出，在城市中掀起腥风血雨。
而接下来的日子，他必须寸步不离地守护在维多利亚身边。
他垂眸，摊开手，鲜艳的红色映入眼底。
那枚领针静静躺在他掌心，被捂出一点温度。
他竟会为这样的小物件而心神不宁一整晚。
陌生。
惶恐。
她究竟把自己当成了什么？
不，或许这不过是她的习惯，并非他的殊待。
艾伦也好，那些前任也罢，都不过是她随意更替的玩物。这本该是心知肚明的事。
他们之间，本就该止步于契约之上银货两讫的雇佣关系——清晰，冰冷，不容逾越。
月光依旧寂寥地流淌着，在脚边投下单薄的影子。
明天，他会把它原封不动地还回去。
领扣处的微型传讯器突然震动起来，细碎的电流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传讯器里传来断断续续的沙哑声音：“菲恩——立刻返回总部——收到请回复！”
“收到。”
戴克里先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要走了？”
“下次请你喝酒。”
菲力克斯披上外套，匆匆出了门。
戴克里先没有挽留，只是微微偏头，目送那道身影消失在门外的夜色里。
半晌，他收回目光，手指翻开手边圣经的一角。
纸页上，一行经文在烛火映照下浮现——
“我得知有等妇人比死还苦，她的心是网罗，手是锁链。”
他挑了挑眉，合上了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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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会内部正在展开半年一度的满月夜备战会议。
布莱恩在办公桌前来回踱步，维克托抱臂坐在一边，室内，十二名头部猎人或站或坐，长桌上摊开一张城区地图，档案柜旁堆放着新到的物资箱，尚未拆封的银质武器在木箱里整齐排列。
往年满月夜的可怖记忆深深刻在每一个人的记忆中。当猩红的月亮升至中天，整个萨布勒夫地区就会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家家户户门窗紧锁，窗棂上悬挂起银铃以检测异动，门槛下撒上圣盐以形成防线。
可即便市民们早有戒备，也死伤惨重，对吸血鬼而言，满月之夜它们的力量会达到顶峰，嗜血欲望高涨，低阶的劣等种甚至会变成纯粹的野兽。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至少它们会显化出外貌，让猎人们省去辨认的麻烦。
届时，整座城市就会变成血族的狩猎场，而能与之对抗的，唯有血猎工会的这些战士们。
布莱恩站在巨大的战术地图前，手中的炭笔将城市划分为七块防护区域，每一块都标注着复杂的战术符号和人员部署，十四名头部猎人每个人都将率领一支精锐小队执行肃清任务。
而所有部署的核心，都指向那片令人不安的空白——
血族王女，尤金妮亚的踪迹。
三年来所有追猎行动都止步于她模糊的传闻与残缺的线索，最高悬赏令已经挂在公告板上积了厚厚一层灰。没有人见过她的真实面貌，没有人成功潜入过她的巢穴，更没有人同她交过手，他们推测，她或许正在沉睡，或者早已以完美的伪装混迹于人类社群。
满月之夜是血族最肆无忌惮的时刻，却也是王女最可能现身的时机。
维克托自告奋勇举起了手：“让我去吧。”
布莱恩皱了皱眉，他也不敢轻易定夺这个决定。
就在这时，门被猛地推开。
菲力克斯大步走了进来，他反手甩上门，拉开一把椅子坐下。
维克托冷眼睨视着姗姗来迟的身影：“你迟到了。”
“还不算迟，我还没有被分配到任务不是吗？”
维克托冷笑一声：“真不巧，刚刚分配完毕，没你的份了。”
菲力克斯的目光掠过沉默不语的布莱恩。
“不好意思，我刚刚好像听到了一个笑话。”
他手里把玩着一枚硬币，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嘲讽：“维克托，别不自量力了，打一只高阶都要去疗养院躺两天，你有什么自信揭下这张最高悬赏令。”
维克托是个经不起挑衅和看扁的性子，尤其是面对总压他一头的菲力克斯，当即愤怒站起来，脖颈青筋暴起：“你得意什么！靠着那点怪物本事耀武扬威的东西！你和那些怪物有什么区别！”
布莱恩迅速喝止：“维克托！”
会议室内骤然陷入死寂，众人面色各异地噤了声，不约而同看向桌子尽头的男人。
菲力克斯似笑非笑地眯起眼，他直勾勾地盯着维克托，并非嘲弄或是愠怒，而是被触及底线后冰冷的审视。
银币坠弹在桌面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他感受到无数道目光压到自己身上，冷漠、忌惮、恐惧——
那些目光汇成一片粘稠的黑暗，他仿佛被钉在原地，每一道视线都化作银亮的剖刀，残忍地剥离他镇定的伪装，露出内里从未愈合的、脆弱的真相。
而最痛的，不是受刑的过程。
是看到那些曾并肩作战的同伴眼中，也渐渐浮现出看待怪物时别无二致的厌弃与排斥。
胸口泛起的钝痛很快化作麻木的寒意。
菲力克斯缓慢而有力地摩挲着手中银币，突然，他手腕一振，银光划破凝滞的空气。
维克托脸色一白，仓皇后仰的瞬间，冷光擦过他耳尖，像是撞击到了什么。
“嗒。”
一枚图钉脱离桎梏应声落地。
公告板最顶端，那张蒙尘的悬赏令缓缓飘落。
根据工会的铁律，悬赏令一旦被揭下，就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谁揭下，谁就得完成。
这将是菲力克斯人生里的最后一单，他说过，杀满一千个，就会离开这个地方。
初秋的夜晚好冷好冷，离开工会时，他甚至感受不到身体里血液的流动，只有口袋里那一枚被攥紧的领针，让他感受到自己尚存的温度，是微微温热的。
“维克托，你话多了。”
布莱恩的指责并没有令维克托认识到错误，他轻蔑地冷哼了一声，随同众人的脚步一道离开。
会议室里，只剩下两个人。
布莱恩和波拉夫人。
作为工会的创始人之一，波拉夫人年纪最长，也见证过从工会创始以来的一切历程。
“布莱恩，这次任务结束后，我也该告辞了。”
“什么？”布莱恩收拾公文的手一顿，愣愣道：“为什么？”
波拉夫人笑着拢了拢外套，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换了一个话题：“菲恩是个可怜的孩子，他为工会做出了那么多贡献，却没有得到应得的尊重，刚才维克托挤兑他的时候，菲恩最需要支持的时候，你却选择了沉默，对不对？”
布莱恩垂下眼，无言。
“菲恩经历的那些，只有你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也只有你知道。”
“他不是你的赚钱工具，更不是什么怪物，他是人，会疼，会流血，一个活生生的，会敏感脆弱的普通人。”
“等一个组织开始迫害它最优秀的成员时，等我这样的老骨头都被排挤走时，就真的无可救药了。”
“我今天离开，至少还能带着尊严。”
“去道歉吧，布莱恩。”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Chapter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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